“砰”！


    一声枪响，压下现场所有嘈杂。


    张团长收回配枪，飘上众人头顶，朗声道：“鬼门已开，时机已到！诸位！我等今日能重现百鬼夜行，张某在此写过大家了！如今鬼门开，若有还有尘缘未了的，可同刘小姐一起在这里等候消息，一分钟后，我们出发！”


    亡灵之间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张团长落回地面，和那几位赶来协助的其他城市鬼王站在一处，但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用坚定的眼神对视，确认了彼此心中的决绝。


    语声渐渐安静，最终静寂无声，没有一位亡灵离开他的队伍，所有人只是都沉默着，看着眼前这条突然出现的青石砖路。


    这是一条凭空出现的路，说不上宽阔，就好像城市里的普通两车道，道路上弥漫着好像白纱一般的薄雾，两边是若隐若现的荒野，但这一切却又建立在现实之中，仓库前广场还在，仓库外面是浓郁的绿化树林，更远方圆月和现代化的建筑依然矗立，让眼前的这条青石砖路更加显得阴森和虚幻，而在白雾缭绕中，青石砖路更给人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


    谁都没有说话，但每个人，都默默挺直了脊梁，包括夹在队伍中的福娃、平平等孩子。


    没有口令，也没有什么动员词，张团长默默得抬腿，往前一步，踏上了那条青石砖路，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紧跟着姑山的周先生，广陵的薛综林等平静得紧跟上在张团长的身后。


    就像一道无形的指令，亡灵们一一默默跟随在前方亡灵的身后，走上阴阳路。


    福娃在踏上阴阳路前，胖胖的身子有顿了顿，他似乎想回头，再看一眼他的哥哥，但最终没有，梗着脖子握着肉鼓鼓的小拳头，快步跟上了平平，只刘哥乔西一个坚毅又童稚的背影。


    “我们也跟上吧。”乔西看向龟仙人问道。


    谁知道龟仙人却神色肃穆得看向乔西。“不行，我没办法这么跟着。”


    乔西：？


    “此乃阴阳路，可以说只供亡灵行走，传说以前是阴差缉捕亡魂、鬼王出行和亡灵前往地府，反正，生灵是无法踏上这条路的。”


    乔西：？？


    “乔西啊，这边能踏上这条路的活人，应该只有你了，你体质特殊，放在以前，就是通阴人的人才啊，这也是唯一能通过阴阳路下地府的活人。”


    乔西：？？？


    “你也别慌，我建议你把手机定位开一下吧，虽然阴阳路模糊了现实和虚幻的界限，摄像头也拍不出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们要相信科学，相信5G的穿透力，我可以通过定位紧跟着你们，你觉得怎么样？”


    乔西：……


    乔西闭眼扶额，感情大爷您应该之前根本没想到阴阳路这回事吧，所以根本就没做相关安排是吧？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走上阴阳路，我是不是就从那些摄像头里头隐形了？”


    “理论上是这么说的，你或者可以理解为，这种浓郁的阴气造成了一个特殊的空间，它能反射光线，类似于黑洞？反正人眼就会看不见，普通摄像头自然也没法窥视。对了你那夜校读倒这块，能理解我在说什么不？”龟仙人比划着给乔西好一通解释，还有些担心乔西会不会没听懂。


    乔西可以不用懂原理，他只需要确认不会被记录就行。于是退后两步，一抬手，萨托从虚空中一跃而出落在他和龟仙人中间，抖了抖并没有皮毛的身体。


    龟仙人头一次见到这种白骨生物，惊讶的声音都变了调。“这、688！……不是，这种妖物……”


    “我的召唤物而已。”


    “那你这会把它召唤出来干什么？哎呀，难道你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异常？”


    看起来龟仙人和九哥可能玩过同一款游戏，


    “你冷静，你要知道我们死灵法师，都是身娇体弱法术系，也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多久，我只是找一个代步工具而已。”


    “那你的小电驴呢？”


    “上班一天了，停在外面充电。这条路不知道今晚要走多久，半途万一没电了，我还推着车走？”


    龟仙人深觉有理。乔西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目前在阴阳路周围也还是信号不错的，两人先抓紧时间互相加了微信好友，随后打开实时定位系统分享，乔西侧身坐上萨托的背，对龟仙人挥了挥手。


    “希望今晚科技战胜玄学，5G信号保持畅通。”


    “如果这个时候，我们的404已经搭建成功，你们应该就不会再有这种烦恼。”留下来的刘敏虽然关注的重点在行进的亡灵大军上，但乔西和龟仙人的动静也不小，自然注意到这里。


    “但是你们亡灵使用的网络，我们活人怎么加入？”乔西疑惑道。


    刘敏沉默半响，沉痛点头。“是的，我没有考虑到像你和老头这样能沟通阴阳的人，看来这个网络的基础构造还要再做调整。”


    这种宏图大业还是之后再考虑吧，乔西不再单个，拍了拍萨托的巨大头颅，白骨狗如同一道银白色的闪电般也冲上了这条诡异的阴阳路。


    白骨狗太特殊了，它擦着一众行进的亡灵往前跑，让不少亡灵都不由自主得抬头多看了几眼，但今晚诡异的事情太多了，连亡灵们都有些内心麻木。


    不就是一只只有白骨的巨大的狗嘛，他们还是鬼呢。


    福娃作为天海市的阴气大户，走在队伍的偏前位置，乔西一路看见了邓奶奶，九哥还有一些熟悉的大兵，最终萨托放慢脚步，跟在福娃的身旁。


    福娃抬头看向一人一狗，咧嘴笑了，但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前方。


    队伍的最前面，是张团长坚毅的背影。


    乔西明白福娃的意思，也对他微微笑了一下，随后让萨托继续前进，直到走在队伍最前沿。


    此时从周围的环境看，他们已经走出了仓库范围，然后，出现了岔路。这不是一条笔直的通道，阴阳路，就像龟仙人所说，那曾经是地府和人间，被亡灵和地府工作人员用来行走的特殊通道，所以它四通八达，岔路众多。


    乔西还没询问准备往哪一条路走，就见走在张团长身后到达刘参谋和小何已经上前，两人左右观察了一下后，指向同一个方向，那是看上去比较宽阔的主路之一。


    外界现实的世界和这条路之间总带着一种若隐若现，但能看见，这条路和现实中城市的主干道是交叠的，只是奇怪的是，这条城市的主干道是八车道，非常宽敞，而阴阳路最初乔西看见的时候只有两车道那么大小，不知什么时候，却完美和主干道融合成了一样宽度。


    刘参谋和小何警官，这两头针对天海市城市的变迁和对应阶段的主要道路都做过一番研究，而且这个时候，张团长也没有什么犹豫的必要，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就继续前进。


    阴阳路外，龟仙人站在已经显得空荡荡的仓库广场上，身后是被留下的刘敏和其余上百个亡灵，大部分都是这两年才出现的亡灵，只有几个和张团长他们差不多鬼龄的，都是被留下作为压阵的人物。


    刘敏和龟仙人点了点头。“每年这个时候，人间多少有些混乱，不管是人还是亡灵，可能的确是受到了这种过于浓郁阴气的干扰……以前每年张团长都会在这个时候安排去巡街，今年这个事情看来要我来做了。我先去忙了，您自便。”


    说完刘敏带着一众鬼就风风火火走了，龟仙人还站在原地，抬头看着那扇巨大的鬼门虚影，当大门完全洞开后，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纯粹的虚无，但龟仙人看着看着，眼神变得深邃而悲伤。


    他的影子里，脖颈处，一只小小的脑袋也探了出来，好像蛇一般向上挺着身子，细嫩尖利的声音在龟仙人耳边响起。“是爹爹的味道呀，真的是爹爹！”


    “不，那只是他们留下的意识而已，一道遵守天道法则的意志。”


    “你说，这次能成功吗？”


    “不知道，你明白的，现在秩序已经崩坏，不能按照以前的经验来判断了。而且我们没有经验，我们以前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都怪你……现在只能一点点做尝试……”


    那小脑袋仿佛怒了，影子中那小小的头颅对着龟仙人耳朵的位置就是一口。“你这个懦弱的家伙，只会怪我！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而且以前我说我们不入世的时候，你也一口就同意的呀！”


    “当时是什么时候！那我怎么还能知道会变成这样啊！”小脑袋的那一口应该有点狠，龟仙人捂着耳朵低吼出声，那一吼之后，自己却先泄了气。“水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啊……”


    那小脑袋也没了精神，蔫蔫地缩回了影子里。“希望这次你能靠谱一点吧……哎，真讨厌……”


    龟仙人对着鬼门又发了会呆，才幽幽叹了口气，走过去骑上他的电动滑板车，又把手机定位开启，对了一下方向后，居然堂而皇之得从大门开了出去，也不知道那摄像头到底能不能拍到他。


    阴阳路穿越阴阳，但龟仙人走的还是人间路，此时因为中元节的关系，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减少许多，龟仙人似乎也不害怕让乔西遵纪守法的监控摄像头，简直可以说是横冲直撞，快速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和定位上乔西所在的位置重叠。


    但此刻的街道上，什么都没有，除了阵阵带着凉意的秋风，他看不见任何，包括那条诡异的阴阳路，庞大的亡灵群体，还有乔西。


    “感谢科技。”他低声喃喃道，低头再次确认了一下各自的位置，即便放大查看，两人也的确就处在同一条道路的同一方向。


    “乔西！小乔！”他呼叫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反馈，而定位上，绿标还在往前进。


    既然能有定位，那应该也还有信号，他刚想给乔西发个消息问问情况，定位就出现了延迟，还提示信号不稳定是否使用移动网络。


    龟仙人：？？？


    难道我现在使用的不是移动网络？


    再一看，嗨呀，平时蹭网成了习惯，这儿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他也光顾过，WIFI没关闭自动链接上了，结果这会倒是害他虚惊一场。


    他关闭了网络，信号果然稳定了，但说真的，阴阳路到底能不能有稳定网络维持是未知的，毕竟按照传说来说，这条其实是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阴间要是能有稳定5G网络，刘敏还要搞什么404，都蹭人间的不就行了？


    所以保险起见，他给乔西发了一条消息。“信号可能会不稳定，如果你那边看见或者碰到什么，及时消息，尽量保持通信。”


    发完消息，他抬头四周张望，阴气环绕之下，无数的亡灵居然还在从四面八方涌来，从他的头上，身边，甚至穿过他的身体，义无反顾地闯入那虚幻之中，踏上那条阴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