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作品:《同是穿越女,你不要过来啊

    陆明湛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甚至算得上倾囊相授。但正是这种“不自知的碾压”,才最是诛心。


    她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那碟散发着甜蜜香气的桂花糕,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干又涩。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谢谢哥哥。我。。。我知道了。我想一个人。。。再想想。”


    陆明湛微微一怔,年纪虽轻,但过于聪颖的他敏锐地感觉到妹妹的情绪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像是被一层更厚的冰壳给封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他温和的性子占了上风。


    陆明湛轻轻起身,体贴地将那碟桂花糕又往她手边推近了些,柔声道:“好,那你慢慢想,不急。糕饼记得趁热吃。”


    说完,他带着一丝不解和担忧,轻轻走到了父母的身边。


    他离开的脚步声,仿佛一个信号。


    陆葭宁的肩膀猛地垮塌下来,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脱力。她看着哥哥消失的方向,又缓缓转头,看向桌上那张被抚平却依旧布满褶皱和墨团的废纸,以及旁边那两个巨大而丑陋的“咏桂”。


    自己还是想想,如何从零学起吧。


    陆葭宁开始焦躁地撕纸。


    陆舒晏和崔婉蕴一直在留心孩子的交流,正在交谈的话语微微一顿,彼此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是晚。


    陆舒晏心下微沉。


    “阿皎。。心思很重。之前小的时候就有好胜心,又有些急躁。她对自己要求过于严苛,求成心切,反生魔障。这股躁郁之气,于她的身心都无益。”


    崔婉蕴心头一紧,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阿皎这是在跟自己较劲啊。。说句不好听的,晏哥。你我从小都天赋异禀,可成长过程中,明里暗里的那些酸话我们也听到不少。设身处地,阿湛有这样的成就我们除了欣慰和赞赏,更也习以为常。可是不是忘记如果阿皎。。如果她和我们不一样呢?如果。。。”


    话没说完,她眼角一红。


    陆舒晏伸出手握住崔婉蕴,双目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但语气严肃得开口说道:


    “婉妹,如果阿皎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呢?如果她不会像你一样在各种诗会上夺得头筹,不会像我一样名扬天下呢?”


    崔婉蕴慢慢地抬起了头,反手紧握住了陆舒晏的手,突然露出了一个光彩夺目的笑容。


    “那又如何?她可是你陆舒晏与崔婉蕴的女儿!”


    陆舒晏彻底展开脸上的笑容,爽朗地笑了起来。


    时光流逝,早晚的温度已经开始清凉,纳凉的冰块也不似夏日那般厚大。


    蝉鸣渐消,空气中还隐隐传来了陆明湛当时所说的桂花香。


    陆葭宁身着一身粉蓝相间的锦衣玉服,宛如一个粉雕玉琢的年画娃娃走在陆家大伯的府中。


    一年一度的中秋家宴在九月十四举行。


    宴至中途,陆葭宁觉得有些气闷,又怕一直待在席上更易出错,便悄悄离席,走到不远处的水榭回廊下透气,望着池中的月影发呆。


    未到十五,月亮还不是最圆的时候。


    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现在在做什么,自己有点想妈妈了。


    虽然之前一个人在大城市,而在中秋节总会和家里打视频电话后,自己默默的吃一个月饼,隔空一起看中秋晚会,也当是团圆。


    希望老天保佑妈妈不要太想自己,保重身体。


    陆葭宁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心里悄悄的对月亮拜了拜。


    这时她听见身旁传来了脚步声。


    她马上警惕地坐直了身体。


    只见身旁传来一阵浓郁的香味,陆葭宁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11岁的大伯家堂姐陆葭霏。


    “葭宁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可是嫌弃席上无趣,身子可大好了?那日中元节,可真是吓坏我们了。”


    陆葭霏走到她身边,刻意压低地声音带着一丝假惺惺的关切。


    “我瞧你方才在席间一直不说话,可是还是在为认不清我们谁是谁而烦恼?唉,也真是的,偏生在那样一个日子...冲撞了些什么,也是说不准的。听说中元节过后你连烧了好几日,醒来后连事情都记不住啦?记不清事也是常情,妹妹不必太过忧心,毕竟之前和现在都没什么区别嘛。”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关心”堂妹的姐姐该有的表情,但是话却恶毒至极,表面是安慰,实则是**裸地嘲笑她“脑子烧坏了”。


    并且骂她脑子之前和现在都一样糊涂。


    陆葭宁实在懒得理一个十一岁的小孩。


    小学还没有毕业,自己讽刺回去未免有些以大欺小。


    “堂姐也出来散步啦。我刚来散了口气,刚好要回去了,这个宝座就让给姐姐吧。”


    陆葭霏见陆葭宁不接茬,脚步一转挡在陆葭宁的面前,不待陆葭宁反应,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


    “妹妹也别太心急,有些事儿啊,一时想不起来便想不起来了。毕竟那日鬼门大开,阴气重得很,谁知道是不是妹妹你命里带了什么,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回来。跟着自己也就算了,可小心别牵连其他人。姐姐这也是为你好,也替二伯和婶娘还有明湛哥哥担心。。得让婶娘多请几位高僧法师来好好念念经,驱驱邪才好。”


    可能陆葭霏也没想到,不经意的这些话比骂陆葭宁是大傻子更能戳中她的软肋。


    如果仅仅是在骂陆葭宁,诅咒陆葭宁,陆葭宁才不会当回事,在办公室别有用心的话听的多了去了。


    但是她这句话,直指陆葭宁的心虚。


    更是在离间她与现在这些家人之间最宝贵的情感纽带,暗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会给她所爱的、也爱着她的家人带来不幸。


    可现在她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是父亲陆舒晏和哥哥陆明湛每天都会尽量来陪自己开心的场景,是母亲崔婉蕴无微不至的关心,甚至还有云深和鹿蹊时时刻刻的陪伴与玩闹...


    这些温暖的记忆,充斥了陆葭宁穿越来的日日夜夜,编织了她镜花水月一般的迷幻色彩。


    她猛地抬起头,方才那副安静的样子瞬间消失,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小刀,直直射向陆葭霏。


    她的小脸板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说什么?”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瞬间打断了陆葭霏的表演。


    陆葭霏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毕竟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她瞳孔瞬间放大,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陆葭宁向前逼近一小步,目光紧紧锁着她。


    眼睛眯了一下,下一秒立刻瞪大,眼神透着迷茫的眨了眨,歪了歪头,仿佛有些听不懂陆葭霏在说什么。


    “葭霏姐姐...?”


    “你刚才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是指什么呀?”


    “还有‘命里带了什么’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问得极其认真,眼神纯净得像一汪山涧,里面不见了刚才一丝一毫的气势,仿佛那声“你说什么”只是幻觉。


    她的脸上充满了纯粹的不解和求知欲,仿佛陆葭霏刚才说的不是恶毒的诅咒,而是一道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深奥谜题。


    “母亲和郎中伯伯只说是邪风入体,退了烧就好。”她继续慢悠悠地说,眼神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陆葭霏,带着一种天真又可怕的语气,“姐姐说的这些我们都没听郎中伯伯提过呢。姐姐是从哪里看来的呀?是什么更厉害的医书吗?”


    “葭霏姐姐,看来我母亲说的没错,你真的很关心我,真是我的好堂姐。”陆葭宁狠狠滴强调了“堂姐”两字。


    看着她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以及听到崔婉蕴不明显的龟缩了一下的动作,陆葭宁默默记在心里,毫不留情的最后补了一刀,语气变得开心和真诚。


    “你这么操心我们家的事情,是姐姐的意思,还是大伯母的意思?难道是我们家最近有什么事,需要大伯母和姐姐这样格外费心吗?”


    话音刚落,陆葭宁死死盯住陆葭霏的回话。


    陆葭霏彻底哑火了。


    她原本想用玄之又玄的八字来打击对方,任是谁被扯到玄学身上,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却没想到被对方直接点破她是不是和她母亲一起“关心”她们家。毕竟,若不扯上母亲,她一个闺阁少女怎么解释自己懂这些神神鬼鬼的玄妙之事。


    若无身边人教唆,总不能承认自己不务正业看杂书吧!


    她更不敢接“陆舒晏家是否出事”这个话茬!


    自己本就羡慕二伯一家温馨和美,而自己父亲只在乎家族兴盛,对母亲和她都淡淡的,更别提陆葭宁她从小就。。。


    她脸色涨得通红,手指头指着陆葭宁抖了半天宁。


    “你..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最终只能气急败坏地一跺脚,狠狠瞪了陆葭宁一眼,扭身飞快地走了。


    陆葭宁站在原地,看着堂姐仓皇逃离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


    “神金。”


    回到席上后,陆葭霏的胸脯迅速起落了几个回合,拼命挤出了一个更甜的笑容,但是眼神却更变得愈加冰冷,在她脸上衬出与年龄不符的阴毒的反差。


    陆葭宁看到她的样子,心中暗自戒备。


    她有预感,这事绝对没完。


    酒至三巡,不能饮酒的小辈纷纷退至水榭,另作一团。


    陆葭宁安静地待在兄长陆明湛身侧的角落,尽力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努力减少存在感。


    陆葭霏作为今日的东道主,坐在中间,年龄虽小,却也在努力招待聚会的小辈。


    她看见角落陆葭宁那副闷葫芦样子,又想起刚刚私下交锋吃的瘪,心头嫉恨更盛,决意要在众人面前给她个难堪。


    几轮游戏后,她忽然笑吟吟地提议:“光是吃茶闲话有什么意思?如此景色,又正值佳节,正该玩些有意趣的。“她捻起盘里的一枚月饼,”大人们多以“月“为题,我们小孩子,不如以这“月饼”为题,或诗或对,聊以助兴,如何?”


    众人都是小孩心性,纷纷拍掌附和。


    她眼珠一转,精准地落到陆葭宁身上,想到刚刚的冲突中,陆葭宁并没有否认自己“失忆“,语气顿时关切至极:“葭宁妹妹怎么一直不出声?倒显得我们这些人嘈杂的不像话了。是不是妹妹最近在醉心学习?正好,也让我们大家看看你的进益。不如我们先从妹妹开始吧,也好叫我们学习学习。”


    她刻意咬重了“学习”二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陆葭宁身上。


    心下一沉,陆葭宁知道躲不过了。


    作诗?以月饼为题?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唐诗宋词,她根本不敢用。


    即使她敢,她所记得、能背诵出的诗句,那也绝不是一个8岁小孩在家宴上做够写出来的。


    陆葭宁打算在众人面前先服软,小声道:“我不善此道,还是姐姐们先请吧。”


    陆葭霏到底还是小孩心性,见陆葭宁服软,心中得色更甚。


    志得意满地故作惊讶道:“妹妹何必过谦?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又不是诗会。何必不给姐姐这个面子?”


    她奚落完顿了顿,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放了陆葭宁一马:“不过妹妹说的是,即便诗才需酝酿,字总是练了的。不如妹妹为姐姐题‘月饼’二字?我们在此字下面誊抄我们各自的诗作,如此,妹妹既不必作诗,但又有参与,如何?”


    陆葭霏没想到,这话堵死了陆葭宁所有退路。


    小孩子的年龄再小,在她们所处的环境里,总是开蒙了的,写一两个字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多难的事情。


    外人听下来,都不觉得这是在刁难她。


    只有陆葭宁自己知道,这个堂姐狠狠踩在了她的痛点上。


    丫鬟很快备好了简易的笔墨。


    陆葭宁骑虎难下,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