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红桃符号的初现

作品:《逐光

    林砚舟第一次见到红桃符号,是在静园小区那棵老槐树下。初秋的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边,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水泥地上那道新鲜的刻痕——歪歪扭扭的红桃形状,边缘还沾着未干的红漆,像谁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林医生,这边请。”社区民警赵强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他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里晃了晃,照亮了单元楼门口的警戒线,“死者是三楼的王大爷,早上被发现倒在花坛里,怀里抱着这个。”


    证物袋里躺着半块红桃A扑克牌,边缘被血染成了深褐色。林砚舟捏着袋角转了转,牌面的红桃中心有个针孔大小的洞,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穿的。“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他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体表有钝器击打伤,具体死因得回解剖室才能确定。”


    张野带着队员正在楼道里勘察,深蓝色的警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看见林砚舟蹲在花坛边,白大褂的下摆沾了点泥土,便走过去踢了踢他的鞋跟:“发现什么了?这红桃符号看着眼熟不?”


    “有点像半年前城郊弃尸案现场的标记,”林砚舟站起身,把证物袋递给他,“但那个是用喷漆画的,这个是刻上去的,手法更粗糙。”张野接过袋子,指尖蹭过他的指腹,两人都没说话,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解剖室的无影灯亮起时,王大爷的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林砚舟的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松脂味飘了出来。“奇怪,”他皱眉凑近了些,“皮下组织里有松香残留,像是被人用松脂处理过伤口。”


    张野靠在器械柜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林砚舟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他却浑然不觉。“松脂?”张野摸出烟盒又塞了回去——解剖室不准抽烟,这是林砚舟定的规矩,“护林员老王说,最近总有人在小区附近的松树林里鬼鬼祟祟,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有可能,”林砚舟用镊子夹起块组织样本,“这松脂的成分很纯,不像是市面上买的,更像是直接从松树上取的。”他突然停下手,目光落在死者的指甲缝里,“这里有红漆碎屑,和扑克牌上的红漆成分一致——他死前抓过那个刻红桃符号的人。”


    张野凑过去看,肩膀几乎贴着林砚舟的胳膊。“这老头是退休护林员,”他低声说,“前阵子总跟人念叨说发现了偷砍古树的团伙,还说要去举报。”林砚舟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着点消毒水的清冽:“那他的死,很可能跟这个有关。”


    凌晨三点,解剖报告初步成型。林砚舟揉着发酸的脖子走出解剖室,看见张野靠在走廊的长椅上打盹,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他走过去想叫醒他,却发现对方手里攥着张照片——是半年前弃尸案现场的照片,地上的红桃喷漆被雨水冲得模糊不清。


    “做噩梦了?”林砚舟的声音很轻。张野猛地睁开眼,眼里还带着点迷茫,看见是他,才松了口气似的揉了揉太阳穴:“梦见那红桃符号活过来了,追着咱们跑。”他把照片塞回口袋,“技术队说扑克牌上的针孔里有木屑,成分和松脂一致,都是来自保护区的老松树。”


    林砚舟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月光。静园小区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像个站在黑暗里的巨人。“王大爷的通讯录里有个备注‘护林站老李’的号码,”他想起什么,“打过去没人接,要不要去护林站看看?”


    张野点头,起身时踉跄了一下——他熬了两个通宵,腿有点麻。林砚舟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碰到他的手腕,能清晰地感觉到脉搏在皮肤下跳动。“去吃点东西吧,”林砚舟松开手,“我知道有家馄饨摊,老板的汤里放松针,味道很特别。”


    馄饨摊的灯笼在秋风里晃悠,汤碗里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眼镜片。张野吸溜着馄饨,看着林砚舟把香菜一根根挑出来——他从小就不爱吃香菜,这事张野记了很多年。“护林站老李五年前失踪了,”张野突然开口,“档案里写着‘进山巡护未归,疑似失足坠崖’,但现场没找到尸体。”


    林砚舟的勺子顿了顿。“五年前?”他想起王大爷尸体里的松脂,“会不会也是被同一伙人害的?”张野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夹给他:“有可能。这红桃符号说不定是他们的标记,杀一个人刻一个,跟记账似的。”


    回到法医中心时,天已经蒙蒙亮。林砚舟刚把解剖报告归档,就接到了张野的电话,背景音里混着警犬的吠叫:“护林站发现了新的红桃符号,刻在老李的办公桌上,旁边还有半块红桃A,跟王大爷的能拼成完整的一张。”


    驱车赶往护林站的路上,林砚舟看着窗外掠过的松树,树皮上的裂纹像无数张咧开的嘴。“你说这红桃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突然问,“单纯的杀人标记,还是有别的含义?”


    张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管是什么意思,”他目视前方,“敢在咱们的地盘上杀人留标记,就得让他们知道红桃是会流血的。”阳光穿过挡风玻璃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林砚舟突然觉得,这个总爱跟他拌嘴的男人,认真起来的时候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护林站的木屋积了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来过。办公桌上的红桃符号比小区里的更深,刻痕里嵌着些木屑,林砚舟用镊子夹起来闻了闻:“是红豆杉的木屑,国家一级保护植物。”


    张野的脸色沉了下来。“偷砍红豆杉是重罪,”他踢了踢墙角的铁盒,里面装着些年轮样本,“这老李肯定是发现了他们盗伐古树,才被灭口的。”林砚舟蹲下身,在桌腿的缝隙里找到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7月15日,红桃Ⅲ”。


    “7月15日是老李失踪的日子,”张野凑过来看,“红桃Ⅲ——难道这是第三个受害者?”林砚舟把纸条小心地放进证物袋:“那前两个是谁?这符号到底代表着什么?”


    突然,警犬对着屋后的仓库狂吠起来。张野拔出枪率先冲过去,林砚舟紧随其后,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仓库的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墙上用红漆画着七个歪歪扭扭的红桃,每个红桃下面都写着个日期,最早的那个是五年前,最近的就是王大爷的忌日。


    “看来不止两个人,”张野的声音有点发哑,“这伙人至少杀了七个。”林砚舟走到最里面的红桃符号前,指尖拂过墙面,突然摸到个凸起的东西。他用小刀撬开墙皮,里面露出个铁皮盒,打开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里面是七块红桃A扑克牌,拼在一起正好是一副完整的牌。


    “这不是普通的扑克牌,”林砚舟拿起一块对着光看,牌面的红桃是用某种木材压制的,纹理清晰可见,“是用红豆杉的芯材做的。”张野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们用古树做杀人标记,这是在挑衅。”


    夕阳透过仓库的破窗照进来,把墙上的红桃符号染成了血色。林砚舟看着那些日期,突然想起王大爷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备注是“卖花苗的”。“静园小区的花坛里种着晚香玉,”他抬头看向张野,“王大爷死前那天,邻居说他买了新的花苗,说是要种在老李最喜欢的位置。”


    张野的眼睛亮了亮。“晚香玉的花期是7月到9月,”他掏出手机翻看着日历,“老李失踪的7月15日,正好是晚香玉开得最盛的时候。”林砚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往墙上按:“你看这红漆的质感,和小区花坛里的红漆完全一致——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取的漆。”


    指尖相触的地方有点发烫,张野轻轻挣开他的手,假装去看别处。仓库外的松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回去吧,”张野拿起那盒红豆杉扑克牌,“得让技术队赶紧分析这些木头的年份,说不定能找到盗伐的源头。”


    车里的收音机在放本地新闻,主持人说保护区的红豆杉最近频繁被盗伐,林业部门正在加大巡查力度。林砚舟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影,突然开口:“我总觉得这红桃符号不只是标记,更像是某种密码。”


    张野侧头看了他一眼,林砚舟的眼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不管是什么密码,”他踩了脚油门,“咱们总能解开。”车窗外的晚香玉开得正盛,白色的花瓣在夜色里泛着微光,像谁撒了一地的星星。


    回到法医中心时,林砚舟发现张野把那盒红豆杉扑克牌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旁边压着张纸条:“技术队明天出结果,今晚早点睡,别又泡在解剖室。”他拿起其中一块牌,指尖抚过上面的红桃纹理,突然觉得这坚硬的木材里,好像藏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窗外的月光落在解剖台上,冰冷的不锈钢表面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林砚舟想起张野刚才的话,鬼使神差地关掉了灯。黑暗里,他仿佛看见墙上浮现出无数个红桃符号,像一双双眼睛,在寂静中注视着他。


    而此刻的张野正在办公室整理卷宗,台灯的光晕里,他拿起笔在新的案件记录上画了个红桃,旁边写着“待解”。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回应着某个遥远的呼唤。


    静园小区的老槐树下,那道红桃刻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一阵风吹过,卷起半片落叶,正好盖住了红桃的中心,像给这个血腥的符号,盖上了一个沉默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