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妮凭借钩爪在屋顶间快速移动，视线扫过纵横交错的巷道，却没有发现任何仅仅早她一分钟出发的女孩身影。


    “……见鬼，这什么速度，她是什么新品种的闪电侠吗？”她嘟囔了一句，耳麦里传来红头罩的声音：“或许你该回头看看？”


    “……下次给目标安定位器记得和我分享。”斯蒂芬妮咬牙切齿的回头，红头罩笑笑：“很显然，我正在和你分享。”


    她又倒回去一段路，果然看到在如同散步一样在慢悠悠走着的白发少女。


    ***


    本体突然激动的情绪引起了两个壳子的注意，珍妮弗看过去，立刻认出：“是罗宾，蝙蝠侠的助手。”


    蝙、蝙蝠侠……


    尤拉娜想起在正义大厅里见过的那个高大又威严的身影，眼泪无法控制的流出来。


    她要被蝙蝠侠抓到了。


    得、得逃……


    需要把搅局者引过去吗？洛温询问着主意识。


    尤拉娜的身体紧紧贴着砖墙，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对方眼里是什么样，她只能祈祷那是一个不会让对方立刻引起攻击的形态。洛温的询问没有让她放松，反而背后更加一片鸡皮疙瘩。


    搅局者引过来……然后做什么？让搅局者和罗宾为了争抢她大打出手吗？


    这听起来也太羞耻了。


    被唤作罗宾的人类……等等是人类吗？人形生物往前走了一步，他没有立即接近尤拉娜，只是拿着一个东西在尤拉娜面前晃动了一下。


    他在做什么。


    尤拉娜觉得自己有些腿软，她今天走了太多路，也哭了太多，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吃晚饭。


    少女顺着墙角一点点滑落下去，直到完全跌坐在地上。


    而罗宾终于开口说话了：“安静些。”


    他咂舌，尤拉娜为这句语气的威慑又流出了些眼泪。


    “你是怎么进入哥谭的，浣熊？”


    尤拉娜听到罗宾审问一般的语气。


    ***


    与此同时，几个街区外


    搅局者从屋顶轻盈跃下，落到少女，双手叉腰，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嘿！你就这么打算走着去？你不是说这是紧急情况吗？”


    洛温没有停下脚步，她往前走了几步，才开口：“……嗯，快不了。”


    “那你该试试换掉你的装备。”斯蒂芬妮看着女孩身上繁琐复杂的洛丽塔裙，忍不住吐槽着。


    洛温没回话，一时间只有两个人缓慢并行的脚步声，斯蒂芬妮听到耳麦里传来红头罩似乎在强忍的低笑。


    ***


    搅局者找到我了。洛温向主意识反馈。


    但是主意识暂时没有分心为她安排的气力。


    浣熊……在罗宾眼里我是浣熊？


    尤拉娜泪眼朦胧的看向自己的手脚，还是人类的肢体，并没有产生形态的变换。


    所以不是我产生了变异，是别人对我的认知出现了错误。


    饥饿带来的眩晕和恐惧感混合着，让尤拉娜头晕目眩。


    能产生认知障碍类型的异常项目。


    ……1152，一只普通的浣熊。


    好了，现在我们知道为什么猫会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她苦笑着，看着那只罗宾又砸舌了一声，蹲下来平行着看她。


    我现在样子一定很糟糕。当被人注视，尤拉娜不由自主的想着，她想起自己今天爬过的楼梯、矮墙、堪称狗洞的铁丝网口，她现在一定又脏又乱。


    但幸好。


    我现在只是浣熊。


    ***


    有一种如果继续说点什么会遇到很不妙的事情的感觉，但是就这么干巴巴走过去实在太不符合斯蒂芬妮的性子了。她往联络频道里骂了杰森一句，试图找点话：“所以你刚才是看到了什么吗？”她知道洛温的眼睛有些特别。


    “……不是的，和着装无关。”洛温眼睛看着前方，回答道。


    斯蒂芬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女孩是在回答她上一句提问。


    耳麦里红头罩的笑声快压不住了。


    ***


    尤拉娜抱紧自己的膝盖，黑发垂下来，她看到自己头发上粘着一片叶子，湿漉漉的，沾着不知道什么液体。


    看起来好恶心。


    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有泪水干在脸上后带来灼烧一般微微刺痛的感觉。


    罗宾在腰带里翻找出来什么，他将那东西包装撕开递过来。


    能量棒甜腻的香味如此诱人，尤拉娜能听到肚子在咕噜噜的叫唤着，她没有力气动，姿势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期盼着毫无反应的一只浣熊能让对方失去兴趣。


    罗宾坚持着递食物的动作：“吃掉，我送你出城。”


    尤拉娜摇着头，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


    ***


    洛温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斯蒂芬妮，她抬起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门，然后顺着一条直线的往下滑动，直到指尖停在腹部的位置：“我的内部，为了稳定武器系统，支撑结构，进行了重设，快速移动，会导致失衡。”


    红头罩的笑声戛然而止，而斯蒂芬妮抓住了洛温的手臂：“什么意思？”


    洛温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意思是，我会摔倒。”


    ***


    达米安看着这只低声呜咽不停却抗拒进食的浣熊，它身上沾着不少枝叶，毛发干枯又打结，与它的个头比起来略显瘦弱的体型，昭示着这只浣熊应该流浪不少时日。


    他把能量棒又往前推进半寸，浣熊就更瑟缩了一分。


    行吧。他咂舌，将能量棒完全拆开放在地上，往后退两步，随即高高跃起落在了高墙上，远远观察着下方的浣熊。


    今晚的哥谭还算安静，他才能有这些时间陪这个小东西耗在这里。


    在他离开后，浣熊又在原地等待了一会，才抬起头，嗅闻着空气似乎在确认已经没人。它抓起能量棒摆弄了一下，又扭头看着什么，达米安想到浣熊有用水洗食物的习惯。


    现在可没有水给你。他啧声。


    浣熊抓着能量棒陷入了某种沉默，随后它将能量棒轻轻放下，贴着墙角似乎准备离开，尾巴耷拉在地上，滑动出一条尘埃的痕迹。


    ***


    “我是在问那该死的什么内部武器系统重设是什么意思？！是谁对你做了这些？！”斯蒂芬妮的声音高昂，在察觉到以后，又自我压下来，“你才多大，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龄，你——”


    她烦躁的跺脚，似乎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她始终没有松开手，紧紧抓着女孩的手臂，隔着厚重的、绣满蕾丝与花边的长袖，斯蒂芬妮最后只是说：“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们可以为你联系蝙蝠侠，你知道吗，蝙蝠侠，他是正义联盟的一员，他们——”


    ***


    达米安盯着那只浣熊的动作。


    一只普通的城市流浪动物，有可能在面对食物时那么轻易放弃吗？


    浣熊贴着墙走了几米，似乎体力不支，重重倒下来，它发出微弱的“啾啾”声，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达米安再次落下地面，浣熊似乎有所感应，就那么躺在原地，把自己又一次蜷缩成一团。小小的爪子扒拉着脑袋，耳朵低压，看起来就像期待能用这样子的动作让达米安看不到它一样。


    达米安走过去揪着后颈毛把浣熊拎起一半——将近五英尺、大得离谱的动物，体重如同他预料的轻。


    “你能听懂我说话？”他不是在提问，只是在确认。


    浣熊低着脑袋，拒绝回答，甚至看起来很心虚的微微撇了撇目光。


    有趣。达米安手上轻微一用力，本就虚弱的浣熊没挣扎两下，就完全晕过去。


    ***


    “衣服是博士准备的。”洛温没有丝毫情绪的变动，她终于理解了上一句斯蒂芬妮的提问，并做出了回答，“博士说，在改造开始前，我很喜欢，这些东西，所以她准备了这些衣服。”


    斯蒂芬妮缓缓松开了手，洛温的手臂自然的垂落下来。


    红头罩似乎在联络频道里骂了句狗屎。


    “为了收容……我失去了一些……记忆和情感，博士知道，她希望能用这些衣服……让我开心。”她垂下眼眸，手指捻着袖子边缘的一小根蕾丝，“……我想，我很开心。”


    ***


    “罗宾呼叫蝙蝠洞。”


    短暂的静电音后，蝙蝠侠的声音响起：“报告情况。”


    “我控制了一个生物目标，外观为五英尺高的浣熊，处于饥饿状态但拒绝进食，能理解人类语言。”


    “你受伤了吗？”


    “没有，目标虚弱且缺乏攻击意向，我正在运送它回庄园途中。”


    “你的判断？”


    “排除威胁可能后，我要养它，父亲。”


    通讯器那端陷入长达数秒的沉默。


    “先完成全部检查程序，蝙蝠侠下线。”


    ***


    与此同时，几个街区外


    斯蒂芬妮有些情绪复杂的试图说些什么，但是白发的少女昂起脑袋，看向了夜空中的某处。


    博士，本体被带走了，需要进行武力夺回吗。链接中，洛温用白眼紧紧凝望着正飞跃城市的罗宾。


    珍妮弗叹了口气：不，我们优先继续833的收容……不能把我们暴露给蝙蝠侠。


    好的。接受到指令，少女转了个身，朝着来时方向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里？你说的紧急情况呢？”斯蒂芬妮追过去。


    “目标已被捕获。”洛温没有看斯蒂芬妮，但是她的白眼始终呈现着开启的状态，“捕获者身份已确认，为哥谭义警——罗宾，为避免暴露，已放弃进一步侦测行动……罗宾已超出侦测范围，目标已丢失。”她眨了眨眼，眼睛周围的细小青筋散去，恢复最日常的姿态。


    信息量有些大，斯蒂芬妮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看着洛温的背影，喊出声：“你就那么放弃了？刚才那么着急的出来，现在说放弃就放弃，我以为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


    “嗯。”这一次的回应快得又让人没有反应过来，洛温抬起头，没有使用白眼，只是看着夜空里某个方向，“很重要。”


    她喃喃着，重复了一次：“对我来说……很重要。”


    即使这样说着，洛温也没有停下往回走的步伐。


    “既然很重要，为什么要那么轻易放弃？”斯蒂芬妮无法理解。


    “……我是为了，收容，被制造出来的，所以要优先进行……博士有，行动决定。”


    夜风将少女的轻飘飘的声音送到斯蒂芬妮耳边。


    ——个体的苦难，被视为维持常态所必须接受的可计算代价。


    “先回来，搅局者，我们需要重新商量下计划了。”红头罩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嗯。”她应着，迈出步伐，脑袋里却不由自主响起洛温说过的话语。


    ——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不会感到痛苦。


    很抱歉，克洛伊，我恐怕没办法讨厌这个要伤害你的人了。斯蒂芬妮在心里小小的发声着。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她追上洛温，一把抓住她的手，温热、柔软、触感和普通人并无区别。


    斯蒂芬妮带动着洛温往前奔跑。


    ——我们对你所有的遭遇…感同身受。


    如果你因为我的痛苦而感受到了痛苦。


    洛温似乎没有理解她要做什么：“……请不要那么快，我会摔倒。”


    那么，我感受到了你的求救声，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她一把掐断了耳麦里与红头罩的联络。


    我是搅局者，我才不管规矩。


    她想着，也那么行动着，斯蒂芬妮迎着风射出钩爪，一把搂住洛温的腰间，带着少女跃向天空：“去他狗屎的优先决定，我们去追罗宾，把你重要的东西抢回来！”


    无论哪个，我都不会坐视不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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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