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死局
作品:《佞恩录》 昭玉不动声色地扫视卫令一眼,走到她的面前,“公子手段颇高,可本公子当真喜欢这枚扳指,公子不妨说说怎么样才肯将此物拱手相让?”
卫令收回扳指,“公子为何想要这东西,如果我没有夸大,公子若是想收集此品种的各种自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虽说这东西的确价值连城,可是公子什么家贝没有见过?怎么会对这种小物抱有如此大的兴趣,公子是知道他背后的故事?”
昭玉道:“有的东西它虽不是世上最好,可它却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本公子看中这枚扳指,只是它很合眼缘,公子可否成人之美,将此物拱手相让。”
卫令环顾一圈四周笑道:“我若是不给,怕是不能活着走出去,公子与其说是在请求,不如说是在威胁,想让我将此物让给你也行,昭知道公子在赌场有权有势,可否允诺日后让我自由进出赌场,而且我要赌场一点实权,你若答应,这东西不用公子出一分钱,我自己就拱手相让了。”
昭玉的目光中闪过探究,“这样的要求本公子闻所未闻,不过若仅仅如此,我倒是可以答应你,也不知你想在赌市中得到什么但我不在意。”
卫令将扳指递给他,“那么公子可要收好了。”
“来人,给他一块我的令牌,”昭玉转头道,“往后你可以自由出入此赌市的每个角落。”
卫令接过那枚玉质令牌,向他笑道,“那我先走了。”
谁知刚走到门口,自己的肩上就多出来一双手,她轻掀起眼,对上的是他深沉的眸子,“朋友之间也不打个招呼就走?”
他先一步上了自己的马车,卫令刚抬起脚,蔺津就一脸笑意地向她做出了“请”的姿势,卫令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可以拦住我?”
蔺津还是笑道:“是拦不住,可是公子您就不想知道卫阁将军当年的事么?我们公子已经知道您要查的事了。”
卫令与隋鄢相对而坐,马车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烛灯,却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颇长,空气中混合着皮质的油脂香,这股味道并不难闻,只是难免让人感觉不自在,隋鄢五官锋利,身上是那种来自遥远边疆的肃杀感,好似闻到边疆最烈的烧刀子的味道那般灼烈,可他的长相又是阴柔的,像她以前在边疆看过的那场日食,在那边也叫天狼噬月,他就是那黑色的阴影部分,卫令刚要主动问他,他却先一步挽起袖口,那有道刀伤,伤口也勉强结痂,不知什么时候牵扯到伤口,那刀伤似乎挣裂了不少,有细细的温热血流渐渐渗出,他从马车上的柜子取出一小瓶药递给她,“帮个忙。”
卫令接过,轻轻地敷在他的手上,“什么时候伤的?”
隋鄢额头渗出细汗,笑道:“不记得了,但每天打打杀杀,面对的自然是生生死死。”
卫令冷眼看着他:“为什么帮我?如果没有你刚才拉我的举动,我可能走不出那道大门。”
隋鄢眼角含起一丝戏谑,“原来你知道,在我看来你当真是很聪明的那类女子,不过如果我不帮你,你应该也已经想好对策了罢,你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自寻死路?”
卫令道:“他们不会动我的,就凭我的那个身份,谁也不想招惹是非。”
隋鄢倚在马车厢上,长发披散,显得犹为妖魅,“你的身上藏了太多的事,这让我感到很好奇,我承认对你很有兴趣,不如我们合作,你追查的东西与我想知道的有许多地方是重合的,你要查乌先生,查卫将军,而我也正好要追查这两个人,我们其实是天然的盟友。”
卫令将药瓶扔在桌上,“你调查我,我们之间是死敌还差不多。”上一世,两人针锋相对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与他合作,卫令总觉他不怀好意。
隋鄢捏着她的后颈迫她向他靠近,两人鼻息几乎可闻,淡淡的浅光映在了她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他的身影,马车恰好停住,大门两掖高悬着琉璃灯,旖旎的暖色铺子满地,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了他的腰上,革带束出了窄而挺拔的腰身,她伸出手指勾住他的革带,将他迫近自己的身体后面的手却已经拔起尖刀,缓缓向上准备抵在他脆弱的咽喉,他眉眼浓深,此刻合着兴奋与戏谑的情绪,右手不在意似地按住她藏在身后的手,打掉了那把刀,卫令抽手去捡,他抬起脚飞快地将刀踹出马车。
卫令捡刀的手顺势一拐去捉他的脚,将他往前扯出一寸,隋鄢的手却已经绕过她的腰身,捏住了她的后颈,卫令察着看他,抬起脚向他的胸口踹去,他眉眼挑起抹转瞬而逝的笑意,勾住她的脚将她翻身压下,满头青丝尽铺洒在马车地板上,她不甘示弱地抬手掐住他的脖子,但下一刻腰间被他大力地击了一掌,她吃痛松了劲,两只手顺势被反制在她的头顶上。就在此时,马车车帘被人从外掀开,对上的就是蔺津那因为吃惊而睁大的眼睛,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将马车车帘放下,马车内又归于昏暗。
四目相对,隋鄢低头盯着她因为打斗而微微发红的脸以及细不可闻的喘息声,后来过于好看的人,总是给人不易亲近的感觉,显得冷冰冰的,每次见她,她都警惕地像只狐狸,防备又好奇,此刻的她终于有了丝人味。他伸出一只手蒙住了她的眼,卫令的视线只有一片黑暗,但她的鼻端却全是隋鄢的味道,清冽又肃杀,拂过她脸颊的发丝弄得她有些发痒,但她此刻竟不想动弹,也不想着反抗。直到冰凉的触感从她的唇尖传递过来,很轻,反反只是一个瞬间,她知道那是什么,于是伸手捞过他的后颈加深这个吻。
再度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唇角都多了道银丝,他的声音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哑意与低沉“跟我下来。”
卫令跟着他下马车,看见是一家瓷行,卫令听花牙说过,他们的情报都来自于这家瓷行,难道隋鄢发现什么了?叫她来是在威胁她?
卫令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因为接触到冷雪,她忍不住抖了抖,对方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警,系在卫令的身上,卫令没有拒绝,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她抖了抖身上的雪,心安理得地跟他进去,“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隋鄢笑出声,“怎么,和我待在一起就那么让你不自在?可是这地方你竟然不熟悉?”他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卫令直觉他知道什么,却只能假装不知道,“这地方不错,指挥使要告诉我的事与此外有关?”
隋鄢径直走到一批白瓷面前,“你可知这种白瓷原产地在哪?”
“如果我说得没错,”卫令接过那白瓷来看,“纹理如此细腻,在光线下还会折射一种温润的青色光线,能造这种白瓷的恐怕只有宁州府的汝窑,不过那窑场已经被北戎的商人所挖,所以禁都里的白瓷价格极高,当初武福时候武帝派人去往宁州府学习白瓷的筑造技术,可惜因为泥土的不同,烧出来的白瓷会发黄,远不如宁州府汝窑产出来的白瓷精细,当时还因此广招天下名师解决此难题,但最终不了了之。”但在前世有一名巧匠,在泥土中加入铁粉进行烧制,烧出了与汝窑一样的白瓷,当然,这是后话了。
隋鄢笑道:“我说的事情正与此间有关,卫家祖上靠商起家,有一旁支做的正是瓷业生意,他们从宁州府运了一批白瓷到禁都,所得巨利在京城发展,卫阁将军出自此支,但他是此支中最边缘的庶子,父母双亲皆早亡,你应当知晓了,这支卫氏主户卫玦子嗣不振,三子先后夭折,长子体弱,遂决定过继侯中优秀的子孙为子,卫阁因其年少聪慧被择中过继为子嗣,后来卫家的瓷业基本上是因为卫将军的名号而得以发展的,你说,谋害卫将军的最有可能的难道不是卫氏瓷业的敌人?”
“你说的我也有考虑过,卫氏营业现在已经没落,当年卫氏的产业已经被如今的谢皇室完全吞并,你是想告诉我,卫将军通敌案极有可能是皇室的人做的,他们忌惮卫氏,又或者说是觊觎卫氏所掌握的巨大财富,如果从皇室中着手调查,最好查的就是晋王,晋王是武帝的亲弟弟,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你要搅和进晋王府命案的原因,你也一直在追查此事,可是我并不明白,卫将军的事与你所查又有何关系,如果你不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
隋鄢走到面前的椅子上坐下道:“你在永宁阁见过我,也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你并没有表现得有多惊讶,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你也是皇禁台的人,我们明明就是同盟,你想查清当年的真相,单打独斗那是不行的,不如与我合作,我们会是最出色的盟友,关于卫将军一事,我要查的也不过是当年一桩冤案,与你本质并无不同。”
卫令走到他的面前,“我怎么信你,你此心性诡计多端,利用别人再过河拆桥的事不计其数,我又怎知自己不会步子他们的后尘。”
“那不一样,”隋鄢伸手揽过她的腰,“我对你有欣赏,有兴趣,而我视之前那些人不过蠢物而已,哪怕到了最后你对我来说无用了,你的结局也一定比他们好。”
卫令嗤笑一声将匕首抵上他的脖颈,锋利的刀尖轻轻割开皮肉,一丝血迹从中洇了出来,“你管什么高估你自己,未偿没有可能是你先死在我的刀下。”
隋鄢伸手握住她的手,将掌心覆上她的后颈,气息逼近,“既如此,那大人为何不敢赴约?死在你的刀下,我觉得那也有趣。”
卫令抽回手,“变态。”她冷声道,“这瓷行是在你的名下?”
隋鄢点点头,“你若喜欢,那就给你己,就当我与你合作的诚意,还有,没来得及恭喜你成了人牙局的新东家,也不知你是如何与与先生谈妥的。”
“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卫令瞥他一眼,“如果我有机会,定是第一个除掉你,我们之间只有合作关系,彼此之间的秘密无需打探太多,也不准再派人跟踪我,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们之间的合作能不能继续下去。”
隋鄢站起来,“跟进来,这里面有个人,你应该会有兴趣见一见的。”
卫令顿了一下,跟进去答行里面有座地牢,有人殷勤地为他打开地牢,卫令与那人对视一眼,得,这人还是个双面间谍。
刚打开地牢的门,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笼在灯光朦胧里的角道漆黑而狭窄,脚底下有层滑腻的黏膜感,是一些未干涸的血迹,卫令看着隋鄢沉寂的侧影,突然一道灯光闪过,有人惨痛地低吼了声,卫令转过头去看,侧边的牢里有人捂着一只断手,隋鄢的刀还在往地上滴着血迹,大概是牢里的人想要扯她的衣摆,但是没来得及触碰就被隋鄢斩断了手腕,卫令不禁看向眼前的男人,他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果决无情,不过她并没有为此感到害怕,因为他们骨子里其实是同样的人,如果让她发现她也会毫不留情地斩断此人的手臂,她冷漠地瞥了眼那低吼的男人,递给隋鄢一块手帕继续往前走。
越往里面走,光线越暗,但大约可以看见里面蜷缩着的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认错,应该是一直在找的卫将军身边的斥侯何云,卫令走到他的面前蹲下,光线衬得他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怀着厌恶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打量,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双眼,“你是谁?”
“不认识我了?何云,我的小娘卫琅你应该认识罢。”她冷冷地道,“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发动了那么多人都查探不到你的消息现在看来,”她环顾四周,此牢阴暗且潮湿,“原来在这,环境不错。”
“你想怎么样?不如直接杀了我!”他的眼睛里怀着浓重的恐惧,卫令凑近往他的胸口上刺一刀,这刀却是避开要害,不会让人失去性命
“还认识我,那很好,当年小娘和我在边关,卫将军待你也不薄,你为什么要凭证卫将军救卖国?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浪心殉肺。”
何云忍痛,脸色更加地惨白,“我没有背叛将军,我以为他真的通敌了,你和卫琅投奔卫将军,那也应该知道卫将军何等骁勇善战,可是天子关那场必胜的战,他却下令撤离退守庸居关,这不奇怪么?卫琅是卫将军走失的妹妹没错,可是她只是卫府当年的养女,两人并无血缘关系,卫琅在边关与北戎当时的太子走得很近,有人甚至扒出她与北戎太子的信件,我当时也是受人蒙蔽,直到后面有人不断追杀我,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了别人的刀,于是我东躲西藏,却没想到被人查到。”
“说起来你还挺无辜的,不过如果所有的错误都能被原谅,那这世上也不会有仇恨这种东西了,你该知道的,我不平,我怨,我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恨世间人选择闭眼沉溺,有的人终其一生不过是史书上一点笔墨提过的奸臣叛者,忠臣良将有时候比不上奸者几句谄媚之语,我怪世人污浊看不清全貌,却发觉自己也不过其中一员,只不过我站得更高,你呢,明明你最接近真相,明明那是你效忠了十几年的将军,你为什么不亲自问一问他,而是选择相信别人,相信外敌,我不会亲自杀你,你自己了结。”
卫令扔下一把锋利的刀。何云咬牙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卫将军为什么会战败么?我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你放我一条生路,毕竟谁也不想死。”
“好,你说。”卫令冷冷地凝视着他。何云面上浮现出痛苦的底色,“将军在天子关那年,朝廷没有拨派粮饷,后来我才知晓那批粮饷分明是户部的人贪了,当时要军饷没等饷,要马没马,连送来的药材那都是变质的,许多人用了后伤势非但没有得到好转,伤势反倒还恶化了,许多人因此丧命,入京以后我有心去查那劣药案,发现当年运到边关的那批药材原本是好的,但是到我们以及将士的手上却成了劣质变质的药材,我们查不出人,朝廷户部咬我们弄虚作假,有意撤了卫将军的兵权,当时有一位监军的太监名为苏成福,他倒是抓住了蛛丝马迹,指控了当时供应这批药材的皇商盛氏,不过盛氏当年背后是兵部,我们的许多事情受兵部的掌肘,卫将军当年是想先压下此事,待战事结束以后再问责,毕竟兵部掌握着兵权,士兵以及将领都要听兵部的话。
只可惜苏成福好大喜功,当即写了奏折传了京,也不知这份奏折为什么仅仅用了三天就呈到皇帝的面前,毕竟我们的导报从来送不到陛下跟前,也许早就有人等着苏成福的呈报,有人要借机会动兵部,当时的兵部尚书魏瑜因此被判斩刑,魏升成功上位,兵部仍由魏家掌控,估计是不想失去魏家这个助力,我怀疑是魏氏内部的夺权与争斗恰好利用了天子关一战来扩大影响。
魏瑜的生母是武帝的亲妹妹平宁公主郡主,而魏升的生母不过是一位当地官员用来讨好魏成伯的扬州瘦马,用这种方法夺权那实在是太正常了,不过前几个月我却有了新的发现,当年盛氏有行被抄灭之时,魏瑜留下一支私军保护盛氏长女盛清以及她延长的那名女婴,我派人追查盛氏过往,发觉此名女婴极有可能是太子长女,也就是说,魏升就是借此事搞垮盛氏,再伺机抢夺太子长女。”
“魏氏借用卫将军的手报倒了盛化,目的不仅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更是为了谢缙太子与盛氏长女生下的那个孩子,而且当年卫将军夫子关兵败一事并不仅仅是魏氏的推波助澜,更是朝廷皇室与北戎两方共同谋划的结果,只是我并没有成功拦出此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位置高于贺元章,极有可能正是朝堂上的两位宰相有关。”
卫令道:“那当初边关用的军马寨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将军拖着病躯行军,军中许多事情并不是由他亲自决策,但朝廷派下来的这批军马将军非常重视,这批军马本来是由茶州调度过来的,但是不知为向这批军马突然改由更远的离州调度,延误了战机不说,送过来的马瘦小无力,完全不能充作战马,因为军情紧急,将军只能威逼当地商户借钱买马,将军从当地富户中筹措了两百万两白银,可是谁知追买下的军马带有茶州官马标识,也就是说这批将军用两百万两买下的军马是原本朝廷从茶州调度给天马关的军马,有人借题发挥,举将军自导自演,从中骗取民众二百万两,当时朝廷派人来查,当地几个富户自认为吃亏,所以都佐证将军弄虚作假,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被人收买,因为当时军情紧急,也就撤了将军部分军权给当时的正武将军郑旭,这个郑氏自当年天马关兵败以后就消失了,不知生死,我近几年也在寻找他,可惜一无所获。”
“纵观古今宦海沉浮,官场就是赌场和猎场,甚至是沙场,它就是一群私欲膨胀了的伪君子们,不择手段地钩心斗角啃咬撕逼的屠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利,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不惜撕下道貌岸然的君子面纱,赤膊上阵大打出手,阴招迭出疯狂野蛮。特别是那些执掌军机要职进入中枢宰辅的重臣们,他们更多的时候,却是把这种残酷的争斗,当做竞技演义给皇上看。对此,皇上并不反感,虽然雷霆震怒严旨申饬,但心中窃喜如饮甘泉,如此则君臣坦然相安无事。
何云道,“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他们之间争权夺利的私欲贪婪使然,那你就浅薄了,因为铁血冷酷的皇权体制,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为每个进入职场的吏员们,量身定置了一个低薪贪墨的潜规则。乍听起来似乎耸人听闻不可思议,但绝非欺诳虚妄之言。
“倘若尔等置身其间,仔细琢磨便可窥见端倪,一个知县的年俸禄米尚且不足百两银子,其中还囊括雇佣师爷自置官服的应酬开销,除抛下尽后,是否能够维系温饱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他们十载寒窗苦熬苦读,县考乡试时尚可节衣缩食勉强支撑。待到会试、殿试上京赶考时,便得亏欠人情筹措盘缠。好不容易鱼跃龙门功名及第,可若要踏上仕途还得举债借贷。一朝进入官场似乎已是功德圆满,可他们却猝然又面对偿债的难堪。更何况他们还想出人头地奢侈体面,如果指望俸禄化解尴尬,那是雾里看花犀牛望月。说透了,皇权体制是默许他们适当贪墨来填补窟窿的,诸如税银上解火耗、粮米运送库存雀鼠耗和养廉银制,就是皇权体制为他们故意设置的贪墨漏洞,只是适可而止不可私欲膨胀了。
只可惜事情恐怕远不止这般,不仅仅是底层官员在其中贪贿,更是牵扯到兵权,当时的兵部尚书魏瑜当真不知情么?还有,当时的皇帝谢伯当真认为将军会做这样弄虚作假的事么?不过是他借题发挥,在此中录单将军,也有可能是借此讨好北戎,那么年皇室多主张议和,只有将军急烈反带头反对此事,想想那片疆土是无数战士抛头颅洒热血才争回来的,怎能拱手让人!如今山河沦陷,皇室南逃正是将军不想看到的局面,你们要我死,我也无怨,只是还是让我活着,看到将军的冤屈被洗清的那天罢。”
卫令蹲下身道,“你也有脸,我问你,贺元章当年与你暗中有联络罢,当年的安郡考棚坍塌砸死二百名举子的事情你知晓多少,当年正是贺元章接手此事,坍塌之案以后,你的弟弟何高就升了官,你敢说这是巧合么?”
何云被她的发问怔住了,盯着她凌厉充满探究的眼神,他好像回到武禧元年那个雨后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