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百年前的爱恨情仇，乔西自觉是插不上嘴的，而且看张团长痴痴望着那一扇亮着灯的木窗出神的样子，就打算带着福娃先回去。


    谁知刚转身，张团长也出现在他们面前，伸手牵过了福娃。“帮忙去找龟仙人，让尽快来一次仓库。”


    福娃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小楼，张团长蹲下后伸直两根指头在脸庞。“放心，我不会进去的，我和你乔西哥哥互相监督，这就一起回仓库。”


    福娃严肃点头，对这个答案似乎挺满意的，一个扭头人就不见了。乔西看张团长也准备离开的样子，有些不解，指了指那扇还亮着灯的窗户问道：“嫂子她……”


    “什么嫂子！小乔同志，你不能破坏一个妇女的名誉啊，我和林小姐清清白白做人，本本分分当鬼，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


    “张松毅！侬则册佬！”小窗猛地被从内推开，女人愤怒的斥骂道，背光而立的人影仿佛一团划不来的浓墨。


    张团长仰头默默和窗口的女人对视了片刻，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的转身离开。


    他没有立刻消失，就和一个落寞的浪子一样，沉默地走从后院的小门离开。乔西跟在身旁，他不懂，只能沉默地跟着走。


    “我和她是同乡，她比我小三岁，家里从小给我们定了娃娃亲。小孩子懂个屁，我跑出去参军的那一年才15岁，她拦着马不让我走，我只能那么回答。”


    “我走后的第二年，家乡发了洪灾，两家基本都毁了，她被人贩子拐卖到天海市的时候，我还在北方打仗。她二十岁那年，已经成了这十里洋场出名的歌舞皇后，我刚被派来驻守这边防御工作。当是时，租界割据，我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我的家没了，国家也快没了，她说她只想跟着我，但我心里没有她，歌女名声虽然不好，可那个时代啊……好歹赚的是真金白银，不像我，我只能开空头支票。”


    “我和她后来没怎么见过，也是我有些存心。我对曼如没有男女之情，何必给她幻想？那段时间，她过的其实比我好，比我安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想想要的，但我觉得，这是我想给也给不了的。”


    “后来她嫁人了，那人当时非常有明，年轻又富有，和天海市的各国名流也关系亲密，可谓人中龙凤，我自然是替他高兴的，她结婚现场我没去，我这种人，也没资格去，但他们大婚都上了新闻了，可见其盛大。”


    “我有听说那男人，和那些矮子尤其亲密，但我们是军人，不讲究捕风捉影的事情，二来，当年的天海市，这些政界大亨达官贵人，几个不是和外国佬眉来眼去的。”


    “第三次相见，已经是两年后了，我看得出来他很憔悴，脸上的淤青和红肿，连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她说让我带她走，天涯海角都愿意，她愿意抛下一切和我走。可是当时战火已经，野心家的屠刀随时就会落下，我奉命驻守天海市，我的身后就是无辜的市民，是和曼如一样的弱女子，是比曼如更孱弱的老人孩子……”


    “我当时，只以为他收到了家暴，她或许真的是爱我的，也或许，长久的悲惨生活，让她在幻想中保塑造成了最后的救赎，但我是军人，我……”


    “就在战争爆发前没几天，我得知了这栋楼发生的惨案，我，我的确很难过，或许正因为我的拒绝，让她感觉失去了最后被救赎的希望。我很想去难过的，但这点时间都没有，因为战争爆发了。”


    “后来，我得知了这栋楼的异常，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我一样，也被困在这天地之间了，但，我的确是不敢见她的，从儿时相伴到后来，包括她的死，我是知道自己应该有责任的，但是，我没有愧疚感，因为我从头到底没有骗过她，没有想过借用她的这份爱慕去做不轨之事，我甚至没想过，让她跟着我受委屈，我张松毅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


    “那刚才，为什么你不和林小姐说清楚？”乔西有些疑惑。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听懂了张团长的意思，这个人就是断情绝爱搞事业，坦坦荡荡也不利用人也不搞龌龊事，那为什么不和林小姐说清楚呢，搞得这么暧昧不清的为什么呢？


    “这怎么说得清呢，她可能是恨透了我，这已经成了她执念的一部分，亡灵的这种执念，不是简单三言两语可以说通的。”张团长见已经快走到别人住家门口附近，就在个转交停了下来，回头望着那栋朦胧月色和昏黄路灯中，更加显得幽暗的小洋楼，皱起了眉头。“而且那栋楼有问题，我们虽然没有发现其他亡灵存在，但那里死了很多人，地下还有神秘法阵，如果她的执念被化解，会不会出现其他问题不好说，好歹，曼如还能够交流。”


    “不说了，我先回去仓库。今天时间也不早，我也不知道龟仙人会不会来，如果有进展，我让福娃和你说，你也早点休息吧。”张团长想了想，搬弄了一下他新学到的知识。“猝死，又叫过劳死，刘敏说现在年轻人也逃不过这种病，啧啧，你们现代人真娇气。”


    乔西很想辩解一下，毕竟他觉得自己非常能吃苦耐劳并且不算典型现代人，但是又一想，算了吧，原身可不就是猝死吗。


    乔西能回家，但城市里还有一些人，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奋斗中，比如孙思邈。


    似乎永远灯光通明的实验室中，孙思邈正在记录数据，从抑制剂正式上市至今已经两周，基本上第一批购买者现在已经是接种了第二针，加上购买必须实名制，这对数据的最终和后续研究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其中部分有特殊基础疾病的或者情况特殊的接种人，还进入了实验室的特殊观察名单目录，孙思邈现在就是将这些人刚做完的体检报告，和一周前第一针后的体检报告做一个数据对比和记录，但她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些数字上面，音浪的实验室里，他和林教授正在激烈的争论着后续课题走向。


    尹朗教授想申请用死刑犯和无期徒刑的犯人，针对最新的研究进展药剂做实验，而这个实验药剂中，还含有那头进化体的脑子中提取出来的物质。


    “我知道这有点反人类，但是，林教授，你应该很清楚，X病毒目前为止只针对人类基因产生异变情况，我们即便使用黑猩猩这种类人动物，其实也不能充分实验，更不要说大部分的实验对象是小白鼠。”


    “但我们不能够在一个连基本稳定结构都存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贸然就进行实验，而且还是针对人体。我们怎么去保证，这一款实验药剂本身的稳定性？它的提取物大多来自那只进化体，我们对进化体本身的了解就不充分，为什么不能先确保基本的实验稳定性呢？”


    被孙思邈特意虚掩上的门让两人的争执完全传出，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手上输入数据的速度不停，但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的对话上。


    “这样做太冒险了，尹博士，我可以理解你迫切的心情，但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议。目前抑制剂的反馈我今天大概都看了一遍，几位特殊病人的数据都十分稳定，在这种情况下，证明我们是有时间去做更稳妥的实验的……”


    “林教授，你知道这种病毒曾经在南极冰原中潜藏了多久吗？它的耐心是隐忍的，生命力是可怕的，并且它们表现出来的，是在迅速适应人体环境，它们是在同步进化的，进化体的出现，恰恰证明了这一点，我们不能在等到病毒适应抑制剂自我进化后再做改良，林教授，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


    “……这件事情，泰伦先生知道吗？他同意了你的想法？”隔了好一会，林教授略带疲惫但明显缓和下来的声音再次响起。


    “泰伦先生吗……你也知道，泰伦先生回了意大利，暂时无法联系上他，但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圣卡洛家族驻华国的另外一位管理者说过，并且获得了他的首肯。那位先生您应该也见过，乔斯阁下，泰伦先生的叔父。”


    “他同意了？”


    “是的，昨天晚上，我和那位阁下有过一番长谈，他非常赞同我的想法，并且阁下说，使用活人进行药物实验，虽然违反人道主义，但是历史上其实不止一次发生过，圣卡洛家族是历史悠久的医药产业公司，对此也是有所耳闻。如今是非常时期，用一下非常手段，即便现在可能会有人反对，但从长久来看，还是值得的。”


    又过了许久，孙思邈听见林教授一声颓然长叹。“既然如此，尹博士，我会协助你一起和相关单位去做申请。但是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是坚决反对的。”


    “是的，我理解您的意思，但为了科学，我们有时候必须放弃一些个人坚持。”尹朗的声音仍然那么彬彬有礼，甚至有些虚伪的客气。


    又过了一会，林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尹博士，你觉得X病毒是什么？”


    “我觉得，是危机，但或许也是契机。人类的进化历史是漫长的，但没有争议的是，到如今人类的进化已经陷入了停滞，或者瓶颈。近几百年来科技在迅猛发展，人类的将来似乎已经和科技绑定，但人体自身的进化，才是真正符合自然科学的。”


    “林教授，我觉得X病毒很有趣，这种病渎职针对人类，它吞噬人体机能，但又依赖人体存活。它们改变了人体基因组只，但同时保留了人体各组织器官之间的协调和同步，尤其当这个进化体出现后，你看，它甚至有了智慧，它们也有了组织，那就代表或许将来它们也会发展处社会性……，”


    “它仿佛是上帝针对人类单独设下的考题，如果人类解答出正确答案，或许人类的进化新方向，就在这些病毒的身上！”


    “M国有不止一个组织和科研单位宣称，在这种病毒的身上，他们看见的是生命的象征。有研究数据证明，癌症患者在变异后，体内的癌细胞全部消失，并且，收到X病毒篡改后的晓组织，在病毒生存的情况下，细胞也可以一直保持活跃……他们宣称这就是通往永生的密码，尹博士，你怎么看？”


    “我？不，林教授，你知道的，我和您一样，是一个严谨的人，我只相信最终的实验数据，在那之前，我对一切猜想都持保留意见。”


    “侬则册佬”，是沪语，大意就是“你这个畜生”，但是又并不是那种纯粹骂人畜生的憎恶，更有些爱恨交织的味道。


    反正作者每次被骂都是这种感觉……


    救命啊你们都看到这儿了，为什么都没人冒个泡啊……


    这点击太诡异了，杜泽太沉默了，心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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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