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匪

作品:《帮废帝赶走篡臣后他求我上位

    “这么热情啊,二堂叔?”揭含豫不顾阻拦,仅用剑鞘就打翻几个护院后,站在揭怀穆三步前的位置,嘴角一撇,“小侄给二堂叔请安了,不劳二堂叔带这么多人来亲迎,惭愧惭愧。”


    说是请安,揭含豫连手都没抬一下。


    “你!”揭怀穆双眉倒悬,怒目横睁。他习惯了旁人的吹捧巴结,乍然听到有人这样对他无礼,竟一时气结堵在嗓子眼。


    揭怀穆可算认出来了——这双眼睛!和他父亲一样可恶!老的死了小的来了,这一家子真是阴魂不散!


    揭含豫显然不觉得二堂叔是在生自己的气,还“好心”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帮他抚平逆流的呼吸:“怪我,二堂叔好心出来接我,竟还让他在外头受凉。还不送二堂叔进堂屋?”


    他也不管揭怀穆愿不愿意,单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扣住,自己自顾自地走,也不管是身后的中年人能不能跟上。


    揭怀穆使劲挣扎,嘴里一边怒骂“孽子”一边大喊“救命”,也不知是愤怒更多还是害怕更多。


    揭含楚恍若未闻,拖着人也不走寻常路,反正他也不知道堂屋在哪,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走。拽着扑腾的揭怀穆就像拽着过年杀的年猪一样,来往的侍女紧急避让,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就呆呆地站着,早已骇得魂飞天外了。


    揭怀穆似乎终于意识到这大侄子是要让自己出丑,直嚷嚷道:“放手!放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唾沫横飞,甚至还溅到了揭含豫扣着他的手上。


    揭含豫面色不虞,手上力度增大,简直是要掐近血肉里。揭怀穆快要被这尊瘟神弄崩溃了,这是个听不懂人话的主儿啊,也不管自己形象如何,就近抓住一个侍女,涕泪横流地呼道:“引他去前堂,快!”


    被抓住的侍女不停地颤抖,抬头看了一眼揭怀穆竟吓得花容失色。揭怀穆脸一阵青一阵白。


    揭含豫低沉地笑了,嗓音似寒夜中冰封的珠玉。


    侍女无助地望向那片深邃的墨黑瞳仁,又飞快地移开眼。她承认眼前这个青年无疑是美的,但这并非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而是一把装饰华美的宝刀。饶是如此,但见那双眼里只荡漾着自己的身影,侍女也羞红了脸。


    看见侍女看了一眼揭怀穆后竟眼神飘忽,随机涨红了脸,揭含豫被她的品味恶心到了。看着揭怀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脸,竟也能生出爱慕之意?


    揭含豫心中一阵恶寒,他需要尽快把手里这堆肥肉给扔出去,于是捏着鼻子对那位瞎眼侍女说:“劳烦姑娘带我和二堂叔去前堂小坐。”


    “哎。”侍女听见揭含豫的话,怯生生地应了一句,走在二人前头引路。


    揭怀穆将这侍女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将她活生生地抽皮扒筋。


    到了前堂,揭怀穆如释重负,他终于能从瘟神手里逃脱了;到了前堂,揭含豫如释重负,他终于能把年猪从手里踢开了。


    揭怀穆背靠着软椅,自觉有了底气,眼睛直逼揭含豫,大怒:“你来干什么?就这样对你的叔父吗?”


    揭含豫一脸莫名其妙——他从揭含楚身上学到了装傻的精髓,无辜地回应道:“可是我的叔父在舂陵呀,他还是被二堂叔逼走的呢!二堂叔算哪门子叔父?二堂叔莫要逗我。”话毕,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揭怀穆话头被堵了一下,但仍旧不肯输气势,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虚张声势地哼哼两声。


    揭含豫笑得一脸灿烂,仿佛刚刚强行拖人的不是他一样。虽然他笑着,却更像是对揭怀穆一丝不动声色的嘲弄。


    “二堂叔不愿说话,那小侄只得冒昧开口了。”揭含豫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状似随意地把玩,剑尖却始终分毫不差地直指揭怀穆暴露的脖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弑亲吗!”揭怀穆咆哮。


    揭含豫不理,用指腹轻轻划过剑刃,留下一串血珠:“二堂叔认得这把剑么?啊,是我错了,想来二堂叔都没资格见我祖父,更别说他的佩剑了。”


    揭含豫的祖母生下揭怀容不久就过世了。揭肇纪出任巨鹿都尉时,身边也没有女眷,担心两个儿子跟着自己会过不好,于是把兄弟二人都留在老宅。


    揭肇纪有两个弟弟,二堂叔便是他三弟所生。三房趁着揭肇纪赴任之际,仗着自家夫人是揭家唯一的女眷,独揽了家中中馈大权,揭怀雍兄弟二人便是在这样的家中饥一顿饿一顿地长大。


    揭怀雍品学兼优,小小年纪便得到县令大人亲睐,衬得三房生的儿子如打洞老鼠,偏他是龙凤。就在揭怀穆以为自己要被踩在泥里一辈子的时候,巨鹿传来意外之喜——揭肇纪死了!


    天知道他在屋外听见父亲母亲商量说要把大房这两个拖油瓶赶出去时心里有多激动。马上,他就能成为揭家这一代唯一的儿子了!他再也不会被人比下去了!


    揭怀雍二人被三叔扫地出门时,身上只带着这把由巨鹿那边派人送回来的剑。


    揭怀穆听到他讽刺自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如果你是来羞辱我的,请你、滚出去!”


    “呀,叔父好强的气势,看来这几十年用我们大房的家产把自己养得很好啊。”揭含豫满不在意地将手指的血糊在软椅的靠垫上,留下一抹暗红的血渍,“今天我来蔡阳,第一是顺道来看望您,第二嘛——”


    他手上挽了一个剑花,割掉了揭怀穆的一缕鬓发,吓得揭怀穆牙关紧颤。


    “祖父的剑说想家了,可它又不想和二堂叔呼吸同一片空气,只得让我来搬点东西了。”


    “你想要什么?”


    “不多,”揭含豫负手站起来,剑尖点地,划出刺耳的声音,“我要揭家如今的六成财产。”


    “不可能!”揭怀穆强忍住耳畔的杂音,拍桌站起来,恶狠狠地说,“你休想!”


    揭含豫猛地用剑柄击在他的胸膛,将人打回椅子上。揭怀穆趴在扶手上剧烈咳嗽。


    揭含豫一脸惊讶,仿佛刚刚出手的不是他一样:“叔父身体不好,还是不要随便站起来了。也不劳烦叔父亲自动手,小侄去找婶婶开库房就是。”


    “无法无天了!真是无法无天了!我要报官,把你拉去打五十大板!”揭怀穆捂着胸口,双眼通红。


    揭含豫从怀中摸出一卷竹简,手用力一甩,展开的竹简直接抽在揭怀穆的手上:“叔父好大的能耐,就是不知道你要报的官,认不认郡守杨大人的手书呢?”


    “你——”


    “叔父不认郡守杨大人,难道连太常李大人的手书,也不认了吗?”揭含豫嘲讽地看着揭怀穆瘫软在软椅上,就像看一条狗。


    揭怀穆没料到揭含豫竟有如此靠山,若是只有郡守他还能挣扎一下,可如今却扯到了九卿太常头上……


    揭怀穆贼心不死,抓着揭含豫的袖角:“是谁?他是谁?”


    揭含豫知道他在问什么,但是何必把三弟的名字说给他知晓呢?总归自己是不会让这两人有交集的。他猛地抽回袖子,嘴角勾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玩弄:“自然是二堂叔你最害怕的人的儿子了。”


    揭含豫在宅子里翻找,除了现金,还从库房里翻出几幅字画、几本古籍——这是揭含楚特意嘱咐他如果能找到就带回来的。揭含豫也觉得这些东西留给三房简直是暴殄天物,拿回去让三弟赏玩才是物有所值。


    最后,揭含豫借了揭家五十名护院,跟着三辆马车,带着总计四百五十斤黄金浩浩荡荡回了舂陵。离开揭宅时,揭含豫若有所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见一锦衣青年躲在中堂柱子后偷看他,他的一只眼被白布蒙着,竟真是生病了。只要他不再来招惹他们,揭含豫会考虑放他一马。


    揭含豫在车队前开路,虽然路还是来时路,速度却放慢了不少。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脚程,顺利的话还能赶上家里的晚饭。


    下午的天色由晴转阴,矮丘夹谷间吹来阵阵凉风。


    再穿过两个夹谷就进入舂陵县的地界了。


    揭含豫盘腿平坐于马背,把剑解下来横放在膝头,盘算着这笔钱该怎么花。


    山谷里林叶漱漱,马蹄声在矮丘传响,久久不绝。


    等等!


    这马蹄声数量,好像不太对!


    夹谷前后皆被堵住,还有上百人从山上冲下来,领头几人骑着马三两下堵在揭含豫跟前。


    是流匪!


    揭含豫拉紧了握缰绳的手,另一只手催着剑缓缓出鞘。


    下一秒,哀嚎声响彻天际——几个打算强行逃出去的揭家护院当场人头落地。剩下的人如哀兵过境,腿瞬间软得爬也爬不起。


    “这位公子……”领头一白面书生控马缓缓走向揭含豫,却见揭含豫手中剑赫然出鞘。


    “你别过来!”揭含豫剑指来人。


    旁边一光头大汉怒喊到:“伍裕,你和他废什么话!兄弟们把人杀了东西直接带走!”


    伍裕?吴裕,新野!新野伍氏!


    仿佛有什么思绪直接在揭含豫脑中连成线,他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他喝退了从右翼偷袭的小支人手,脚尖轻点马头,一个翻身上了那离得最近的书生的马背,把人扣在怀中,剑刃直逼脖颈。


    揭含豫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让他们退下,我要和你单独说话。”


    伍裕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你凭什么觉得我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他们退走?”


    揭含豫不语,只是剑离进了几分,白皙的皮肤上登时出现平滑的伤口。他力道不减,仍有深入逼近之势,疼得伍裕龇牙咧嘴。


    “这位兄弟有这般好能耐,何不追随我等,做一介逍遥人?”那头顶反光的男人向揭含豫伸出了橄榄枝。


    “我不和你说话,”揭含豫扣着伍裕腰的手转而捏住了他的下巴,伍裕甚至不知道被割喉和被掐死哪一个来得更快,“你们都退后,我要和伍裕单独说。”


    伍裕痛得忘乎所以,终于装不下去,大喊着退后退后。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嘶!”伍裕一开口,汩汩鲜血就因为肌肉拉扯,止不住地从伤口渗出。


    揭含豫听见这人倒打一耙,还问自己要干什么,顿时火冒三丈:“你带人把我的人给围了,你还有脸问我要干什么?你若有本事去找尹家报你的灭门之仇,我还敬你是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