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西进

作品:《帮废帝赶走篡臣后他求我上位

    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被吓的,伍裕脸色煞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上月初六,顺安伯带人围剿了新野伍家,还给伍家扣上了‘反贼’的帽子。而你,”揭含豫微微用力,捏得他下巴咔咔作响,“上月廿八假借‘吴裕’之名去参加了察举,是也不是?你还在答卷中辱骂了尹奂希,是也不是?”


    一字一句蹦进伍裕耳中,他牙齿止不住上下颤抖:“你究竟是谁?你是云思勉的人?”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揭含豫的声音像冰锥一样一下一下刺入他的大脑,“你的全部身家都在我手上,不论你的这条命,还是你的秘密。”


    “伍裕,如果你想报仇,你就不该行拦路打劫之事。否则光是去告官的百姓,就能一人一脚把你们弄死。”


    揭含豫替他接好了脱臼的下巴,踩在他肩上飞身上马,用衣摆擦干了剑上的血:“你最好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光头男也顾不上揭含豫了,只忙着查看伍裕的伤势。


    伍裕看着血流得多,只是伤口骇人罢了,并没有伤到要害。


    “放他走……”


    “伍裕,你……”


    伍裕没心情再留在这儿,只想让眼前这人滚蛋:“我说,放他走!”他一激动,刚止住的血又开始不要钱似的流出。


    光头男连忙给他按住伤口,应着他的话:“所有弟兄们,我们走!”


    来时摧枯拉朽,去时稀稀拉拉,刚摆脱危机的揭含豫还有心思点评这些流匪太没有纪律了。如果是他的话……


    伍裕的手上一直抓着揭含豫扣他腰时放入的坚硬物件,尖锐处十分硌人。等到一行人逃回山寨,他才把东西从腰间摸出来。


    是半块金锭。


    伍裕:……


    领头的几个当家子面面相觑,也搞不清这是怎么个意思。


    “要不……咱们远远跟着送送他?”


    揭含豫听见身后异动,看见前一秒还瘫成软泥的好些护院,现在麻利地抬腿就跑,比那些个流匪有气力多了。现在困扰着他的是,他得如何一个人把三辆马车四匹马给带回舂陵。


    当看见揭含豫一人驾着两匹马牵引的领头车,在车尾用绳索连接起另两辆车的车辕,后车跟随着前车停在舂陵的揭府门前时,揭含楚看傻了眼。


    “还杵那儿干嘛呢,过来搭把手!”揭含豫自恃劳苦功高,把车马停在门口就撒手不管了。


    揭含楚用半吊钱雇了好几个壮汉,让他们把六个大木匣抬进院里,而他本人更是从头顶到尾,半步不敢让匣子离开。


    “大哥,这六匣铜板够咱们全家吃多久啊?”揭含楚在这个世界活了近十年,还是对物价和汇率懵懵懂懂。


    “你就这点出息!”揭含豫搭着他的脖子,手掌轻拍他的脸,活像个山大王似的指挥着揭含章,“老二,开匣!给你们开开眼!”


    揭含章掀开第一个匣盒时,内里露出的满满当当的24k纯金闪瞎了揭含楚的狗眼。


    我超!这就是豪族吗!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六个,揭含楚从一开始的震撼变成了麻木。


    “我一定是在做梦,这真的不是金砖巧克力吗?”揭含楚喃喃道,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晕钱。


    揭含豫奇怪地问:“巧克力是何物?”


    揭怀容有些感慨,沉浸在儿时颠沛流离的回忆中,一家人只是为了争这些粪土之物竟闹得家宅不安。他是个物欲极低的人,况且先前的平淡日子过得也不错,不愁吃不愁穿;最主要的是家和万事兴,有体贴的妻女,有能干的子侄,这就够了。


    揭怀容不愿管账,让他们兄弟二人自行商量着办——是的,兄弟二人。某出手大方的散财公子被排除在外。


    揭含豫心有不满,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德行。怀里还藏着半块金锭,他一个人赶着马车的路上还时时为送出去的那另外一半掰得太大而后悔。


    而且老三下个月就要上京了,管钱的肯定是老二!揭含章这个哑巴墩子还不知道要压榨他到何时呢!


    然而揭含章深谙人心,在揭含楚离家后给了揭含豫一个大布包——这个布包是用揭含楚那件新衣剩下的料子做的,只是上面绣的母鸡和鸡仔一言难尽。


    “这是什么?”揭含豫接过来颠了颠,但没打开。


    揭含章:三弟说等自己走了再让我还给你。


    揭含豫百感交集,他打开了那个布包,里面是用细线串好的一吊吊铜板。这是老三这些年从他手中套走的钱,原来都帮自己存着。


    老三,你永远是大哥的好弟弟!揭含豫在心中无声咆哮。


    却说这头揭含楚和邱一禾乘着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城去。


    邱一禾轻车简从,只有两个包裹,其中一个鼓鼓囊囊充斥着泥土的味道。


    揭含楚好奇地摸了摸,手感硬硬的:“一禾哥,你这带的什么?”


    邱一禾打开包裹给他看:“偷挖了一些祖父养的百年草乌。我早就打它们的主意了,这不昨晚刚挖出来今天我就走,祖父也没办法说我什么。”


    揭含楚沉默,你还挺会把握时机。


    邱一禾却盯着揭含楚颈间凭空出现的手指粗的金项圈,下头还坠着块拳头大的金镶玉长命锁,随着主人的身体也轻轻晃动着。


    “先前听说揭大哥大闹揭家老宅抢了五百金,我还道他们胡乱抹黑揭大哥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邱一禾仿佛被什么黑恶势力吓到了,不住捶胸顿足。


    他这一锤不要紧,整个车厢都为之一颤。


    “打住,车坏了没法走,你背我上京。”


    邱一禾不以为然,向他展示自己健硕的双臂:“背就背,小时候又不是没背过。”


    揭含楚被衬得像一只小鸡仔,不爽地把玩着这充满土豪气息的金玉,这是临走前揭含豫和揭含章二人强行套他脖子上的,说什么京城人心险恶,衣着朴素别人会以为你是个软柿子。与其被动受欺,不如主动出击,用金光闪瞎别人的狗眼——解读自揭含章的手语。


    哎,这可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马车行至外城田间,揭含楚跳下车,手里拿着食盒砰砰拍响老郑的破烂木门。


    “老郑!老郑快开门——”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干巴老头走出来,嘴里笑骂着小兔崽子:“来就来呗,还带什么……呦,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泥巴地里乱爬的崽子吧,怎么是个这么俊的小公子。”嘴上话虽这样说,却还是一掌拍人后背把揭含楚带进了院里。


    揭含楚把食盒放石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只烧鹅和几块点心:“怎么样,本公子拿这些吃的换你老郑几张饼子,不亏吧?”


    一向话多的老郑此时却一言不发,闷闷地走进灶屋,从里锅边出五张油汪汪的大饼。和之前硬邦邦的死面饼子不同,这是老郑特意起了个大早现做的油焖猪肉饼。


    “好香!”揭含楚眼睛笑嘻嘻地盯着他的手,嘴角却撇下来了。


    “拉拉着脸给谁看?”老郑把碗哐当一声放桌上,推着揭含楚赶紧坐下,“快吃,吃完了就走,别在我跟前碍我的眼。”


    “也不知道等你回来……还能不能见到我。”


    “哎!”揭含楚踹了他一脚,不乐意听他说话,“说什么胡话呢,有这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如看顾看顾我们家的地。”


    老郑整理了摆摆手整理了衣裳,对揭含豫说:“我年龄大了,怕也活不了多久。你过来给我磕三个头,就算你养老送终了。”


    揭含豫终于忍不住了,眼中兜着一滴泪:“你说什么?”


    老郑继续说:“说不定你揭老三日后还能混成个侍郎呢,受了你三个响头,赚大发了。”


    见人还坐着不肯起身,老郑故作生气:“怎么,成了太学生就不认我们这乡里头下贱人了?”


    “老郑,”揭含楚站起来,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眼都没眨一下直接双膝跪在老郑身前,“这三个头算是我这个太学生给你的续命,等会我回来,是要你拿东西来还的。”他四周望了望,指向碗里的半块饼,“我要你每天早上都给我做那个。”


    说完,他手抵前额,闭着眼规规整整地叩了三次头。


    等他抬起头时,眼前却不见老郑身影。他几口吃完剩下的半张猪肉饼,最后看了一眼破败的老木房,拉上了门。


    揭含楚抹掉眼泪,深吸几口气后上了车厢,对外头车夫说道:“走吧,去长安。”


    如今是五月中旬,要赶在十月岁首前赶至京城,时间还有点紧巴巴的。


    从舂陵向西北出发行至宛城,再继续西行至穰县,这一段路在南阳境内,平原辽阔,熟练的车夫一天可以走六十里。但要想继续往西进入长安城所在的关中平原,则必须穿越秦岭山脉。


    揭含楚一行人选择走武关道,相传此古道为前朝一战神陨落之地,其名讳为谁在史书上也不可考证,只留下以其爵位命名的“武关”供后人瞻仰怀古。大周建国以后成为沟通南北的政治经济动脉。在翻山时,一天只能前进二十里。武关道大部分路段临近丹水之北,夏秋时节江水上涨,经常冲毁道路。


    从离家到现在满打满算花了十二天,夏至已过,雨季将临。揭含楚不敢拿三人性命开玩笑,就近在武关开了三间客房,打算住到中秋。哼哼,反正公子我有的是钱——揭含楚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揭含豫化的行为上迈出了第一步。


    哪知客栈掌柜听说揭含楚要西进长安,猛地一拍手:“公子有所不知,这武关道连着四年都没再涝过了,多少游商都赶着夏秋往北走呢,不然等到了**月,山里就冷起来了!”


    揭含楚奇怪道:“为何会这样?丹水不是夏秋都会涨水吗?”


    掌柜见眼前三人隐隐以这金圈小少年为主,他生得俊秀让人心生好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害,这几年的天气怪着呢,我直说了公子你也别害怕。这几年夏秋滴水不落,春冬却下雨下雪个不停,庄稼都没法种啦!老人家都说是龙王搬家,不管咱们武关了!”掌柜叹着气,“要不是武关是除了子午道唯二能进京的路,来往商贩多,像咱们这种开店的还能花钱买些粮食,不然早就饿死了!”


    这反常极端的表现,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小冰河期的气候系统紊乱?但依稀记得小冰河期的气候现象不该像掌柜说的这样只是雨季颠倒,旱涝急转、旱涝并发在前世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揭含楚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打算在武关住到夏末,如果今年夏天依然难见下雨,想来秋天也只是会出现霜冻,总比发大水把人困在山里强。


    邱一禾却有些不好意思,只因他囊中羞涩,一直停在武关恐怕就没钱上京了。


    “没关系,哥们儿有钱,”揭含楚朝他眨眨眼,“你就当是我胆小怕事,求你留下来陪我的。”


    车夫倒无所谓,反正花销都有主家报销,权当是公费旅游了。


    掌柜见这少年不听自己的,面上还有点挂不住,结果揭含楚一口气定了一个半月的房间,包了一层楼,还是提前付款——他看揭含楚的眼神顿时像见着了财神爷。


    “好嘞!公子这边请!”


    掌柜亲自将揭含楚一行人送上楼,转身离去时听见揭含楚问:“掌柜,这附近可有什么书舍或者书坊吗?”


    “有有有,小公子是想要亲自去看看还是差人给您带回来?”掌柜笑得一脸殷勤。


    揭含楚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自己去,问掌柜要了个长工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