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雨夜追凶

作品:《逐光

    后半夜的雨是横着泼下来的,砸在解剖室的窗户上,像有无数只手在拍门。林砚舟刚把缝合针收进器械盘,手机就在桌面上震得发麻,屏幕上“张野”两个字被雨影晃得模糊。


    “城东烂尾楼,发现两具尸体。”张野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点金属摩擦般的涩,“死状奇怪,程源曦说你得来看看。”


    现场比想象中更乱。烂尾楼的钢筋骨架在雨里像具巨大的骷髅,两具尸体被铁链吊在三楼横梁上,离地足有三米。程源曦举着伞站在楼下,看见林砚舟就往他手里塞了个证物袋:“初步勘察过,死者是一对夫妻,失踪半个月了。脖子上有勒痕,但更诡异的是这个——”


    证物袋里是半块撕碎的布标,上面印着个暗红色的“债”字。


    林砚舟抬头时,张野正站在二楼的水泥台上,雨丝顺着他的警衬领口往下淌。他没戴手套,徒手抓着铁链检查接口,指腹的薄茧蹭过锈迹,留下几道深色的印子。“铁链是被专业工具截断的,”他低头看向林砚舟,眉骨的疤在闪电里泛着白,“而且,吊尸体的绳结很特别,像某种帮派标记。”


    “像‘蛇结’。”程源曦突然插话,她举着紫外线灯照向墙面,原本空白的水泥上渐渐显出荧光勾勒的蛇形图案,“三年前‘龙蛇帮’火并案里,死者身上也发现过同样的结。”


    林砚舟的呼吸顿了半秒。三年前他刚入职,接手的第一起大案就是龙蛇帮内讧,五个人被抛尸在江中,每人脚踝上都缠着蛇形纹身贴——跟现在横梁上垂下来的铁链纹路,几乎一模一样。他下意识按了按后腰,那里别着把张野硬塞给他的折叠匕首,是上次出野外现场时,对方非要他带在身上的。


    “张队!这边有发现!”张彤昱的喊声从楼梯口传来,带着点惊惶。他举着勘查灯照向角落,阴影里蜷缩着个少年,浑身湿透,怀里死死抱着个旧书包,看见人就往柱子后缩。


    张野跳下水泥台时,警靴踩在积水里溅起老高的水花。他没急着靠近,只是半蹲下来,声音放得很轻:“别怕,我们是警察。”


    少年的肩膀还在抖,书包带勒得他锁骨发白。林砚舟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有道新鲜的划伤,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的,血混着雨水在指尖凝成小珠。他蹲下身时,膝盖微屈,下意识摆出个防御的姿势——这是张野教他的,面对受惊者时既要显露出善意,也要保持警惕。


    “他们……他们说我爸妈欠了钱。”少年的声音像被水泡过,“那个穿黑夹克的,用刀划我爸的脸,说‘欠债就得用命还’……”


    “穿黑夹克的人长什么样?”张野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很高,”少年拼命回想,“左手缺根小指,说话时总摸鼻子……对了,他后腰别着把折叠刀,刀柄上有个蛇头!”


    张野的眼神骤然沉了。他转头对程源曦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我马上去查三年前龙蛇帮的档案,重点查左手残疾的成员。”


    林砚舟正用随身携带的碘伏给少年处理伤口,听见这话突然抬头:“三年前那个主犯赵坤,左手就缺根小指。”他想起尸检报告里的照片,赵坤被捕时穿着件黑色夹克,嘴角有颗痦子,“但他去年在监狱里‘病逝’了。”


    “病逝?”张野的眉峰拧成了疙瘩,“我去监狱提审过他三次,那人壮得像头牛。”


    话音未落,楼外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张彤昱冲到窗边一看,骂了句脏话:“是辆黑色面包车!在楼下打转!”


    张野瞬间拽起少年往楼梯间推:“张彤昱,带他从后门走,去队里做笔录!”自己则顺手抄起墙角的根钢筋,“砚舟,掩护。”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反手抽出了后腰的匕首,刀身在雨里闪着冷光。他跟着张野往楼下跑,脚步稳得不像个法医——大学时他练过两年散手,后来因为做实验伤了韧带才停了,基础的闪避和反击却没忘。


    雨太大了,能见度不足五米,面包车的远光灯像两道惨白的闪电,在烂尾楼的柱子间扫来扫去。


    “在那!”驾驶座上的人吼了一声,声音粗哑得像砂纸磨过。车门“哐当”被踹开,三个黑影扑了下来,手里都拎着钢管,为首的那个果然缺根小指,刀柄上的蛇头在雨里闪着冷光。


    “赵坤?”张野把钢筋横在身前,“监狱的饭不合胃口?”


    赵坤怪笑一声,钢管带着风声砸过来:“张队记性真好。可惜啊,当年没把你跟这法医一起沉江里。”


    张野侧身躲过,钢筋横扫过去,正砸在赵坤的手腕上。对方惨叫一声,钢管脱手飞出,却趁机从后腰抽出折叠刀,刀光直刺张野的肋下。林砚舟看得清楚,他没像上次那样慌乱,而是猛地矮身,匕首顺着对方的手臂滑上去,精准地挑在赵坤的肘关节处。


    这一下用了巧劲,赵坤的胳膊顿时软了,折叠刀“当啷”掉在地上。张野趁机锁住他的胳膊,反手按在积水里,膝盖顶住他的背:“说!为什么杀那对夫妻?”


    赵坤的脸埋在泥水里,含糊地笑:“他们欠了‘蛇头’的钱……你们斗不过他的……”


    突然,另外两个黑影疯了似的冲过来,手里的钢管直往张野背上招呼。林砚舟转身迎上,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避开钢管的同时,手肘狠狠撞在其中一人的肋骨上。对方疼得闷哼一声,林砚舟没停,借着转身的惯性,脚腕一勾,另一人的重心顿时乱了,摔在积水里溅起老大一片水花。


    “可以啊。”张野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点惊讶。


    “你教的。”林砚舟喘着气,匕首始终对着地上的人,“别分心。”


    “警察!都不许动!”张彤昱带着支援的警员冲了进来,手铐的碰撞声在雨里格外清晰。


    赵坤被拽起来时,突然狠狠往张野的胳膊上咬去。张野没躲,任由他的牙齿陷进皮肉,直到警员掰开赵坤的嘴,才发现他舌下藏着片□□,已经嚼碎了半片。


    “蛇头在……码头……”赵坤的嘴角溢出白沫,眼睛却死死盯着林砚舟,“他手里有……当年的……”


    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林砚舟收了匕首,指腹蹭过微凉的刀身,上面沾了点对方的血。张野走过来,没看自己流血的胳膊,反而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没受伤?”


    “你觉得呢?”林砚舟挑眉,刚才撞在对方肋骨上的手肘有点发麻,“比你想象中能打?”


    张野低笑起来,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泥点:“早知道不担心了。”他捡起那把蛇头刀柄的折叠刀,刀身刻着串模糊的编号,“这编号像码头仓库的门牌号。”


    “三年前龙蛇帮的军火库,在城东码头三号仓库。”林砚舟接过话头,他记得那份旧档案的附录里提过,“我跟你去。”


    码头的风比烂尾楼更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像小刀子。三号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张野示意警员在外围警戒,自己则和林砚舟贴着墙根往里挪。


    仓库中央堆着小山似的集装箱,地上画着个巨大的蛇形图案,用红色的油漆涂着,像刚凝固的血。最里面的集装箱敞着门,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张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抽出伸缩警棍,刚要靠近,集装箱里突然冲出个黑影,手里抡着根撬棍,直砸林砚舟的头。


    林砚舟反应极快,侧身的同时匕首已经出鞘,刀背精准地磕在撬棍上。对方的力气极大,震得他虎口发麻,但这一下也卸了对方的劲,撬棍偏了寸许,擦着他的耳边砸在后面的铁架上。


    “好身手!”黑影怪笑一声,是赵坤的副手,当年被判了十五年,不知道怎么提前出狱了。他反手将撬棍横扫过来,林砚舟弯腰避开,匕首顺着对方的手腕划过去,虽然没伤到皮肉,却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就在这时,张野的警棍带着风声砸过来,正打在对方的膝盖上。黑影惨叫着跪倒,还想挣扎,林砚舟已经踩住了他的后背,匕首抵在他的后颈:“动一下试试。”


    “你们挖不出真相的!”副手的声音发颤,“‘蛇头’早就把证据转移了……”


    林砚舟没理他,视线扫过集装箱角落——十几个油桶堆在那里,桶身印着龙蛇帮的标记,底下隐约露出根引线,正慢慢往门口的火堆里延伸。“汽油!”他低喝一声,拽着张野就往外冲。


    身后传来震耳的爆炸声,热浪把两人掀出去老远,林砚舟下意识护住头,肩膀却撞上了集装箱,疼得他闷哼一声。


    张野爬起来时,警衬的袖子被烧破了,他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火星,先去扶林砚舟:“伤哪了?”


    “没事。”林砚舟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皮外伤。”他的视线被不远处的水面吸引,爆炸的冲击波把什么东西从仓库里掀了出来,正浮在码头的积水上——是个防水袋,里面装着本黑色的账本,封面上印着个暗红色的“债”字,跟死者身上的布标一模一样。


    雨还在下,远处传来警笛声。张野捡起账本时,林砚舟已经从急救包里翻出了纱布,动作利落地给他包扎胳膊上的咬伤:“回去得打破伤风,顺便查查赵坤嘴里有没有别的东西。”


    “你刚才那下挑肘,挺标准。”张野低头看着他,眉骨的疤在火光里明明灭灭,“什么时候练的?”


    “大学社团。”林砚舟系紧纱布,抬头时撞上他的视线,“怎么?怕我抢你饭碗?”


    张野低笑出声,伸手擦掉他脸上的烟灰:“等结案了,我请你吃码头那家老字号的馄饨。”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请你当我的格斗陪练。”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嘴角悄悄扬了起来。水面上的防水袋还在轻轻晃,像枚没爆的炸弹,而远处的雨幕里,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货轮的甲板上,手里举着个望远镜,镜头的光在黑暗里闪了一下,又迅速熄灭了。


    “看来这‘蛇头’,比我们想的更难抓。”张野的声音沉了下去,他握紧手里的账本,指腹的薄茧蹭过封面上的“债”字,像在触摸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


    林砚舟摸了摸后腰的匕首,刀身还带着点余温。他抬头时,看见张野的肩膀在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某种即将揭开真相的、混杂着愤怒与期待的战栗。雨丝落在两人之间,把影子泡得发涨,像要在码头的泥地里,扎根生长成某种更坚韧的东西。


    开始写第二卷了[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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