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与君谋
作品:《佞恩录》 “我们准备投奔本家,却发现父亲与母亲早死于战乱,于是我们还是将自己卖进府里为奴,姐姐与我不同,她一心只想攀上沈府做媳娘,我们说来到底没有亲近,其实除了那层血缘关系,我们比陌生人还要冷漠,但日子也就这么古井无波地过着,但我还在默默关注着陇西刘氏的消息,半个月以前有人告诉我陇西刘二小姐嫁给了卫官的弟弟卫平为妻,与刘长女成了姐嫂,可惜那卫平却是不堪托付的,在迎娶二小姐以前屋里就有三四个通房,内情呢,刘氏是知道的,可惜他们负图人家是官爵人家,祖上还出过公侯,还是应了这门婚事,刘姑娘为人性子软懦无从反抗,但那几个通房受宠惯了的,常把姑娘气到胃疼,再后来那些通房变本加厉,给姑娘的膳食中加了红花,害她落了胎,姑娘与那卫平吵了一架,卫平还是护着那姨娘,二姑娘心灰意冷偏信佛堂,可是命运却不曾偏爱过她,沈卫到卫府做客喝多了酒,闯入佛堂玷污了二姑娘,偏偏还让人看见了,陇西刘氏为保全颜面和让人给她送了杯毒酒,二姑娘于奴婢有大恩,无论为青莲还是为她,奴婢都是要报仇的,连累公子非我本意,若公子要将奴婢供出去,奴婢也绝无怨言。”
“谁说要供你出去?”卫令轻笑道,“我觉得你坏得实在是不够彻底,既要做那便得事情,做绝了可你呢,只是给他用毒蛇草,看来你终究是秉性良善的。”
卫令淡淡道,“你现在就告诉自己你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直到你自己都相信。你买蛇毒草的医馆在何处,解决问题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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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津忙道:“确切的失盗地点是新市码头驿站。广德诚钱庄,自太宗八年在衡州开办以来,已经营了一百多年,也算是老字号了,前些年因为匪盗作乱,市井萧条,几乎没有生意可做。去年以来,缘于老爷整治得力,市井买卖逐步趋于繁荣,今年拆借业务也随之攀升,这样敝庄银根便渐渐紧缩,周转明显不足,为此方鼎臣从衡州永泉钱庄拆借了白银二十万两。为保险起见,便从衡州金刀镖局高价雇了两名得力保镖,一路押解护送。
“谁知从衡州梓木码头启程时,岸边忽然匆匆跑来两人,一个四十多岁,白皙长身书生模样,身着长袍马褂,自称是衡南县茶市镇人,天卿年间进士,欲到广西梧州赴知县任,手里还拿着吏部任职文书和衡州府行文,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粗布短衣担着行李,好像是陪侍的伴当。那书生模样的人,倒是慈眉善目言词谦和,他一脸无奈地婉言恳求,半月前收到吏部任职文书和衡州府行文,明令一个月内赶到任所。谁知,因母亲卧病在床耽搁了几日,竟至耽误了上任时间,恳求搭船赶一下路,愿意加倍给付船钱。
“方鼎臣一看那人是个斯文人,且屈尊纡贵言辞恳切,又是即将上任的官员,心里琢磨着也想结识一下,便丝毫也没有猜疑,满口应承下来。随行的保镖李云和徐超,见事发突然而心生疑窦,遂立即上前挡驾谢绝。怎奈方鼎臣一意孤行口气决绝,二人终因见是两个文弱之人,也未曾放在眼里,便没有十分坚持。
“一路上,方鼎臣与那人诗词歌赋谈古论今,似有相见恨晚之意。昨晚酉时到达新市码头时,天已大黑,便一起投宿在码头驿站。
“今晨方鼎臣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一看银箱不翼而飞便呼叫起来,两个保镖和伙计们被惊醒后,见大门虚掩着,便立即赶到西厢房查看,那两人早已无影无踪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方鼎臣遂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还是驿丞李寺文亲自到巡检联防站报的案情,此时方鼎臣已经昏迷过去,由是保镖和乡勇们只好雇了辆骡车拉回耒阳钱庄,请了郎中调理。”
隋鄢听后,沉吟了片刻,便直奔新市码头而来。只见码头上,除了上下船的行人和装卸货物的搬运夫役外,一无所有,遂漫步走进驿站。
“所以那蠢家伙还是将银子弄丢了?这批银子是楼公子从永泉钱庄上拨给广德诚钱庄周转的,知道人是谁么?”隋鄢冷冷地道。
“楼公子名下这两钱庄牌号都是响当当的,背尚在外也有名号,并非是那种叫不上名的小蝼蚁,所以我们推测,劫走这批周转银子的人极有可能是南兖公子的人,听说南兖经营的永宁阁每月进账都有上百万两,原以为他看不上这笔小数目,如今看来,怕只是不想让楼公子好过,如今幼帝正在通州附近停留,暂时藏身裴氏,裴氏当中派了人来对接行动,钱庄若是不能派出银子,裴家那批盐货就不能拿到手,掩人耳目护送幼帝到宁州的计划也就会落空,南兖无非是想和楼公子抢功劳,将来幼帝临朝,他南兖就是第一重臣,本以为将银子拨给广德钱庄就可以避免查到楼公子身上,却不想这南兖如此精明,怕不是有内奸,”蔺津愤愤道。
隋鄢不紧不慢走到码头对面的茶坊坐了下来,“裴家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裴氏是宁州的老牌望族,只是这些年由裴老爷败了家产牵连全支,还胆大包天地参与了礼王谋反的事情而被逐出了官场,后来眼见万无胜望,裴氏弟子又没有很有才气的人,便改由海上经商,却不想裴氏理出了位经商天才,利用裴氏旧时积攒的声名威望以及官场上未被清除的人脉迅速拿下宁州的几大港,可以说,当幼帝选择途径宁州南下到达建康,裴氏就注定会成为他们的合作对象,原定的福州线路却因为宋永年而中断,福州已经被伪朝盯上,只能更换线路从宁州府走水路。
原定计划是裴氏在禁都滞留了一批盐货,需要十几万两银子赎了这批由官府扣下的盐货,途径通州运回宁州府,幼帝也会在裴氏船只停留时登船,随船到达宁州府。
“现如今还有哪里可以周转这么大数目的银子?”蔺津苦恼道。
卫令看见不远处的江景,满地银装素裹,“商会中是不是有个人很出名?”
蔺津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来:“昭玉公子。”听闻此人在坊中颇有名气,除去楼公子与南兖公子便只有此人掌握着大笔财富,是这三大公子之一,别人都是排着队去递呈帖。
在畸形的官办行会制度的控制下,禁都的商业主要操控在那些有官权力背景的商人手中,城内商人不加入行会即不被允许做买卖,而没有权力背景者加入行会,又会被官府摊派各种沉重的行役。如郑侠在给宋神宗的奏疏中提到,不加入行会且缴纳会费而在禁都城内做买卖是有罪的,会被举报。在禁都,提瓶卖水须加入茶行,挑担卖粥须加入粥行,摆摊卖鞋也得加入鞋行。没有权力背景的外地商人带着货物来到禁都,也会遭遇城内行会的强势打压。如禁都的茶叶生意控制在十余户有官权力背景的大商人手中,这些人掌握着禁都的茶行。外地客商运茶叶来禁都,须先拜见这十余户大商人,请他们吃饭喝酒,再以亏本的低价卖给他们茶叶。客商把这些人伺候好了,才会被允许将剩余的茶叶以高价卖给茶行里那些没有官权力背景的“下户”。不但茶行这样操作,禁都城里的其他行业“盖皆如此”,都是这样操作,而昭玉公子就是这十二商会会长之首。
不过此人性子古怪,喜欢戴一张镶满各种宝石的象牙面具,来往游迹于市井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隐传他手中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连素以阴谋与心机闻名的楼公子都要忌惮三分。
不过看在楼公子的面子上,兴许他会调度这笔钱来解燃眉之急,几万两白银钱应不是没有,可是现在钱庄正被南兖公子的人盯上,从钱庄再次调度风险太大,万一让南兖的人得知他们与银庄合作,那么这项计划也就会终止,楼公子掌执的北皇禁与南兖执掌的东皇禁相互不对付早已不是秘密,台内部的人真正看中的只有自己这方的利益,这也是为什么护送幼帝南下会变得如此艰难的原因,可暂时还没有人可以破解此局,只能你让我退地去维持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双方都并非是绝对的利益者,但看重利益已经是他们的常态,而弱势的幼帝只能在这不大的生存之地苟存。
隋鄢眯了眯眼,笑道:“今夜会有场好戏。”
卫令和青坞来到十里坊的平氏医馆,因为戴着帷帽,此刻的她看起来就是女客,医馆不大,据说是盛氏医馆当年一位快退休的老掌柜经营起来的,老掌柜去世后,医馆便由他的儿子经营。卫令走了进去,鼻尖萦绕的是那股极其浓重的药味,但…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卫令直觉不对,对青坞道:“你在此外等我,我上去看看,如果我半柱香后没有下来,你就去沈府报官。”
青坞点头,卫令握住匕首往上走,踩上嘎吱响老旧木梯,昏暗的室内那股血腥味却越来越重,月光清冷地从中倾泻,外面飘进来零碎的雪花,她愈发地警惕,却对上一双沉厉的眼睛,似乎看见了她,却只选择忽视她,当他缓转过头,她终于在微弱的烛火下看清了来人,正是沈寅。
卫令松了口气,“三兄,你为何在此处?”她的目光在这狭小的室内来回地打量,沈寅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抬眼看他:“刚才这里发生了桩命案,人已经死了,你作验过尸,他杀。”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边来回打量,语气微沉,“你为什么在此处?”
“原来三兄是在办案?说来真巧,我身上的伤不是还没好全,便想就近来此捡些消炎的药,却不想竟遇上命案,话说死的是谁啊?我与这里的掌柜还算相识,他可有事?”
卫令略显惊讶地说道,沈寅怀疑地看了眼她,见她面上神情并无任何的异常,这才叹口气道:“死的便是那掌柜,有人来官府报案,我们看到的便是这姓的掌柜被人暗杀,凶手极其残忍,竟生生地将此人的头颅割了下来,暂时定性为仇杀。”话音刚落,他又继续缓缓地道:“但是,我们在后院发现了毒蛇草研磨而成的药粉,和四弟身上取他皮肉溃烂的很像呢,不知道这家医馆与六弟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深的渊源?也不知道六弟才刚回到沈府,四兄又是如何熟悉了六弟呢?”
卫令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毒蛇草虽来自胡域,但是并不罕见,此处会有也并不奇怪,因为它可以帮助那些需要脱肢的人减轻痛苦,所以在某种方面上来说它可以算作是一味良药,难道没有因为此事就定下我的罪,那未免对我也太过不公平,三兄且应该相信我,若我要对付四兄,难道会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我擅用药和用香,这蛇毒草开出来的花绚烂非常,香味却是有毒的,用香不是更能杀人于无形,所以我若要动他,又为什么要让你们抓住把柄呢?”
沈寅皱了皱眉,看着她道:“你说得对,可是这不能洗清你身边那婢子的嫌疑,万一她是违背你的意思做的呢,谁也没有保证她的清白对罢?而且我还在府中查到前几天她有独自出府的记录,你说这当真不可疑?你要庇护她我也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若是被定了罪你就是最受人猜忌的对象,这无论你有没有做过,在所有人看来就是你推她出去顶罪,你这也不能算是完全清白。”
卫令一哂:“三兄何真会开玩笑,不过仍合在这里遇见三兄了,三兄竟然可以猜测出这么多东西。”她向前走进沈寅一步,“不过若真是我做的,三兄会不会告发我呢?不可否认的是三兄很讨厌四兄罢?你在暗中又是否推波助澜?还有,这里的掌柜真的死于刺客之手么?这刺客与三兄没有关系?听三兄适才描述的,我倒觉得像是三兄的手笔。”
沈寅直直盯着卫令的眼睛,里面凝着不以为然以及一丝威胁,或许在她看来,自知不知道根本就无关紧要。
两人相默无言地走了一段路,沈寅道:“你的事我不过问,但要记住不能为沈氏惹来麻烦。” 说罢他盯了青坞一眼,“你打算怎么办?郑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是必须要交出凶手来的。”
“可以理解为三兄是关心我么?”她笑看他,然后头不回地出了巷子。
现在那人已经死了,她隐隐觉得是沈寅在帮她,可是他又为什么帮她隐瞒?
因为那相处几天而所谓的亲情?不,她知道不仅仅有这层原因。除非…她不动声色地看了青坞一眼,除非青坞是他派来的人,而青坞那蹩脚的借口也是假的,沈寅是在借她的刀杀人,倒头来还要沾自己这一份恩情,卫令的眼神更加冷冷,她看向坐在马车里神色低敛的青坞。
笑道:“去一个地方。”
永宁阁里依旧极其地热闹,只是仍有几幕血腥的场景在上演,正如以往一样,这里终究以暴力与血腥而闻名。
明明是权贵者的亲子乐场,却仍有人以为这是条徒径人权贵者的捷径从来不欲让人知晓。
卫令随手扯了面具戴上,青坞的神情却有些迟疑,卫令微微一笑:“愣什么?进来啊。”
卫令看着她那温和无比的笑脸,生出种错觉来,硬生生地跟了上去,卫令径直带她入了赌局。里面有两人正在赌牌,卫令和青坞安静地看了会,直到一名男子的五根手指被割下,这场赌局才结束,立马有人上来清理着赌桌上的血迹,周围的人同见则惯,纷纷为此狂欢,青坞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冷静,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仅仅是抿着唇而一言不发。赢了的那人抱着银子从赌桌上下来,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刀捅死抢走了他所得的银子,尸体就横在马路上。
卫令推她走上赌局前坐下,青坞刚想站起来,卫令就攥着她坐下:“别动,站久了很累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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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玉的意思是在这里见面?”隋鄢神情淡陌地走进赌场,赌场中的人认出来这是楼子身边的那位红人后也就愈发地恭敬,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可此人私底下杀过的人也不在少数,能在赌局里混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隋鄢径直穿过回廊,余光中却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喧闹成堆的人群中,一抹红色的身影显得那般俏丽,四周的巨大帷幔被风扬起,那张熟悉的狐狸面具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中倒映成那道瘦小却坚韧的身影,他步伐微微一顿,“今儿个有故人在山啊。”
引路的人回头看了眼,有眼色地道:“需要多加关照么?”
隋鄢冷冽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以为那是错觉,因为仅仅一瞬间而已,可那道如有实质压迫而来的视线还是不敢让他掉以轻心,他安静地候在一边,直到腿都站麻了,对方才终于有动的心思,步不跌到他入了厢房,但他还是忌惮颇深地回头望了眼赌局上的那人,或许,这对南兖公子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赌桌上,卫令状似亲切地挽起青坞落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而后看向对面,从袖中掏出一枚玉扳指来,正是那枚血玉橙龙戒,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众人一时凝滞,议论纷纷起来,“这东西我没看错罢,顶级血橙玉,还有,再看看这雕工,这是实打实价值连城的实物吧!”但还是有人认出此物的来源,却并不明说,而是道,“公子,这东西拿来赌浪费了,不如我出价与你买下如何?”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正以为哪个人如此财大气粗,直到看见来人一袭华衣锦衫,俱以金线织就,所披狐裘上面更是缀满各色宝石,黄金打造的面具覆了半张脸,棱角分明。
“不好意思,这东西我只拿来赌,公子你要是真的感兴趣便来和我赌,赢了的话自然就是你的,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卫令似笑非笑。
昭玉瞥了眼她:“今日要见客,我倒是不方便,不如我让一人来与你赌如何?”
卫令顺着视线看向他身后的人:“可以,但是这场赌局我让我的心腹来,我在一边指点公子以为如何?”
“可以。”他点头看向身后的人,“东西一定要弄到我明白么?”那人也戴着面具,令人看不见面目,目光此人他不太熟悉,但多少也听述他的传闻,混迹在黑白两道的灰色地带,从来没有表明过自己的立场,似乎只是位纯纯逐利的商人,卫令知道对于这种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事实上她会拿出这枚戒指来做抵押仅仅是为了引出背后的人,如果是背连背后的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拿回戒指,她绝不敢肯定这是否会有用,但赌市鱼龙混杂,若是有心打探,对方一定可以最快地得到消息。
卫令在青坞耳边轻轻附耳道:“青坞,你可要争气,你应该知道我没办法在这里保下你的,当然,我也不屑于保下一个叛徒,现在,我上了赌局,生死其实握在我手里,我问一句,你答我一句,如果我满意了,我一定不会让你输,好么?”她将青坞的手握着放到赌桌上的筹码上,冷冰冰的温度令她浑身一颤,“现在生死,由你自己决定。”
她顺势用她的手推将筹码向其中的数字,“好,现在问你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皇禁台的人?”
卫令的手掌开始出汗,身体在这股迫人的气势下微微颤抖,她很清楚一旦止了赌桌,自己十有**会落得同上一人一样凄惨的下场。她猛然转头看见冷冽而自信的眼神,里面有着不容抗拒的威胁之意,红纱旗进来的光是显得极冷,眼见对方已经押出筹码,她不得不将自己的性命同样抵押在这充满阴谋的赌局上,她紧咬牙关终于在最后缓缓蹦出一个是字。
卫令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唇角勾起抹笑意,手带着剩下的筹码截然押往另一个方向,押在了大上,就在筹码刚落定的瞬间,人群暴发出激烈的喝彩声,“是大!青公子这边胜了一局!”
青坞缓缓从胸腔中吐出口浊气,心有余悸地看向青坞,而她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青坞这才后知后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背部已经完全汗湿了,紧紧地贴附在自己的脊背上,青坞来不及反应,筹码再次推向一个方向。
“好棋。”
昭玉看向隋鄢刚落下的黑棋,“楼公子看中的人果真有趣,不过我们来谈交易,公子总要拿出些诚意来。”
隋鄢笑道:“昭玉公子不妨说说想要什么样的诚意?要知道我们其实可以做长期的朋友,公子看重利益,可是有时候目光也要放得长远不是么?如果昭王公子这次肯给楼公子这个人情,来白楼公子扶摇直上自然也会记得昭王公子的这份恩情,比起时的利益,这不是更加划算的买卖?昭玉公子有意拿下南边的市场份额,楼公子一定会帮您的,更别忘了楼公子手中还握着好几条漕运钱,给你几条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只要昭王公子肯站队,后面的好处多得是。”
昭玉勾唇笑了:“看起来我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不过几十万两再如何说也并不是笔小数目,我只要一个要求,皇禁台要有我的一席之地,但并不依附于楼公子,如何?”
隋鄢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于是道:“昭玉公子背涉足皇禁台对于我们来说当然是幸事,不过就像昭玉公子追才自己说的那样,既是要合作,那肯该拿出诚意来不是么?楼公子近日禁在禁都中安插一批暗探。不知道昭玉公子有没有本事将他们送进皇宫?只要昭玉公子能够办到,那我们的合作自然就达成了,楼公子定然会让公子您满意的。”
昭玉倒了杯茶,不经意间视袖却带倒了茶杯,茶水仍然滚烫,倾倒在棋盘上,翠翠在做的棋盘上倒映着两个人相视的脸。
“这自然简单,有钱自然好办事,不过我还想向你打听个消息。传说楼公子是皇室中人,是也不是?”
隋鄢淡抿着唇,唇角勾起的那丝笑意又薄又冷,深不可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昭玉公子要为此放弃与楼公子合作?”谁人都知道昭玉最恨谢皇室的人,他就像乱世里的无根浮萍,在锦绣堆里醉生梦死,虽坐拥着财富,却像只无可归家的野兔,他不在乎所谓的江山家国民族仇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皇室的确是他的逆鳞。
“昭玉公子,你是商人,商人不是应该最会权衡利弊?揪着这点小事不放,放弃的可是与楼公子合作的巨大利益,楼公子要做的公子可以不参与,眼下这时局独善其身并不是好的选择,昭玉公子应当明白,熊掌与鱼不可兼得,这桩生意公子不做,对公子来说也是极大的损失。”
昭玉的神情依旧深不可测,半晌他才轻笑道:“好,那这桩看似对本公子百利而无一害的生意我便做了,此外,小公子常来罢,刚才发现一件宝物,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看看?”他话峰一转,直直地看向他道,“公子切莫死板,既然来了,与我们玩上一局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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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现在来回第二个问题。”卫令卸了自己身上的狐氅搁在木架上,好整以眼地看着她,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将筹码推向一个方向。
“我说过,我现在决定你的生死,可实际上生死还是由你自己决定的,我不知沈寅给了你什么好处,皇禁你又处在哪边,这些我都可以不追究,但我只好奇一点,这枚扳指是你的器,究竟是你和隋琮私下有关系,还是沈寅和隋琮有关系?”
青坞手抖了瞬,“你确定要过问么?很多事情一旦被揭开,你自己也将陷入深渊里而无法自拔,关于公子的第二个问题,恕青坞不能回答。”
卫令勾起一抹笑意来,“好,你不说倒是得你还有几分的忠心,可是我若真想知道,从你的嘴巴里应当能得到些东西,我可以在人前口害,在背后对你腹剑,扮演佛口蛇心的人我向来得心应手哦,不对,我其实就是这样的人,你忘记我对你说过的了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为什么要为放弃了你的主子去牺牲自己,这里赌的可是你的生死。”她猛地掐住的下颌,让她直视着她,卫令欣赏里面破碎的、无助的情绪,她知道自己正在步步蚕食下解她的坚定,她已经开始动摇。不够,那便来一剂猛药,她看向青坞道:“你再输一局赌掉的就是你的性命,当真无怨无悔?”!
卫令紧咬着牙关,好半晌才开口道:“这权报指的确来源于隋琮,而我是他安排进来的,我和青莲都是隋琮的人,青莲因为背叛所以被我杀了,动手的陈忠其实只是砸掌引她,是我将她推入湖中,致使她溺毙,又将尸体扔下古井伪造成自尽,这权报指是在半个月前隋琮给我的信号,我追查到沈卫与好几年前的卫将军通敌谋反案有关,准备将一些证据送到隋氏手上,可惜青莲动心了,将我送出去的证据截了下来,还意图向沈卫告状,我这才不得已对她动手,同时向你编造陈忠因爱生恨杀人的戏码,本以为你会这样认定,可还是让你找到失踪的陈忠,你大肆追查此事,我感到害怕,决定提早对沈卫动手,杀了他是我最初的目标,我不知你为何替我隐瞒毒蛇草可以杀人的真相,失利了的我当时甚至想到郑夫人面前拖你下水,可是三公子最初拦下了我,今夜也是我设的局,那名掌柜是死在隋公子派来的人手上,三公子正好借机怀疑你,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明知你是真凶,三公子还会替你隐瞒。”
卫令了然,“所以隋琮要动我,是怕我查到什么是么?所以温嬷嬷的死与你脱不开关系是么?”
青坞缓缓点头,就在此时随着众人的沸腾,第二局赌局被揭开,“是小!恭喜青公子胜!”
青坞瘫倒在地上,是惊心动魄后的虚脱,卫令不甚在意地看了她一眼,发觉有道灼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昭玉看了眼因为输了赌局而脸色惨白的那人,毫无波澜地摆手道:“不必按着我的面子,按赌场的老规矩来。”
话音刚落,那人却暴怒地持刀向昭玉公子冲去,只我还不来及举刀,那人的双手已经被人砍下,顿时鲜血飞溅,卫令下意识侧过头不去看,对上一双记忆犹深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