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蓝皮水妖毕倾沅
作品:《被迫加班后,死对头不肯杀我了》 十二岁那年,那时他爹亲领禁军一部,为锤炼他,三岁开始便带着他在军营里摸爬滚打。
归允时不时与将士们饮酒作乐,上树掏鸟,沾染了一身兵痞子气。
他娘对此颇为头疼,不顾他反对,提前将他送进了封和学宫,还是温故堂。
温故堂,主要以习四书五经、策论为主,武学为辅,学风严谨。
归允哪肯愿意,最烦背书。
于是他整日和知武堂的学子混在一起,带着一帮世家子弟,不是翻墙饮酒,就是招猫逗狗,学宫里的祸事,不用调查,十有**是他们一伙儿干的。
气得夫子频频责罚带头人归允,奈何他皮糙肉厚,抄书、罚跪、请家长,也挡不住他继续惹是生非。
记得那日,烈日高悬,他又被罚跪背书,捧着书晃着脑袋,磕磕绊绊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呼其外。素...素...”
素了半天也没下文。
“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
清泠泠的童音传来,他扭头,看见一小小身影被人牵着,蓝眸蓝发,面若凝脂,不染半点凡尘,灵透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
那时的他就是凡人,哪见过这等相貌,当即愣在原地,满脑子只剩四个字:
惊为天人。
事后,他记得自己回家后缠着爹娘闹了好一阵,嚷着想要个蓝眼睛蓝头发的弟弟。这话后来不知怎的传到学宫,惹得众人笑了他好一阵子。
归允当前就知道了,小仙童叫毕倾沅,刚入学了温故堂。只比自己小两岁,看上去却只有六七岁的模样。
毕倾沅一来就轰动了全学宫,人人都好奇这蓝眸蓝发的学童是何模样。
短短几日,他就赢得全学宫夫子的青睐,连知武堂的夫子都对他赞不绝口。
世家子弟们瞧着这出身寒微的学童,心头难免泛酸。
都知他是冯长林的门生,但也只是门生。且那时的冯长林,不过是太学中一位籍籍无名的五经博士罢了。
陆续有学子故意弄脏他好不容易抄写的课业,在他座位上洒水,嘲笑他的寒酸,给他取了个刺耳的外号“蓝皮水妖”。
归允虽常在知武堂蹭课习武,却也嗅到了温故堂那边的硝烟气。他瞧不上那些人的下作手段,但也觉得那时的毕倾沅太装,连拳头都不懂得挥一下。
学宫除了设有温故堂和知武堂外,还有丹青艺课、礼乐课等通习之学。
两堂的学生最喜欢这些课,不仅是难得的喘息之机,更是一座心照不宣的“猎场”。
学生们齐聚一堂,夫子们也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清算旧账、解决摩擦,便成了这些课上不成文的规矩。
那日,丹青课上,归允已经记不清沈安平又是为何事,一进门就哭哭啼啼。
归允坐在毕倾沅的正后方,左边是抽泣的沈安平。
许是老师知道毕倾沅的处境,将素来不参与霸凌的他安排在毕倾沅后面,算是一种无声的保护。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那些蓄意的挑衅。开课不过片刻,毕倾沅的宣纸就已被故意扯坏了三张,新磨的砚墨也被撞翻在地,碎了好几块。
归允冷眼看着,只觉得一阵闹心,心想这帮蠢货敢波及他,他就当场揍得他们找不着北。
一转头,看见沈安平趴桌子还在抽泣,哭得他心烦意乱。
他耐着性子凑过去哄人:“瓶子,别哭了!下学带你去吃望月楼。”
沈安平闹脾气:“不吃!”
“那去看影戏?”
“不去!”
归允咂了下舌,他一把抓过纸笔,手腕几番扭动,开始了他的创作。
他故意把眼睛画得一大一小,嘴巴咧到耳根,四肢像面条一样扭曲,画出了一个丑陋滑稽的四不像怪物。他一边画,一边挤眉弄眼地发出怪声。
“瓶子,看。”
沈安平泪眼朦胧地一瞥,正看见归允龇牙咧嘴学着画中怪物的模样,“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归允趁热打铁,又从怀中拿出自己的终极法宝,一只非常漂亮的独角仙。
“看!黑甲大将军!像不像!”他一手举着画,一手捏着独角仙背甲。
黑甲大将军受到惊吓,开始用力挣扎,六条腿拼命划动,猛地一挣,从他手心里挣脱了出去!
眼看自己最宝贵的玩具就要飞走,归允想也没想,猛从凳子上一弹,向前一扑,试图在空中抓住。奈何一个重心不稳,整个身体向前栽去。
绘画的书桌本就矮小不稳,归允这一栽,把自己和毕倾沅的书桌,还有涮笔的半桶水全部压翻。
归允也顾不得黑甲大将军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毕倾沅的画正在迅速地被水浸透,隐约能看到是一个持着枪的人,没等看清就立刻化作一片混沌。
毕倾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去看地上的归允。
归允赶紧站起身,手忙脚乱的扶正了桌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给你用我的。”
他转头想拿自己的笔墨,发现自己的也全被泡了汤,只剩那副四不像侥幸残存。
沈安平也不哭了,忙把自己的笔墨放到毕倾沅的桌子上:“他不是故意的,你用我的,我的都是新的。”
毕倾沅终于看向归允,那眼神里不带一丝温度:“捡起来。”
归允一愣,看着已经变软的宣纸,正要俯身提起,就听毕倾沅又开口,比刚才更冷:“我让你把他的眼神捡起来,把他紧握的长枪,把他衣袂上的每一处褶皱,都完完整整的,给我捡起来。”
一句话,让满堂的呼吸为之一滞。
归允也僵住了,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毕倾沅,这根本不是一个能完成的要求。
毕倾沅这是在故意刁难他。
“我不是故意的,”他压着火气,“我双倍赔你,你开个价或者提个要求。”
毕倾沅一字一句道:“我、就、要、画。”
归允:“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归允盯着他,毕倾沅也毫不退让地回视。
归允脑子里闪过那些人欺负他的画面,他屁都不放一个。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又是道歉,又是赔偿,他给我摆这副脸色?
心中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他向前一步,兵痞子的架势瞬间就出来了:“你他娘的觉得我好欺负是吧?”
沈安平见状暗道一声不好,这要是动起手来,毕倾沅那小身板儿,还不得出人命。
他连忙拽着归允往门口走,归允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一转身,在一地狼藉中捡起那副四不像,抓起笔写了几大字,一把拍到毕倾沅胸前。
“还你!”
毕倾沅低头,展开那张画。
一副抽象滑稽的怪物旁,凶狠地写着:
蓝皮水妖毕倾沅。
那日后,归允虽然气的不轻,但还是命人备下库房里顶级的笔墨纸砚,想了想,又让人去重金求了副《乐舞百戏图》。
毕竟他确实理亏在先,他这么做,也没想如何,只是为了平息自己心里那点不自在。
只要毕倾沅收下这份厚礼,这事就算揭过,两人依旧井水不犯河水。
他当然不会画什么劳什子人像,谁知道他毕倾沅画的谁?再说他归允哪会画画?
然而,当沈安平将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原封不动地拎回来,少年人那点可怜的善意,瞬间就被难堪和滔天怒意所取代。
他只知道,他主动递出的台阶,却被对方一脚踹翻。
归允把礼物一脚踹飞,自那日起,他不再去知武堂,而是回到了温故堂,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与毕倾沅的对抗中。
他故意带着一帮知武堂的学生,在毕倾沅身边练习拳脚。或者在毕倾沅安静写字的时候,故意踢翻案边的笔洗。
那小病秧子也毫不客气,夫子提问时,如果他回答不上来,毕倾沅会主动起立,用最清晰的逻辑和最标准的言辞对答如流。
末了,还会“谦虚”的补充一句:“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度,归允同学一时想不起来,情有可原。”
为了更方便地找茬,他特地换到了毕倾沅的斜后方,那里是审视和攻击的最佳位置。
不过偶尔,他的目光也会失控。他会毫无征兆地出神,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一些无意义的细节上。
譬如,毕倾沅袖口上不慎蹭到的一点墨迹。又或者,在他低头沉思时,一缕不听话的蓝发从肩头滑落,随着呼吸轻晃。
这场战争持续了一段时日,直到他自己先失了兴致。
他又跑回了知武堂蹭课,但只要回到温故堂,只要毕倾沅在,这份针锋相对就必然会继续。
然而,他自己也没料到,这不过是一场始于意外的别扭对峙,他和毕倾沅之间居然持续了这么多年。
再想想后来,那人见面时的冷言冷语,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的架势......他还能喜欢自己?
沈安平是对的,毕倾沅果然是有病。
这么一想,又生出几分怜悯,喜欢上自己政敌就算了,偏偏这政敌还是一位无法回应的神祇。
真是,造化弄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一条巷子口,抬头就是司空府三个烫金大字。
怎么来这儿了?
门前小丫鬟瞧见了他,他也没避开,就那么站着,盯着“司空府”那三个字看了许久。
“阿允!”
身后传来沈安平由远及近的呼喊,他五指慢慢握拳,又缓缓摊开。
舒了口气,转身,没再回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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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蓝皮水妖毕倾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