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银杏香里的新坐标
作品:《逐光》 程源曦把保温桶里的排骨汤倒进瓷碗时,银杏叶形状的胡萝卜片在汤面上打着旋。陈嬑靠在床头,左手还扎着输液针,右手被程源曦握着,指腹反复摩挲着那枚银质银杏吊坠——背面已经刻上了日期,是她苏醒那天,林砚舟找老银匠加急刻的,字迹比吊坠本身的纹路更深些。
“张彤昱的手艺比他做笔录强多了。”陈嬑的声音还有点哑,喝了口汤,喉结动了动,“以前他给嫌疑人做笔录,能把‘贩毒’写成‘贩读’,被张队罚抄了五十遍。”
程源曦笑出声,指尖擦过她嘴角的汤渍:“他今早五点就去菜市场挑排骨,说要选‘最有骨气’的那根,配得上你这硬骨头。”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是片压平的银杏叶,边缘还带着金红色的晕,“这是ICU窗台上那片,我捡回来压在了字典里。等你出院,咱们去郊区那片银杏林,听说秋天的时候,叶子能把路铺成金红色的河。”
陈嬑的眼睛亮了亮,视线落在程源曦手腕上的香薰绳上。那是根浅棕色的棉绳,串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琥珀色的液体,隐约能闻到柑橘混着雪松的味道。“是‘平安香’?”她记得这个味道,去年冬天程源曦在队里的茶水间调的,当时她正对着监控录像里模糊的车牌号皱眉,程源曦往她桌上放了杯加了精油的热水,说“闻着能让脑子转得快些”。
“加了点橙花。”程源曦晃了晃手腕,玻璃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技术科的人说,赵司长的秘密仓库里除了交易记录,还有本调香师通讯录,其中一个名字和三年前‘幽灵针’案的受害者名单重合。我查了,那个调香师擅长用银杏叶提取精油,说是能让麻醉剂的气味变得像树叶腐烂,不容易被察觉。”她顿了顿,指尖在玻璃瓶上轻轻敲了敲,“你后颈那针的残留物里,就检测到了这种提取物。”
陈嬑的指尖猛地收紧,吊坠硌在掌心有点疼。她想起刀疤脸巷子里的腐臭味,当时只当是垃圾堆的味道,现在才明白,那是被刻意掩盖的危险信号。“所以他早就布好了局,知道我会追进暗巷。”她的声音沉下来,“那个流浪少年……后来找到了吗?”
“周翔安把他送到了救助站。”程源曦抽出张纸巾,擦掉她手背上的汤渍,“孩子说,有人给了他一百块钱,让他在巷子里等一个穿警服的女人,说‘看到她就哭,能让她分神’。给钱的人戴着手套,说话时总摸口袋里的钢笔——和赵司长那支蛇形纹钢笔一模一样。”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张野拎着个纸袋走进来,里面是陈嬑的换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领口露出半截白色衬衫。“省厅的表彰文件下来了,给你记了一等功。”他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视线扫过陈嬑缠纱布的小腿,“医生说下周三可以拆石膏,到时候教你用助行器,争取下个月能拄拐。”
陈嬑的目光落在文件袋上,忽然笑了:“那我的笔录本能还给我了吗?张队,我记了半本的线索呢,还有几页画了茶罐的草图——技术科的人说,赵司长仓库里的茶罐夹层能藏微型录音笔,我猜他肯定还有没被找到的。”
张野从口袋里掏出个蓝色封皮的本子,边角磨得有些卷,正是陈嬑在暗巷里拼死护住的那本。“早给你收着呢。”他把本子递过去,指腹在封皮上的咖啡渍上蹭了蹭,“你昏迷时,张彤昱天天给这本子套防水袋,说‘陈姐的宝贝不能受潮’。”
陈嬑接过本子,翻到最新的那页,除了串坐标和茶杯图案,还有行小字:“银杏茶罐底的编号,和王敬山保险柜的密码前四位一致。”她的指尖顿在“王敬山”三个字上,抬眼看向程源曦:“程姐,你还记得王敬山办公室的台历吗?去年霜降那天,他在日期旁边画了片银杏叶,旁边写着‘302’——当时以为是页码,现在想来,可能是仓库的储物柜编号。”
程源曦的心跳漏了一拍。霜降那天,正是境外贩毒集团约定的“补货日”,赵司长的通话记录里提过“让老王把‘过冬的茶’藏好”。她立刻掏出手机,拨通张彤昱的电话:“去查王敬山办公室的台历,霜降那页有没有特殊标记,另外,带技术科的人去郊区仓库,重点查编号302的储物柜,注意茶罐的底部编号!”
挂了电话,她看见陈嬑正低头在笔录本上写写画画,铅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你在画什么?”程源曦凑过去看,纸上是个简易的地图,标着三个红点,旁边各画了个茶杯,一个杯沿画着银杏叶,一个画着蛇形纹,还有一个画着颗小太阳。
“这是我整理的三个可疑点。”陈嬑的笔尖点在银杏叶茶杯旁,“赵司长的侄子在城西开了家茶馆,招牌就是‘特级银杏茶’;蛇形纹那个,是王敬山常去的古玩店,老板以前是缉毒队的线人,后来突然失踪了;小太阳这个……”她顿了顿,笔尖在纸上顿出个小墨点,“是三年前‘幽灵针’案的受害者家,他家阳台种了很多向日葵,我查过,他女儿和你一样,是调香师。”
张野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周翔安打来的,声音里带着急意:“张队,我们在302储物柜里找到个加密U盘,还有个茶罐,底部编号和王敬山保险柜的密码对上了!技术科破解了U盘,里面是赵司长和境外的交易明细,还有……三年前‘幽灵针’案的卷宗副本,上面有个被划掉的名字,是程源曦的师父,林深。”
程源曦的呼吸猛地停住,手里的香薰瓶差点摔在地上。林深是她的调香师父,三年前在一场实验室火灾里去世,警方定论是意外,但她总觉得不对劲——师父的最后一瓶作品叫“破晓”,配方里用了大量银杏叶精油,和这次针管里的提取物成分几乎一致。
“林法医在查林深的案子。”张野的声音沉下来,“他说当年的火灾现场有二次燃烧的痕迹,不像是意外。而且林深的银行账户里,有几笔匿名汇款,来源指向赵司长的海外账户。”
陈嬑轻轻握住程源曦的手,她的掌心还带着输液后的凉意,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你看,线索像银杏叶一样,一片连一片。”她指着笔录本上的小太阳茶杯,“师父肯定发现了什么,才会被他们灭口。现在我们找到的,可能不只是赵司长的罪证,还有师父的真相。”
窗外的风卷着银杏叶飘过,有片落在程源曦的手背上,带着阳光的温度。她想起师父教她的第一堂调香课,说“每种气味都藏着秘密,像银杏叶的纹路,看似杂乱,其实早把方向指给你了”。当时她不懂,现在看着陈嬑眼里的光,忽然明白了——那些散落在暗巷、仓库、旧卷宗里的线索,那些藏在银杏茶、蛇形纹、向日葵里的暗号,从来都不是孤立的点,而是有人在黑暗里,用勇气和生命,一片一片铺成的光。
张野站起身,警帽的帽檐在灯光下投出道阴影:“我去技术科看看U盘,你们先聊着。”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两人,“陈嬑,下周三拆石膏,我让食堂给你炖银杏排骨汤,张彤昱那手艺,还是别霍霍病人了。”
陈嬑笑出声,酒窝里盛着光:“张队,记得让食堂多放胡萝卜,要切成银杏叶形状的。”
程源曦看着张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低头时,看见陈嬑正在笔录本的最后一页画向日葵,花瓣画得歪歪扭扭,却每一片都朝着右上角的小太阳。“等你能下床了,我们去看师父种的向日葵。”程源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笃定,“他说过,向日葵永远朝着光,就像追真相的人,再黑的夜,也能找到方向。”
陈嬑的笔尖顿了顿,在向日葵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香水瓶,标签上写着“陈嬑的勇气”。“还要加最烈的柑橘,最暖的阳光。”她抬起头,眼里的光比输液管里的药液更亮,“程姐,你说等案子结了,我们能不能在队里的天台种点向日葵?秋天的时候,和银杏叶一起黄,肯定很好看。”
程源曦的指尖拂过那行字,忽然觉得眼眶发热。监护仪的声音变得柔和,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像在为这个约定伴奏。她想起ICU窗台上那片叶子,想起仓库暗巷里的防水袋,想起此刻握在掌心的温度——原来勇气从来不是孤军奋战,是有人在你倒下时,把你的笔录本小心收好;是有人在你沉睡时,守着你的呼吸等天亮;是所有追光的人,手牵着手,把黑暗走成了光。
走廊尽头,张彤昱抱着本厚厚的调香笔记跑过来,封面上是陈嬑的字迹:“程姐教我的第一堂课”。他说技术科在U盘里发现了新的坐标,指向城郊的一片向日葵花田,那里可能藏着林深留下的最后证据。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光的路。
程源曦低头看向陈嬑,她正用没输液的手,在笔录本上认真地写下新的坐标,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和窗外的风声、监护仪的声音,混在一起,像首正在奏响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