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作品:《同是穿越女,你不要过来啊》 “你最好别撞在我手里。”
陆葭宁无声痛骂。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轻飘飘的毛笔在自己的手中重若千钧。
她竭力想写一个工整的“月”字,奈何手腕无力,又感觉自己拿笔的姿势僵硬又错漏百出,落笔一抖,一个歪歪扭扭、结构散架、墨迹淋漓的“月”字便瘫在了纸上,丑得不堪入目。
“噗——”
众人目瞪口呆,他们虽然都是小孩,可是年岁再小。但也不至于写成这个样子吧。
陆葭霏用丝帕掩着嘴,眉毛要笑到鬓角里,实在没料到这个意外之喜。
“哎呀,妹妹这字。。看来大病一场,真是伤得不轻,连笔都握不稳了。这般...怕是日后书信往来都难了。想当初二伯父和婶娘一字难求,他们的孩子却...”
这话已是极尽羞辱。
陆葭宁抿紧了唇,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正当她思索如何应对这难堪的局面时,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了。
是哥哥陆明湛。
他并未看陆葭霏,而是自然地拿起陆葭宁手里的毛笔,写下了两个漂亮的字。
众人见他的两个字写的中正清和,纷纷露出赞赏的目光。
“笔力需日久打磨,家父家母也是勤学苦练,才得以被看见。葭宁病体初愈,腕力不足,更需静养。”
语气平和的像是在平时互相问安。
他放下毛笔,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陆葭霏脸上,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葭霏妹妹若有意切磋,不如我与你对上一联?也好过为难一个病人。”
他态度温和,言语在理,让人挑不出错处,但那份维护妹妹的拳拳之心却清晰无比。
陆葭霏被噎了一下,她可不想跟才华出众的陆明湛对上,那简直是自取其辱。
她脸上笑容僵了僵,勉强道:“明湛哥哥说笑了,我怎敢与哥哥切磋。。。”
此时,水榭入口传来了脚步声。母亲崔婉蕴和大伯母王氏恰巧散步至此。
崔婉蕴一眼便看清了场内形势——女儿手足无措地站在书案前,还未痊愈尚显苍白的小脸绷的紧紧的,儿子则站在旁边竭力露出一种淡定的脸色,但由于年岁尚小,却露出一戳就破的虚势。
桌上纸上儿子工整的字与旁边两个惨不忍睹的大字形成鲜明对比,围在四周是看热闹的堂兄弟姐妹,以及一脸得意的陆葭霏。
她心下顿时明了,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不悦。
大伯母王氏却抢先开口,她素来刻薄,又因自己丈夫虽为长房,却将陆家看的比什么都重,对陆舒晏这个如此有出息的亲胞弟简直要捧在心尖尖上。自己本就与丈夫感情不睦,心中积怨,连带着看二房尤其是对自有才女之称的崔婉蕴更是愤恨,恨她抢了自己的风头,她的女儿还...可是,陆葭宁看着这么不起眼....
她尖声道:
“哟,这是做什么呢?霏儿,是不是你又调皮,惹妹妹不高兴了?”
王夫人率先开口。
“母亲,女儿没有。只是见葭宁妹妹一直在角落里,就想让她写个字给大家看看,也好鼓励她一番,谁知。。”
陆葭霏故意装作委屈的样子,目光扫过那张丑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氏立刻会意,嗤笑一声,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陆葭宁,嘲讽着笑笑:“弟妹啊,不是我说,女孩子家字迹关乎颜面。葭宁这手字...唉,将来如何掌家书写?莫非日后参与诗会,也要旁人代笔不成?这说出去,怕是于我们陆家名声都有碍吧?” 。
崔婉蕴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可以忍受小辈玩笑,但绝不能容忍王氏如此刻薄地贬低她的女儿。
她刚想开口,陆明湛已先行礼:“大伯母言重了。妹妹年幼,节前方才病体初愈,笔力不逮实属正常。日后勤加练习的话,假以时日必定大有进益。陆家的名声,靠的是我们在外维护一心、团结一致,若是我们陆家需由未及笄女子的笔记来定义家风,岂不是贻笑大方。”
崔婉蕴此时缓缓上前,将女儿轻轻揽到身边,目光平静地看向王氏,语气虽然温和但却带着一丝凉意:“大嫂教导的是,女儿家的字确该好好练。不过孩子还小,病也才好,日后循序渐进便是。倒是霏儿,今日愈发伶俐了,身为长房,这般会‘鼓励’妹妹,大嫂真是教导有方。只是我们葭宁胆子小,经不起这般‘鼓励’,往后还是让她静静修养为是。”
她话中软中带刺,只见王氏被母子二人接连顶撞,脸上青红交错,可却被呛得占不到理。
王氏只得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怪她办事不利连累自己,然后脸上强撑出一个笑容:“既然弟妹这么说,那便罢了。霏儿,我们走,别耽误你葭宁妹妹‘静养’!”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响。
车厢内,琉璃灯盏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将月华隔绝在外。
陆葭宁沉默地坐在铺着软垫的角落里,小脸依旧有些苍白,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敲着右手骨节。
她觉得自己像个被公开处刑的失败品,来到这里,不仅一事无成,还给这里的父亲、母亲、哥哥丢了脸。
车厢内很安静。母亲崔婉蕴先是细细查看了女儿的神色,见她只是恹恹的,并未放声哭泣,心下稍安。
她没有立刻安慰女儿,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坐在对面,身姿挺拔、神色一如既往温和沉静的儿子陆明湛。
“湛儿。”
崔婉蕴开口,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和欣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今日在水榭,你做得很好。”
语闭,崔婉蕴看了陆舒晏一眼,陆舒晏了然地点了点头,不打算插话。
陆明湛微微抬眼看向母亲,耳根微红,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母亲过奖了,儿子只是说了该说的话。”
崔婉蕴目光柔和地看着羞赧的儿子,轻轻摇头。
“不,不仅仅是说了该说的话,你更是在恰当的时机,用了最恰当的方式,做了最恰当的事。既维护了妹妹的尊严,又全了家族的颜面,也未失了对长辈的礼数。你父亲若是在场,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低柔:“你性子温和,娘有时还担心你过于宽厚,会失了锋芒。今日见你如此,娘便放心了。持身以正,护佑家人,这便是我们陆家儿郎应有的风骨。”
这话不仅是说给陆明湛听,更是说给一旁低着头的陆葭宁听。
果然,陆葭宁闻言,悄悄抬起眼帘,看见陆舒晏也带着一丝赞许的微笑点着头看向陆明湛。
只见陆明湛脸上并无丝毫得意,只是微微颔首:“母亲教诲的是,儿子谨记。”
陆葭宁又悄悄把头埋到了胸前,露出两个毛茸茸的发髻。
崔婉蕴将女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这才缓缓将目光移向她,伸出手,温柔地将她冰涼的小手握入掌心。
“皎皎,”她唤着女儿的小名,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生怕吓到她。“今日之事,可是觉得委屈?难堪?”
陆葭宁依旧沉默。
她不敢抬头,其实自己哭不出来,但也不知道一个8岁小孩此时此刻除了哭还能做什么表情,只能点了点头。
“觉得丢人了?觉得给爹娘和哥哥丢脸了?”
陆葭宁终于忍不住,猛地抬头,大大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崔婉蕴。
崔婉蕴了然于胸,柔声道:“傻孩子,一时的得失脸面,算不得什么。人生在世,谁没有技不如人、当众出丑的时候?”
“娘在意的,不是你能写出多漂亮的字,作出多精妙的诗。娘在意的是,我的皎皎,有没有被这点挫折打垮?有没有因为别人一时的嘲笑,就认为自己真的不行了?从此再也不肯拿起笔了?”
“陆家的风骨,不是你哥哥独有。它也在你身上。它不是要你写出多么漂亮的字,作出多少传世诗词,而是跌倒了能不能自己爬起来;被人看低了,能不能依旧守住本心。即使和别人不一样——”
“能不能依旧泰然处之。”
“今日你受了委屈,娘知道。但你要记得,像今天你哥哥维护你的那样,我和你爹爹,全家,都是你的后盾,这便够了。剩下的那些外在之人、之事——”
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变得坚定:“都是虚的。但这些要靠你自己摸索领悟。不过不管你以后如何,我们永远都在你身旁守护你。”
“娘相信,娘的皎皎,做得到。”
崔婉蕴的话语,如同温润的泉水,慢慢洗涤着陆葭宁心中的激愤。
她反握住母亲的手,依旧什么都没说。
崔婉蕴感受到了手上的力度,她伸出另一只手,把陆舒晏和陆明湛的手拉来覆盖在了她们的手上。
马车平稳地驶向陆府,车窗外的月亮依旧悄悄的跟在后面。
似乎比以往更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