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踏雪客

作品:《佞恩录

    隋南羲被隋鄢抱出来,跟来自皇城司卫都跑进去救火,清冷的风吹得隋南羲从昏迷中渐渐清醒,可待她看见是隋鄢后目光突然变得凶厉:“你为什么要救我?害我害得不够?如今的你翻身为云覆手为雨,可你当真如此心安理得出?然而言之,我们不过是陌生人,今后你也不必再来见我,如果你要劝我留下那个薄障那还是算了罢,我一找到机会就会杀了他。”


    她恶狠狠地看着他,背后响起阵脚步声,卫令回头看过去正是奉安王,他的脖子上有道不浅的疤,在此刻显得有些骇目,依旧是饱含戏谑的表情,“杀了他?不让你有这个机会,过几日本王的王妃入都,届时你可以会交给她来抚养,你寻死觅活的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他转过目光看向卫令道,“我可是因为你的面子才一直留着她的性命,不过你阿妹似乎太不知好歹,你有空还是多劝劝她,因为本王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隋鄢目光淡淡的,“是,王爷。”


    拓跋宣又走到她的面前,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她的面上来回扫视几圈。


    “本王没有记错,你就是当日的逃奴,不成想原来还是个金疙瘩。”


    卫令收回匕首道:“王爷谬赞。”


    花牙捂住受伤的手臂向巷外走去,转头被人掐住脖子,慌张中对上一双眼睛,她挣了挣笑道:“回来了玉娘,江氏呢?”


    “已经杀了,不过与先生传信来说你任务失败,让我来协助你,为何在关键的时候心软,明明你完全有机会杀了他们不是吗?你的心慈手软反而暴露了在皇庄埋伏的那群人,关键时候摔杯发出动静,你到底有什么私心?”


    花牙惨白的脸上出现抹笑意:“我能有什么私心?倒是与先生要背着楼公子杀掉隋氏,难道楼公子不会秋后算账?我知道楼公子是在保护着隋氏的,乌先生为大局考虑,可他在南兖那里也没有多少话语权,这次的行动成了败了都是项罪过,南兖公子会认?他只会将罪责推在乌先生的身上。楼公子在皇禁台的地位举足轻重,绝非是大局考虑这样的理由可以搪塞过去的,何况你与我虽不在皇禁台,却也从乌先生口中听到过楼公子心很手辣的程度你也胆寒,我的私心就是不想让乌先生陷入死局,在我的心目中,他早已是我的亲人,对你来说他不是亲人么?你也看中大局,你与乌先生都是这样的人,可我不是!我才不管隋氏将来会不会叛变,会不会抖露内部人员名单,幼帝谢胤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当年守在我们身边,将我们从青楼那种地方赎出来的只有乌先生与乌小姐,乌小姐死在皇禁台内部的斗争中,我知道你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听从乌先生的话入皇禁台,难道你真的想乌先生被楼公子所恨么?”


    玉娘面上神情有片刻松动,她手上的劲已经松了下来:“可是其它人就得死,在我看来你是多么私不分,乌先生安排的局面被你一个人毁了!你将自己对乌先生的感情投注到任务上,你自以为是地付出,别人却要为此牺牲性命,纵使我们名义上没有加入皇禁台,可大部分任务都参与到皇禁台中,早就成了他们的一员,现如今你私自背离旨意,你可知你要面对的是皇禁台的一百杖,这一百杖下去怕是人就废了。”


    “只要我反复自己只是失误那便不会受罚,王娘你会帮我吗?我知道我这次太过冲动,可我的确做不到面对乌先生这种牺牲自己的事情视若无睹,你怪我没用也好,但若而言之我不甘后悔今天所做所为,我看那个女人也并没有心气想活下去,这样的人何须我们亲自动手,兴许她自己就会自我了断,不过那沈公子究竟是何人,乌先生为何要我去取得她的信任,刚才便是她伤到了我,若是让她发现我身上的这道伤估计会让她发觉,你拿刀将我肩上那道伤口划开,尽量不让伤口流太多的血,我也怕死…”


    花牙微微喘息了阵,额头冒汗,“乌先生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做好,但是我有自己的选择,我知道我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傻,但是你不了解我么?你知道我会义无反隋地这样走下去,所以成全我罢。”


    玉娘叹口气将她扶到沿墙坐下,从腰间掏出匕首看着她:“想好了?”


    “不后悔。”花牙从牙关中蹦出这几个字,在王娘举起刀划向她的那刻,剧痛如浪潮般袭来,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坚定锋锐,她牙关牙关默默承受这股疼痛,她知道这是她要代出的代价。


    卫令环隋了眼隋南羲的屋子,发现有一碗已经冷掉的汤药,浓稠的汤药上浮了层浅浅的油脂,卫令端起来细嗅,却闻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火势很小只是刺客为了吸引注意力而在后院放的一把火,并没有烧进屋中来,卫令心中浮起层浓重的疑惑来,她不明白背后的人到底是要杀她,还是护她。


    看见卫令对着那碗汤药走神,侍奉在隋南羲身边的北戎妇人用中原话告诉她:“这是安神汤,小夫人身体不好常常夜中惊醒,大夫便开了这方子,里面的油脂是安神汤中的一味药材,名为草善子,听说是一种长在冬天的草药,最名贵的便是这味药材。”


    “这药材我记得中原没有,京中多用的是本土产的首乌,而有的人为追求疗效会重金购买草善子,而这种草善子北戎倒是盛产,来禁都走贩的商人也大多会带回这种药材。”


    卫令将探究的目光投向她,她对这个妇人的底细很清楚,上一世隋氏死后,这名老妇成了奉安王妃身边的心腹,按理来说这并不奇怪,可是奉安王妃独孤氏却对她没有任何的隔阂,甚至让她照隋拓跋宣新纳的妾室,侍贴人微至极,然而除了王妃本人,其它的侍妾未曾有过身孕,直到她后来因为要追查盛氏药行的事才偶然从二名药材意人口中得知,草善子这种药材有微毒,配以热汤饮用则可解毒性,但若一冷草善子的余根仍会放毒,因为这药材本身人土极少用,而用这种药方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并不会出现冷汤的情况,一次两次也并无大不是,但是长期服用到这种毒性,轻则亏损身子,重则失去性命,杀人于无形,如今重新审视才发现此人的行迹如此可疑,几乎可以说她是有心谋害了,那么这一切都是那位独孤氏的安排么?


    老妇神情一怔:“沈公子倒是知道的蛮多的,说来这味药材也不是什么珍品,现在这汤药也冷了,奴才拿出去倒了。”


    卫令点点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梁氏端出汤药后拐身进入后厨,那里有人在等着她,是个穿着黑斗篷的女人,她上前冷声道:“为何挑在今日给你送钱?我现在在国公府,手头上也并不宽裕,你要赌就别再找我要钱,我阿娘的死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前车之鉴么?所以现在你明知道是深渊,为何还要迈进去赌活里的债我已经替你还清了,我已经算是仁致尽,往后别再来找我。”


    梁氏收下她拿出来的银子道:“你难道忘了你阿娘抛下你是谁将你拉扯大的么?现在不过是花你点钱又能怎么样,你个小白眼狼,转眼不认人了是罢?”


    惊蛰怒道:“我这几年攒的钱已经全给你了,你怎么对我的自己难道不清楚么?阿娘死在赌坊,赔偿的五十两你全部拿走,收养我也不过是因为想将我寻个时机卖个好价钱,你叫我自己偷偷跑回来,可是签了奴契那是终生为奴,人牙子将我卖去了沈氏,那沈氏大小姐是个离任,用滚水浇坏了我半张脸,如今我跟在海氏身边,你又来寻我,要我替你还赌债,你与阿娘都是妓子,你用阿娘的死威胁那老毕乌方又你奴籍,我本以为自从你将我卖了后,会收心好好过活,可你为什么还要去赌?!我知道你心中是爱我的,可你更爱钱也是真的,但这次是最后一次,往后不要再来找我!”


    梁氏拉住她的手:“不用担心,待奉安王归来了,我很快会有钱的,你先在国公府里待着,等我拿到钱就将你的身契赎回来。”


    惊蜇挣脱她的手神色冷然:“你将我的身契赎回来做什么,又想将我卖一次?我现在过的挺好的,当然没有你的话那就更好。”


    卫令注视着一切,见惊蛰准备走就主动跟上,只见她上了另一辆马车,租了辆马车跟上,发现马车停在人牙局,玉娘赶来迎她:“阿蛮,为何突然回来?”


    惊蜇刚要开口说话,卫令就从马车上下来:“我来说如何?”


    惊蜇显然没有想到这种局面,“沈…沈六公子。”她转头看向玉娘,玉娘便笑着将来龙去脉将事情讲清楚,“阿蜇来见见,以后这是我们新的东家。”


    惊蛰看向她的目光明显带着丝敌视,卫令却并不在意:“你刚才与那北戎妇的话,我已经听了个大概,你事情重义而且很有孝心,不过有些人却实在不值得你这么不计回报地付出,你是海氏身边的人,应该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事罢,我这个人什么都无所谓,但最讨厌有人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来。”


    “说话,青莲到底怎么死的,你可知这东西?”她从袖中拿出一枚男用扳指,惊蜇瞬间瞪大双眼,卫令目光盯着她,不放过面上的任何表情,“我从青莲的房里找到的,或许是因为有人着急着掩盖,却不曾发现她临走那盆兰花下埋着只玉扳指,”


    她缓缓打量这枚淡青色的指环,又厚又大,玉质肥腻莹润,内外通体纯色,只有外面有一缕若隐若现的血红痕迹萦绕,这种东西出自富贵人家,之后她去比对过,只认为沈卫的东西,发现沈卫不喜玉,倒是极喜金银器,或者用象牙雕成的物件,后来又去典行,发现此枚东西是御用之物,于是她去翻那娘生前撰下的宝典,得知此极扳指名为血橙红玉扳指,最初由一名名邹姓少年打造给霍贵妃,贵妃死后,这枚玉扳指被人私贩出宫,流传到民间。


    最近的一次是到了那京城隋氏二公子隋琮玉手中,看来便是自愿赠予,否则如此珍宝若仅是失窃,那为何没有一点风声,起初她怀疑隋氏与青莲是有私情,可细想又不对,能送价值连城的宝物,为何不开口向海氏讨要?毕竟隋琮玉如今也在兵部任职,讨要一个女婢完全有能力,可如果真有私情,青莲就没有必要和沈卫牵扯不清,那么是谁将这枚扳指藏于青莲房中?


    也许是她撞见了什么她才被人灭口,而海氏不是凶手,她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给她下马威,好自以为是地巩固自己的地位罢了。


    “我打听才知道,你因为屋中受潮损和青莲住过一段时间,就在她死前的前几个月,而青莲愈发受到海氏的赏识,甚至有人看见过你往她手中塞银子,这我便想不明白了,你明明是海氏面前最得脸的人,为何要去主动讨好青莲?所以青莲是不是你杀的,这枚扳指又是不是隋琮玉送给你的?”


    惊蜇轻轻瞥了眼那枚玉扳指,冷静下来:“这东西我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六公子凭什么认为奴婢杀了她只是不是凭自己动手却又怕老太太责罚这才推脱是奴婢做的?奴婢自认为老实本分,从来没有和谁急过脸,但公子此举却未免让奴婢感到愤怒和心寒,难道是卑贱的奴婢就该受人胁迫认下这种杀人的勾当儿,青莲房里找出来的东西怎好拿过来追问于奴婢,奴婢的人品,那是府里头上下从都相信的,自认为清白,公子若当真疑心不如再想想,这枚扳指一看就是男子的东西,奴婢缠丑无盐,哪里会有男子靠近,连府里头的小厮对奴婢都躲不及,又何德何能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既收到如此宝物,一来说明此人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还得过皇家亲睐,二来说明此人对赠送扳指的人足够珍视,敢将身体扳指赠予,要知道这种东西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可见这又是绝对的信任,若当真是奴婢收到此枚扳指,奴婢为何不走,还要留在府中当个奴婢?”


    卫令起身盯着她:“若是因为他只看见过你的半张脸呢?赌市,游会都时兴佩戴面具,有金脸的,也有半边的,又或许他从未见过你的脸,你们兴趣相投,你武功卓绝与寻常好不太一样,他将扳指留给你作为信物,可你知道自己无缘于此人,此人们第绝非是你能够攀附得上的,想了想青莲最有可能撞见的是什么?不是此人,而是你为还清梁氏欠下的赌债故而去海氏屋里偷东西,她这才勒索你和你分赃,你又担心她拿此事彻底拿捏你,于是除了而后快。”


    “公子胡乱猜测罢了,奴婢承认有公子所说的这种可能,可是还有千百万种可能,没有证据的胡乱猜测就定下别人的罪过,那这世上的冤案又何止那一两桩。”惊蜇冷声道:“今天奴婢权当没有见过公子,公子如今成了人局新的东家,奴婢自是不敢得罪,若公子真为洗脱罪名而硬要冤枉,那奴婢也无话可说。”


    “冤枉你对于我来说的确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她掀眼含着抹笑,“因为尊重你所以才会来问你,原先并不怀疑你,因为那点证据实在是站不住脚,你相信清者自清,可是这世道他信么?清者自清只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你的人品我略有耳闻,可是谁又能够保证一个好人永远不会做坏事,一个坏人不会成为好人,人在没有触及自己的根本利益前都善于伪装,正如野兽在吞吃猎物前都会柔顺地暂伏时一样,从你刚才与嬷嬷的对话以及你是人牙局的局客都证明了你不单纯,也不简单,甚至心机深沉,我并不认为这种**与手段是坏事,人之所以前进向上爬靠的就**,而走到上面的大世不必用清白忠正来标榜自己,站在顶峰上的人没有点手段只会死得更快,所以你选择摒弃了善恶与胆怯,告诉我,你的本名。”


    惊蜇哑了哑口道:“萧朝生。”


    “原来是萧家女,不为禁都权贵妇,身入淖泥中,值得?”卫令笑道。


    “是,萧家百年世族,即使这两年早已没落,可在禁都以及南边的文人世族中地位仍然举足轻重,几年前兄长与北戎那场最难打的金关涯一战,饭菜被人动过手脚,因此战败,兄长也死在了那场战役中,因为查不出来,反被崔氏徐氏两氏指控我萧家弄虚作假,以此逃避责罚,父亲以死证明清白,母亲嫌弃我是女儿身,没了父兄我也不想在南郡待下去,毅然背上包袱离家,至于你听见的那北戎妇是自小照隋我的阿娘,而我口中的阿娘是我的生母阮姨娘,当年她因为好赌而被逐出家门,我来禁都从未想过寻她,只是在查当年的案子,却没想在赌坊看见她被人打死,那时我的身上没有钱,是亲氏用五十两赎回了她的尸首,而我入国公府为奴,是因为线索断在沈氏,长公子沈卫身上。”


    “我相信你即能说服写先生让你做新东家,那你便是值得信任的人,而且你将我捅出去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你也并不想讨好沈氏,我们其实志同道合,所以我也不怕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你,至于青莲我的确不知道她是如何死在井边,青莲的身份也并不简单,在你的印象中她是不是看起来无知又愚蠢?其实她才是府里面最有见识的人,她曾递出去一封密信,我看过里面条条列举分明,都是沈卫来往的事禁台人员名单,也就是说,这是皇禁台内部叛变的人员名单,青莲极有可能是皇禁台的人抑或是两王或两相安插在这里的,他们已经将怀疑的目光以及敌视的目光投向沈氏,然而言之,我也没有权衡是否将名单交给写先生,因为无法确定沈卫的身份,他若也是皇禁台的内部人员,这份名单并不能作数,但我直觉他并不是善辈,当年运过来南郡的粮食先是掺沙后是闹霉,他当年作为护送运粮的将领难道半点也不知情?要么无能,要么参与其中,这份名单上的人多半就是内奸叛徒,暂时只能按兵不动,我也在追查青莲的死因,而这枚玉扳指其实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一对,当年邬少年为帝后打造的龙凤对戒,你手中的是龙戒,凤戒是赐给了当年太子谢容卿也就是卿帝未过门的太子妃李娥瑶,至于这枚龙戒怎么到的隋琮玉手中我也不知,凤戒目前应该在福宁公主谢娢的手上。”


    “看来卿帝与隋氏抑或是徐氏存在交易,这权龙戒才能在隋琼手中,或许龙戒所代表的又是一种暗号,那么这只龙戒为何会出现在国公府,依据我的猜测或许正是青莲的东西,而我也是因为有所怀疑这才找了借口与她同住,当时一无所获,沈氏的背后也绝不简单,我知道公子正在从药行入手追查贺元章贪贿一事,同时想顺藤摸瓜查出当年卫将军叛国之事,可是在我看来贺氏只不过是弃钱,还有金福楼,那时我在楼里看见过公子,不是巧合罢?金福楼是危楼,有年头的建造师都看得出来,可是为何没有人敢说,凭着猜是为什么,你以为负有大的只有户部么?


    不,其实端太后也参与了,端太后当时盘踞着整个朝堂,他们力压下此事,凡知情的工匠尽数被杀,贪下的这笔银子全部用来联络讨好北戎,当时幼帝不知所踪,端太后也只是被囚禁在冷宫的废妃,北戎给朝廷施加压力,武皇才让她得享太后的室位,一直到现在,他们不介意扶持傀儡皇帝建立的政对抗南晋,自然也不介意有一位一直忠心于北戎的太后。所以贺元章与端太后是一体的,你去动他的同时,太后也会盯上你,这也是为什么朝廷对此等重大贪贿案兴致缺缺的原因,不敢试药行一事与太后有没有关系,但我却知道只长兵败必定有太后的手笔,北戎给予她尊位,她用计将萧家守的金铁淮放开给北戎,我总疑心她为何对北戎如此忠心,苦说尊位,待江山平定,她的结局无非一死,于是我开始追查而化,发现端太后的祖父端绍成收养过一名胡人幼女,我追查族谱,却发现族谱已经被伪地改写过,端氏只有一名长女,也就是如今的端太后端媞,但仍有蛛丝马迹,早年端夫人楚氏身体弱又染了风寒,移到温泉山庄养病,端将军端成言风流又迎了几房侍妾,楚氏听闻后在山庄待三年,可是端氏族谱中她的生辰是在天卿十五年,也就是楚氏在山庄的第三年,可是如果史书没有记错,端将军那一年正在陪侍皇帝亲征,楚氏如何来的身孕?”


    “于是你怀疑端太后就是北戎血脉。”卫令补充道:“如果是这样,那代表着幼帝也不是纯正的中原人,他的身上流着的是北蛮子的血,太后应当也归这个秘密被发现,所以当年端氏被灭门恐怕不只是武帝谢东流的手笔,是她亲自将端氏谋灭的罪证交到武皇帝手里的,北戎暗中施压是一方面,她打消了武帝的疑虑才是主要,而且也可以成全他的名声,坐稳他的帝位,可皇帝大概不会想到,将他推下皇帝宝位的不是臣子,也不是皇室的人,而是北戎的铁骑。”


    “现在的结果是如果你要继续追查,那就绕不开太后,六公子,我知道你在国公府里另有目的,但是想必你是皇禁台的人罢?这份名单我可以给你,至于怎么用这份名单那便是你的事,我在府里么子还请见面不识,私下里我会竭尽所能地帮助公子。”惊蜇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卫令接过后看了眼,发现曲长远的名字,心中难掩惊异,曲长远也是皇禁台的叛徒?那曲致仕他又是否知情呢?他又站在了那边的立场上?


    卫令沉思着,“所以青莲的死或许正是与沈卫有关,她发现青莲在打探他的消息,而恰巧青莲又是皇禁台派来的人,他不能明面上动手,于是他利用海氏的手除去了青莲,他先将青莲引荐到沈琢院中,沈琢风流成性,而海氏又见青莲妖媚心中不满,担心误了沈琢学业这才用计杀了她,而替海氏动手的正是陈管事的儿子陈忠,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冤而青莲也心思不纯,她先是假意攀附沈卫,后又对沈琢动心,不然为什么这份名单不是由你本人传出去,而是被你截获?”卫令挑眉看向她。


    “陈忠啊,那就是个福薄的,当初青莲欲从他身上套取情报这才假意喜欢他,从他手上青莲掌握了不少两位夫人的秘密,就比如郑夫人她至今与她的表兄郑瑜有关,夫人则无非是如何在外头打着国公府的名义做生意却私吞国公府里的银两补贴娘家,你可知那青抱楼眼下最时兴的妓馆里头有她的股在?当然最可笑的还是府里头那位面著阴毒的老太太,听说前日里有名婢女如是因为给了她泡茶忘记放干花点缀,她直接下令将人赐了三十杖打伤了腿重新发卖出去,伤了腿的婢女能有什么好去处?听说是让人杀了卖给别人冥婚,新婚当夜人就没了,还有,我估计你很好奇,海姨娘与老太太的关系,为何老太太对无知的海氏这么好,因为海氏的小姑正是太原王氏的主家大夫人,为这种缘故老太太也对她更加亲近些,因为老太太幼时就在太原王氏府中长大,哪怕张女当年对她不好,老太太的心里却还是感激太原王氏的,可我观之,总觉得海氏手中还有老太太的把柄,两人这才相安无事了许多事年,老太太此人贪财刻薄,东家没有必要去讨好她,只要面子上仍然过得去就是,青莲的死推给陈忠便是。”


    卫令深深地看她一眼:“陈忠在哪。”


    萧朝生径直带她来到后院,这里与前院不同,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人打理,荒草丛生,萧朝生打开那扇破烂陈旧的大门,一股酸臭气息从里面扑面而来,萧朝生冷冷道:“此事海姨娘交给我来办理,思来想去还是让他活着,将来指定能派上用场,你看,这不就应了,我在外面守着,公子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只要人活着就行。”


    昏暗的柴房内,墙上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甚至还残留着宋干涸的血迹,地上的人抖着身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一张脸上早已脏污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地上是透明的罐子,都是些毒物,陈忠缩着身子向角落里躲,他偏体刑伤,奄奄一息,肋上白骨都**裸地展现出来,半只眼睛还在往下淌血,看着犹为令人骇目,可是这样的场景她都不知看过多少回,又有多少回人死在她的手中,再次看,原来她自己也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铁石心肠,她也是会怕的,不过她却并不同情,她只想从他的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她捡起炭火盆中烧得通红的烙铁,凑近他道:“你杀了青莲?”


    她的语气甚至有些冷静,陈忠看见她那双极冷又柔和般的眼睛,那眸底似有冰川,却又有春水缓缓流动,极其美艳的一双眼睛,他本就好色,看见她却完全没有那个心思,因为她身上的压迫感极强,那种来自上位者孤寂踽踽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害怕,他抖着身子向后退,嘴巴哆嗦着求说:“小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别杀我啊…”


    卫令见他油盐不进,于是将烙铁向他的胸膛上靠近,热气带来的灯浪让他双目瞪圆,那双眼睛好似随时会从那窄小的眼眶里跳出来,纤红的血丝爬满了眼毛,卫令恍若未觉,“你自己说呢还能少受苦,如果我自己问出来呢我是会生气的,因为你浪费了我的时间,让我在这里陪你做这种幼稚又无聊的游戏这对我来说难道不是不分平么?你知不知道,海姨娘亲口说的是你送凶杀了青莲,现在沈氏正在四处找你,准备将你送到官府里去不过现在对你来说,进官府反而是种解脱罢,只要你将此事交代清楚,我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若再闭口不言,那等到的便只有海姨娘杀人灭口的刀。”


    “明明是她杀的人,如今倒推我的头上!”陈忠凶狠地瞪着眼睛,“我将全情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杀我,还要放了我!”


    陈忠挣动着虚弱的身体向她爬来,卫令眼睛微微眯道:“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