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多肉与未寄的便签

作品:《逐光

    手机铃声在客厅里响到自动挂断时,林砚舟还蹲在厕所的瓷砖上,指尖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冷水泼过的脸颊还带着凉意,可眼泪落在手背上,却是滚烫的——那通没接的电话像一根刺,扎醒了他沉溺在绝望里的神经。


    他慢慢站起身,镜子里的人影依旧憔悴,可眼底的空洞似乎淡了些。他拧上水龙头,水声停了,公寓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墙上时钟滴答的声响,不再像刚才那样刺耳,反倒像一种缓慢的提醒:日子还在往前走,你不能一直停在这里。


    走到客厅,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的未接来电。他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回拨键上悬着,最终还是点开微信,发了条消息:“妈,刚才在洗澡,没听见电话。您早点休息,明天我去看您。”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母亲就回复了:“好,妈不打扰你了,你也别太累,记得吃饭。”后面还跟着个爱心表情,是母亲学会用微信后,总爱发的表情。林砚舟盯着那个爱心,眼眶又有点发酸,他回复了个“嗯”,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目光扫过地上时,他看到了白天被摔散的药盒,塑料碎片还落在沙发底下。他走过去,蹲下身,一点一点把碎片捡起来,放进垃圾桶。纸巾上剩下的药片还在,他捏起一片,放在手心——白色的药片很小,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他想起赵若繁蹲在地上捡药片时的样子,想起她红着眼眶说“张野要是回来,看到你这样,他会怎么想”,心里突然有了点松动。或许,他真的该试试,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那个还在等他的张野,为了还在担心他的母亲。


    那天晚上,林砚舟没再把药片扔掉。他按照说明书上的剂量,吞了一片,然后躺在沙发上,翻开了那个空白笔记本。台灯的光落在纸页上,他握着笔,犹豫了很久,终于写下第一行字:“今天差点做了傻事,妈的电话救了我。张野,我好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字迹有些抖,却很用力。写完后,他把笔记本合上,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助眠药的效果慢慢显现,他没再做噩梦,虽然睡得不沉,却也是停职后第一个没有被惊醒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林砚舟是被阳光叫醒的。窗帘没拉严,金色的光透过缝隙照在地板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带。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没有像往常那样觉得疲惫,反而有种久违的清醒。


    他洗漱完,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是件浅蓝色的衬衫,是张野以前最喜欢看他穿的。走到镜子前,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虽然笑容有些僵硬,却比昨天好了很多。


    出门前,他把药装进随身的口袋里,又带上了笔记本。他没直接去母亲家,而是绕到了小区门口的早餐店。老板看到他,笑着打招呼:“小伙子,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你对象呢?”


    林砚舟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笑着回答:“他出差了,得等阵子才回来。”这次说这句话时,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喉咙发紧,只是心里有些淡淡的空落。


    “哦,那你多吃点,”老板给他盛了碗豆浆,又加了个茶叶蛋,“小伙子看着瘦,得多补补。”


    “谢谢叔。”林砚舟接过豆浆,温热的碗壁贴着掌心,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喝着豆浆,吃着茶叶蛋,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


    吃完早餐,他去了附近的花店。以前张野总喜欢在阳台种多肉,说“多肉好养活,像你一样,看着冷,其实很耐旱”。他走进花店,老板热情地问他要什么花,他犹豫了很久,指着角落里一盆绿色的多肉说:“就要这个。”


    那盆多肉不大,叶片肥厚,绿油油的,像个小小的手掌。老板给他找了个白色的花盆,他亲手把多肉种进去,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付完钱,他抱着花盆,往母亲家走。


    母亲看到他来,很高兴,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却没提张野——母亲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没再追问,只是把早就做好的排骨端出来,让他多吃点。林砚舟一边吃,一边跟母亲说小区里的事,说早餐店的豆浆很好喝,说自己买了盆多肉。


    “多肉好啊,不用常浇水,”母亲笑着说,“等你有空,搬来跟妈住,妈帮你看着。”


    林砚舟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


    下午,他把多肉放在母亲家的阳台上,阳光照在多肉上,叶片闪着光。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存进相册,然后翻开笔记本,写下:“今天买了盆多肉,跟你以前种的一样。妈说帮我看着,等它长大,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写完后,他把笔记本合上,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多肉发呆。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他突然觉得,日子好像没那么糟了。


    晚上回到公寓,他按时吃了药,然后坐在书桌前,开始给张野写便签。不是长长的信,只是短短的几句话,有时候写“今天妈做的排骨很好吃”,有时候写“多肉好像长了点新叶”,有时候写“我今天去咨询了,咨询师说我进步很大”。


    他把这些便签折成星星的形状,放进一个玻璃罐里。玻璃罐放在书桌上,每天写一张,慢慢攒着。他想,等张野回来,就把这个玻璃罐给他,让他知道,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是怎么一点点好起来的。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安稳。梦里没有了客运站的雨,没有了张野的质问,只有一片星空,他和张野躺在草地上,看着星星,张野靠在他肩上,笑着说:“砚舟,我回来了。”


    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