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红桃Ⅲ的秘密

作品:《逐光

    林砚舟是被窗台上的响动惊醒的。凌晨五点的天刚泛出鱼肚白,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看见张野正踮着脚往窗台上摆花盆,陶土罐磕在栏杆上发出轻响。“你这是干嘛?”他哑着嗓子问,被子滑落露出半截手臂,上面还留着上次被绑架时的浅淡疤痕。


    “买的晚香玉苗,”张野回头时手里还捏着把小铲子,鼻尖沾了点泥土,“赵强说老李生前最爱这花,护林站仓库的墙角就种着一排,我挖了几株回来。”他把花盆摆得整整齐齐,花瓣上的露水滚落在窗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技术队凌晨来电话,红豆杉扑克牌的年份测出来了,正好对应五年前到现在的每一年,红桃Ⅲ那块是五年前的。”


    林砚舟披了件外套走过去,指尖拂过花瓣上的绒毛。“五年前正是老李失踪的年份,”他低头看着花盆里的土壤,“这花和红桃符号、红豆杉,肯定有什么联系。”张野突然伸手替他拢了拢外套领口,指尖擦过他的喉结:“穿这么少就起来,想感冒?”


    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晨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把张野的影子投在林砚舟的手背上,像片薄薄的墨。“去护林站仓库看看吧,”林砚舟先移开目光,“说不定老李在那里留下了别的线索。”


    护林站的仓库还拉着警戒线,墙角的晚香玉开得正旺,白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动。林砚舟蹲下身,发现其中一株的根部缠着块布条,解开来看,是半张被泥土浸透的巡护日志,上面用铅笔写着“7月14日,红桃Ⅲ,西坡”,后面跟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3-5-7”。


    “西坡是红豆杉最密集的地方,”张野凑过来,裤脚沾着的草籽掉在日志上,“这数字会不会是坐标?”林砚舟把日志对着光看,纸页边缘有个浅浅的压痕,像是夹过什么坚硬的东西。“更像是某种计数,”他指尖点过数字,“3、5、7,都是奇数,而且递增。”


    突然,警犬对着仓库角落的铁架狂吠起来。张野走过去掀开盖在上面的帆布,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箱,锁孔是红桃形状的——和红豆杉扑克牌上的图案完全吻合。“得找钥匙,”他晃了晃铁箱,里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里面肯定有东西。”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铁架的螺丝上,锈迹里嵌着点暗红色的碎屑,刮下来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松脂味。“是老李的工具箱,”他想起王大爷尸体里的松脂,“护林员都会用松脂润滑工具,这铁箱他肯定经常用。”


    回到法医中心时,小陈正抱着堆档案册等着。“这是五年前老李失踪案的卷宗,”她把册子往桌上一放,灰尘在阳光下跳着舞,“当时的现场照片里,有个细节被忽略了——西坡的红豆杉树下,有个用石头堆成的红桃形状。”


    照片上的石堆歪歪扭扭,边缘的石头上还沾着未干的红漆,和静园小区的刻痕如出一辙。林砚舟突然想起巡护日志上的数字,拿起尺子量了量石堆的间距:“3米、5米、7米,正好是石头堆之间的距离。”张野的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这石堆下面,会不会埋着什么?”


    下午去西坡时,阳光把红豆杉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砚舟按照照片上的位置找到石堆,蹲下身用手扒开表层的泥土,指尖突然碰到块坚硬的东西——是个铁皮烟盒,打开后里面装着三枚红豆杉的果实,每枚上面都用红漆画着小小的Ⅲ。


    “红桃Ⅲ的标记,”张野接过烟盒,果实的表皮已经干瘪,“老李把这当证据藏起来了。”林砚舟的目光落在烟盒内侧,有行用指甲刻的小字:“矿场,红桃印”。


    “矿场?”张野皱眉,“西坡附近是有个废弃的铅矿,五年前因为偷税被查封了,老板好像姓……李?”林砚舟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是王大爷怀里的半块红桃A,牌面的红桃中心有个针孔,“这针孔的位置,和铅矿的地图标记完全吻合。”


    两人赶到废弃铅矿时,夕阳正往山坳里沉。矿洞的入口被块巨石堵着,表面用红漆画着个巨大的红桃,下面刻着“Ⅲ”,边缘的漆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水泥——显然是后来补上去的。“有人不想让我们进去,”张野摸出撬棍,“这红桃符号是警告。”


    撬棍插进石缝的瞬间,林砚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石头上有新鲜的刮痕,最近有人来过。”他蹲下身,在碎石堆里找到片撕碎的纸,拼凑起来能看清“红豆杉”“交易”“7月15”的字样。


    “7月15日是老李失踪的日子,也是晚香玉开得最盛的时候,”林砚舟站起身,矿洞的风灌进衣领,带着股铁锈味,“他们每年这天都来交易盗伐的红豆杉,老李肯定是撞见了才被灭口。”


    张野终于撬开巨石,矿洞里的霉味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岩壁,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红桃符号,每个下面都标着日期,最早的正是五年前的7月15日。“这是他们的交易记录,”林砚舟的指尖拂过符号,“红桃Ⅲ对应的日期,正好是铅矿被查封的日子。”


    矿洞深处传来滴水声,像是谁在黑暗里哭泣。林砚舟的手电筒照到个铁架,上面挂着件褪色的护林员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笔记本。翻开来看,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水洇得模糊,只能辨认出“红桃Ⅲ,会计,账本”几个字。


    “会计?”张野凑近了些,“铅矿的会计当年也失踪了,据说手里握着偷税的账本。”林砚舟的目光落在笔记本的夹层里,抽出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男人站在矿洞前,其中一个是老李,另一个戴着眼镜,胸前的工牌写着“周明”。


    “周明就是那个失踪的会计,”张野的声音有点发紧,“他们俩肯定发现了矿场和盗伐团伙的联系,才被一起灭口的。”林砚舟突然指着照片背景里的红豆杉,树干上有个小小的红桃标记,“这棵树还在西坡,咱们去看看。”


    西坡的那棵红豆杉比其他的粗壮很多,树干上的红桃Ⅲ已经长得很深,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林砚舟用手敲了敲树干,发出空洞的回响:“里面是空的。”张野拿出锯子,刚锯开个小口,就闻到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松脂和泥土的气息。


    树干里藏着个铁皮盒,打开的瞬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除了本泛黄的铅矿账本,还有具蜷缩的骸骨,颈椎处有明显的钝器击打伤,和王大爷的伤口完全一致。骸骨的手指骨上戴着枚戒指,上面的红桃印章已经锈蚀,但能看出和红豆杉扑克牌上的图案同源。


    “是老李,”林砚舟的声音有点发哑,“他被人藏在树里了,这棵红豆杉成了他的墓碑。”张野拿起账本,最后一页的签名是周明,旁边盖着个红桃印章,“会计也被他们杀了,账本就是证据。”


    夜幕降临时,技术队在骸骨的口袋里发现了颗晚香玉的种子,表皮用红漆画着Ⅲ。“老李死前还想着种晚香玉,”林砚舟把种子放进证物袋,“他想告诉我们,红桃Ⅲ的秘密藏在花里。”


    回去的路上,张野的车开得很慢。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林砚舟看着账本上的红桃印章,突然想起静园小区的红桃符号:“王大爷的死,是因为他发现了老李的尸体,想替他报仇。”


    张野嗯了一声,伸手调大空调的温度。“这伙人不止盗伐古树、杀人灭口,”他目视前方,车灯劈开黑暗,“还和铅矿的偷税案有关,红桃符号是他们的犯罪密码,从五年前就开始了。”


    法医中心的灯还亮着,小陈在解剖室门口等着,手里拿着份报告。“王大爷的毒理学检测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体内有高浓度的安眠药,和五年前铅矿会计家属反映的‘睡前药’成分一致。”


    林砚舟的脚步顿了顿。“他们用同样的手法杀人,”他推开解剖室的门,无影灯的光落在王大爷的尸体上,“先用安眠药迷晕,再用钝器打死,最后用红桃符号标记——这是惯犯。”


    张野靠在墙上,看着林砚舟重新检查尸体。他的白大褂下摆沾了点矿洞的泥土,鼻梁上的眼镜又滑到了鼻尖,神情专注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谜题。“明天去查铅矿的老板,”张野突然开口,“姓李的那个,肯定和这案子脱不了干系。”


    林砚舟抬头笑了笑,手术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顺便查查他的儿子,我总觉得,红桃符号的背后,不止一代人。”


    凌晨的解剖室很安静,只有器械碰撞的轻响。林砚舟把账本放进证物袋时,发现张野不知何时在他的器械盘里放了杯热咖啡,杯壁上印着个小小的红桃图案——是他昨天在超市买的,说“看着喜庆”。


    窗外的晚香玉开得正盛,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着,像无数个小小的灯笼。林砚舟喝了口咖啡,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他知道,红桃Ⅲ的秘密只是开始,黑暗里还有更多的符号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深的夜,也能找到亮着灯的地方。


    张野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时,把那枚画着Ⅲ的红豆杉果实放在了台灯下。果实的表皮虽然干瘪,却依然能看出红桃标记的轮廓,像颗不会腐烂的心脏。他拿起笔,在卷宗上画了个红桃,旁边写着“李正国”——铅矿老板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静园小区,老槐树下的红桃刻痕被月光照着,像个沉默的惊叹号。风卷着晚香玉的花瓣落下来,轻轻盖在上面,仿佛在为这个迟来的真相,铺上一层温柔的殓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