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许家小院除过年外最热闹的一天！


    六人坐满餐桌，给清冷的小屋增添了不少人气。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许父特意把家里酿的酒拿出来，这是过年时才有待遇。


    “小谢，来尝尝我们自家酿的酒，看跟你带过来的比怎么样？”许父笑眯眯地倒了一杯酒。


    “哎哟，”谢烨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许父递过来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好酒！”


    谢烨坐下，发出舒服的声音，赞叹道：“这外面买的跟自家酿的完全不能比。”


    “那是，咱们自己酿的，全是真材实料，外面的不知道掺了多少水。”许父笑着给谢烨倒满杯子。


    谢烨拿起酒杯，许再安伸手拦住他，提醒道：“悠着点，这酒后劲很足，这不是应酬，倒满也不用都喝。”


    “没事，今天高兴，叔叔您说是不是？”谢烨轻轻拉开许再安，仰头喝完一杯。


    许父被点名，连忙应和：“可不是嘛，难得齐聚，我们安仔，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


    说着餐桌上的氛围有些伤感了。


    “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说这干什么？”许母瞪他一眼，转头给旁边的女孩夹菜，“梓悠多吃点，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谢谢阿姨。”女孩轻声回应。


    “这小孩也是太害羞。”旁边的媒婆说，“没事儿，不用客气，以后熟了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像根针一样刺在许再安心里，他伸出去的筷子僵硬悬在餐盘上空，谢烨皱了一下眉头，帮许再安夹了一筷子的茄子。


    “多吃点，看你瘦的。”


    许再安这才回过神来，缩回筷子，沉默地吃起碗里的茄子。


    旁边的许母因为媒婆的“一家人”正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无声交流着什么。


    许母的目光在餐桌上移动着，忽然看向许再安，给他使了个眼色：“安仔，别光自己吃，给梓悠夹菜呀！”


    谢烨一口米饭差点呛到，他抬眼看向许再安，许再安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然而其他人并没有发现，许母和媒婆还笑眯眯等着他行动。


    许再安深吸一口气，停下筷子，看向母亲，冷静地说：“妈，现在都提倡分餐，就为了避免疾病交叉感染，帮别人夹菜虽然好心，但也是一种陋习，从医学角度看，不卫生。”


    “噗！”谢烨没憋住，笑出了声，许再安瞪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上嘴巴。


    不过没有关注他，除了他，餐桌上其他人都愣住了，像是没听懂一样。


    “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卫不卫生的？我跟你爸几十年都没事。”许母尴尬道。


    这个“一家人”再次精准戳到许再安的痛点，他索性放下筷子，语气更为严肃。


    “妈，有些话不能乱说。”许再安瞥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女孩显然有些尴尬，“而且，对人家女孩子名声也不好，吃饭就吃饭，别整其他的。”


    许母许父和媒婆面面相觑，餐桌上的氛围瞬间有些尴尬，许母怎么都想不明白，只是让儿子给相亲对象夹了菜，怎么变成这种局面？


    就在这寂静的沉默中，谢烨像是没感觉到尴尬，他姿态轻松地给女孩夹了块排骨，笑着接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与调侃。


    “阿姨，您别怪再安，我们在外面呆久了，别的没学会，穷讲究倒是学会了不少。”他说话时，目光扫过许再安，“都怪我们公司规矩太多了，吃饭、喝水、说话都有讲究，改天我给老板提提建议。”


    “哟，你们公司这么麻烦吗？”许父问。


    谢烨的话引来大家的关注。


    “那可不。”谢烨三言两语把自己带到话题中心，“有一天我吃完泡面，把面汤倒进厨房洗手池里，行政说我这样做会引来老鼠蟑螂，把我批了一顿，你说这不是穷讲究吗？”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许父接话，“老鼠蟑螂最爱面汤那玩意了……”


    中老年人最爱以过来人的经验教育别人，特别是教育年轻人，许再安平时最讨厌许父这种行为，谢烨却听得津津有味，给许父提供了足够的情绪价值。


    许再安一个晃神的功夫，谢烨讲完公司的规矩，又讲到前几天的活动，还顺带表扬许再安的工作能力，夸得许父许母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饭桌后半段，遂了许再安的愿，他不用再强行与女孩亲昵，一顿饭有惊无险结束。媒婆带着女孩寒暄几句就离开，许再安跟着父母送女孩出去，许家小院只剩下谢烨。


    谢烨走到院子里，围墙外是一条清澈的河流，河对岸是一座山丘，即使冬天，山上也碧绿如翡翠，他猛吸一口新鲜空气，感到心旷神怡。


    小院里一大片浅粉色和橘黄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谢烨坐到躺椅上，闭上双眼，好不惬意！


    慢慢的，风声中传来了熟悉热闹的交谈声，谢烨缓缓睁开双眼，许父许母走进小院，后面跟着许再安。


    “叔叔阿姨辛苦了！”谢烨起身迎上去。


    “辛苦什么，我们每天这样走，让安仔带你去玩，我们还要忙。”许母热情地招呼谢烨，转身叮嘱许再安。


    许再安应声，许父许母进屋去，院子里只剩下谢烨和许再安。


    谢烨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许再安。


    “不是要赶软广吗？我要工作了，你自己玩去吧。”许再安避开谢烨的目光，越过谢烨正想往屋里进去，手腕却一把被人抓住。


    许再安翻了个白眼，回头瞪谢烨，说：“有话就说，能不能别老是上手？”


    许再安经历了一场相亲，此时像炸药，一点就燃爆。


    “在这办公吧？”谢烨试探着问，“这很舒服，说不定能激发灵感。”


    许再安扫了一眼院子，应了一声。


    “我去拿电脑。”许再安抽出手腕，径直上楼。


    许父许母住一楼，姐姐虽然出嫁了，二楼的房间依然留给她们，许再安的房间在三楼。来到楼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的思绪慢慢冷静下来，心想怎么会让谢烨遇到这种场面？


    他没着急进房间拿电脑，而是来到阳台上，俯视坐在院子里的谢烨，谢烨知道他的情况后，会怎么样？还会像之前那样喜欢他吗？


    “还没好吗？”谢烨突然抬头看向三楼阳台，恰好与许再安对视一眼。


    许再安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赶紧跑进房间拿电脑。


    院子里有桌椅，许再安再次回到院子里，直接把电脑放桌上，拉过排插给电脑充电，就开始工作。


    “你真没带手机充电器吗？”谢烨坐在许再安旁边，看许再安点开邮箱下载方案，始终没见他看手机，也没见他登录电脑微信。


    “昨天打车去医院落车上了。”许再安滑动鼠标看方案，头也不抬地说。


    “我充电器在车上，今晚拿给你。”谢烨说。


    许再安闻言，滑动鼠标的手一顿，侧头看向旁边的谢烨。谢烨手撑头，饶有兴味地享受着许再安的注目。


    两人仿佛较劲一般，都不愿先开口说话，最后是许再安败下阵来，问：“你怎么还不回去？”


    “等你一起啊！”谢烨说得理所当然，“反正都要回去，顺路捎你不好吗？你这里不好坐车吧？”


    许再安拿起笔，在平板上打着草稿，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先回去，我在路边可以坐直达的车。”


    “我早上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你让我今晚继续开四五小时吗？会疲劳驾驶的。”


    许再安握笔的手一顿，还在想着怎么回应，身后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夹杂着许父许母的交谈声。


    “叔叔阿姨，出去吗？”谢烨侧了一下身打招呼。


    许父许母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


    “是啊，我们去地里松松土，顺便挖点红薯，安仔喜欢烤红薯，今晚给你们做饭后甜点吃。”


    “太期待了！”谢烨笑着瞥一眼许再安，“我也去帮忙吧？”


    “你别忙活了，黄大嫂说你差点把她的番薯踩坏，我们去就行了，你跟安仔忙完到处去转转。”


    “哎，好！”谢烨笑着送走许父许母。


    许再安表面看起来不为所动，实际上手上拿着笔已经画出重影来了，谢烨也不提醒他，反而拿起地上的水管来浇花，浇完花则趴在及腰围墙，看河流对面的青山。


    小院一时间很安静，风偶尔吹过来的簌簌声和许再安作画时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生惬意。


    谢烨索性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下，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许再安完成第一张软广海报时，抬头一看，谢烨已经在躺椅里睡着了，躺椅的背后，是青山绿水，谢烨脚边一大簇小花迎风摇曳，安静又美好。


    他起身来到谢烨身边，不说话的谢烨看起来倒是蛮乖的，许再安靠在围墙上，感受着山风的凉意，听着水声汩汩响起，这一刻很平静，他其实也很喜欢家里的环境。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他没办法承受小地方的闲言碎语。


    下午的温度更低了，一阵山风吹过，许再安冷得缩了缩脖子，他看了一眼还躺着的谢烨，决定进屋拿条毯子。


    他才迈出一步，手腕即刻被抓住。


    “我说，”许再安回头，翻了个白眼，“非得这么上手吗？”


    谢烨勾唇一笑，坐直身体，问：“画完了吗？”


    “嗯。”许再安应了一声。


    谢烨跟在许再安的身后，检查电脑上的图稿。


    谢烨工作起来时，神情严肃认真，看了好一会儿，他指着屏幕上的一点，抬头问：“字体往这边挪会不会更好看？”


    许再安坐下，打开设计界面调位置，问：“这样吗？”


    “嗯。”


    “还有其他需要改动的地方吗？”


    第一张是模板，只要第一张没有问题，后面的全都可以替换素材生成。


    “可以了，你导出来发给我。”谢烨说。


    没过多久，谢烨收到许再安从□□发来的图稿，他放大检查一遍，随后发给方龙。


    “我发给龙哥了，现在可以先休息一下。”谢烨说，“你家这边风景挺好的，怎么不带我逛逛？”


    “我以为你这种海归精英看不起乡村小风景。”许再安说着走进屋里，谢烨紧跟其后。


    “大自然的馈赠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得到的。”谢烨说，“你去哪儿？”


    许再安噌噌走到楼上，一口气爬到三楼。


    三楼的格局和一楼差不多，楼梯进来就是一个客厅，客厅里只放了一套红木沙发和一面红木书柜。客厅的一边是洗手间和厨房，另一边有两个房间，许再安站在房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谢烨。


    “外面风很大，我给你拿衣服，你在这等。”


    “好。”


    谢烨坐到沙发上，红木沙发又硬又凉，身后的落地窗大大地敞开着，山风从阳台上簌簌吹进来，谢烨冷得一哆嗦。


    “咔嚓”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谢烨看过去，许再安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


    “穿上吧。”许再安扔过去。


    谢烨一把接住，利索地脱下原来的夹克外套，穿上黑色羽绒服。


    “去哪儿？”


    “带你随便转转。”


    许再安走出小院，谢烨疑惑回头，问：“不锁门吗？”


    “没事儿，这的人都不锁门。”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你们这就是理想居住地。”谢烨感叹道。


    许再安没说话，绕到旁边的小路，往河滩方向走下去。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巴掌大的地方，什么闲言碎语都传得快，你要真在这呆久了，也不会喜欢了。”许再安走到河滩上，看着身后的谢烨说。


    谢烨捡起一块石头，往河面上扔过去，咚的一声掉入水里。


    “所以你害怕这里的闲言碎语吗？”谢烨问。


    许再安捡起一块水头，弯腰瞄准角度，轻轻一甩，石头在水面上荡出几圈波纹才落入水中。


    “厉害，怎么扔的？”谢烨满脸崇拜地看着许再安。


    “我不害怕别人的闲言碎语，”许再安平静地看着他，“我害怕我父母承受不住。”


    谢烨没说话，学着许再安的姿势，轻轻甩出石头，石头贴着水面荡起一圈波纹，随后沉入水中。


    “许再安，”谢烨捡起一块石头，说，“如果这次我成功了，你就答应我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把决定寄托在不起眼的石头上？”许再安无语。


    “那你为什么把自己的人生留给别人审判？”谢烨凝视许再安的双眸，一改轻佻的姿态，认真地说，“你觉得别人真的在意你幸福与否吗？”


    “谢烨，我跟你不一样。”


    “我们是一样的。”谢烨打断了他。


    许再安还想继续反驳，谢烨的手机提示音突兀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