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以你为变量的终身结构健康监测
作品:《南站第三课梧桐树》 凌晨 5∶30,尤比和中捻并排坐在空荡荡的一等座车厢——刷夜排队候补,系统把两张二等座悄悄升了舱。
窗外夜色像没调好的示波器基线,偶尔被对面来车的灯光切成脉冲。
尤比把电脑搁在小桌板,屏幕上跑着“桥梁-滑板缩尺模型”的有限元预收敛曲线;中捻抱一件卷成团的羽绒服,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额头几次磕到尤比肩峰。
第三次磕到时,尤比把肩膀往前送了半寸,让他靠稳,顺手把耳机塞过去,左声道是实验数据采样提示音,右声道是老歌《Herees the Sun》。
中捻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声音黏在喉咙里:“……节奏同步了,噪声真的在掉。”
尤比没回头,只把左手滑下去,覆在他垂在座椅上的右手背,指尖冰凉,掌心却烫。
列车穿过黄河大桥,整个车厢轻轻晃了一下——像给他们的新课题做了一次免费的振动台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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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北京·地下室
铁路总院给联合培养学生提供宿舍,但名额只批了一间,六楼,没电梯;中捻的“社会人员”身份连申请资格都没有。
两人下了动车、拖着行李直奔实验室报到,被行政老师一句“床位紧张”挡在门外。
中捻怕尤比为难,抢先说:“我晚上去网吧包夜,顺便写商业计划书。”
尤比没吭声,转身给导师发微信:“能否额外申请一张临时门卡?我带了外协工程师,需要 24 h 进样。”
十分钟后,老师回过来一句:“院里刚退下来一间地下库房,潮、没窗,你们要不怕,先签安全协议。”
库房在 B2,原先是混凝土试块养护室,水管滴答,墙壁渗出一层碳酸钙花。
尤比扫了一圈,把最里侧 1.2 m 宽的实验台清空,说:“够放两张折叠床。”
中捻笑:“比废弃月台强,起码不会漏雨。”
夜里,两人并排躺在行军床上,头顶的日光灯因电压不稳“嗞嗞”闪;尤比侧身,把电脑抱在胸口,屏幕上是北京三环某立交桥的实时健康监测数据。
中捻伸手盖住屏幕,强迫他闭眼:“博士,先采样自己的呼吸频率。”
黑暗里,尤比数到第 7 次呼气时,听见中捻轻声补了一句:“以后房租按实验室公摊算,我那份从传感器专利里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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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风洞实验
北京春季沙尘频发,风洞实验室全天候排满。
尤比需要验证“滑板-桥梁气动缩尺模型”的等效雷诺数,只能申请凌晨 2∶00-4∶00 的时段。
中捻自告奋勇当“人工湍流发生器”——穿一身黑色紧身衣,站在风洞角落里挥动碳纤维板,模拟随机脉动风。
风速 25 m/s 时,他一个趔趄被气流推到防护网上,面罩被掀掉,瞬间满嘴沙。
实验暂停,尤比冲进去,一手关掉变频器,一手掰过他的脸——鼻尖和颧骨被沙子划出细密血痕。
“别弄了,”尤比声音发哑,“我用数值扰动代替人工扰动,误差不超过 3 %。”
中捻吐了一口混沙的唾沫,咧嘴笑:“3 % 也是误差,我要给你把白噪声降到最低。”
尤比盯着他,突然伸手拂掉他睫毛上的沙粒,指尖顺着眼窝滑到耳后,把人往怀里一带……
风洞外,值班学生透过玻璃看见这一幕,默默把“请勿入内”的灯牌调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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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专利答辩
尤比博士开题刚通过,中捻拿着“基于滑板传感网络的桥梁健康监测”实用新型专利书,去中关村路演。
投资方是一家做城市基础设施险的央企,条款苛刻:专利独占许可 5 年,买断费 120 万,分三期,条件是创始团队必须“随叫随到”提供现场评估。
中捻想替尤比签字,被尤比按住笔:“科研成果不能绑在一张随时被抽走的支票上。”
谈判陷入僵局,央企代表摊手:“高校博士不就是要落地?不独占,我们没动力投。”
夜里 11 点,两人蹲在国家图书馆北门台阶,分一包 7-11 的关东煮。
中捻用竹签在地面画现金流曲线:“把专利拆成两部分——硬件传感器归他们,算法包我们保留,按次授权,像滑板场卖次卡。”
尤比盯着那条曲线,忽然想起去年操场夕阳,“把论文写在滑板上”的呐喊。
他掏出电脑,现场改合同,把“独占”改成“普通许可 按里程计费”,又加了一条“乙方有权在同等条件下优先使用数据做学术研究”。
凌晨 1∶00,央企邮箱收到新版协议;一周后,首期 30 万到账,老周在群里发了一个 200 元红包:“恭喜科研变现,但别忘了给浪漫留桥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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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暴雨·通州
北京入汛第一场暴雨,通州北运河桥施工段出现纵向裂缝,总院紧急抽调“青年突击队”现场核查。
尤比自然在列,中捻作为“外协工程师”蹭车同往。
雨像垂直的河,把安全帽砸得“咚咚”响。
裂缝在腹板与顶板倒角处,长度 0.8 m,最宽 0.18 mm——刚好卡在规范允许边缘。
甲方想“观察扩展”,尤比坚持“立即注胶封闭”,双方僵持。
中捻偷偷把自家最新款“智能碳纤板”贴在裂缝两侧,无线回传应变——
数据曲线在 20 分钟内爬升 28 με,换算成裂缝扩展速率 0.04 mm/h。
尤比把平板怼到甲方代表面前:“再拖,今晚就会突破 0.2 mm,进入不可逆损伤。”
甲方脸色铁青,只好下令停工注胶。
暴雨里,尤比和中捻蹲在桥墩背风面,看工人插注胶嘴。
雨水顺着安全帽滴到尤比睫毛,他抬手去擦,却越擦越模糊。
中捻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一起挤在一张 2 m×2 m 的防水布下,声音混着雨声:“你看,裂缝也会害怕被看见。”
尤比侧头,隔着雨帘吻过去,嘴唇冰凉,却把彼此的心跳烘到 100 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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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草原
专利二期款到账,中捻拉尤比去乌兰察布草原测试“寒区传感器稳定性”。
夜里气温降到 ?5 ℃,他们把车载发电机放在下风口,钻进同一睡袋。
银河像被泼洒的示波器荧光粉,尤比指着猎户座:“如果把星轨当参考系,桥梁挠度可以换算成角秒。”
中捻把冻红的指尖塞进他脖窝:“先采样眼前这支‘变量’。”
清晨,尤比醒来,发现中捻早就蹲在车旁,用滑板在霜花地上画出巨大“&”,中心放着那对被磨平的小写“u&b”袖扣——
“回京后,把它们融了,铸进下一批传感器的封装壳里,”中捻说,“让每座桥都替我们保存一点旧金属。”
尤比没告诉他,自己昨晚偷偷把开题报告副标题改成:
“以你为变量的终身结构健康监测——草原对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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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列车驶过居庸关,窗外枫叶开始上色。
尤比接到老胡微信:学校把 U&B 列为“研究生校企联合示范基地”,可以给中捻申请“产业导师”编制,解决北京户口指标。
中捻听完,沉默半晌,突然把额头抵在车窗,手背青筋鼓起。
“怎么了?”
“我怕……”他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怕再有一次 0.3 mm 的裂缝,我赔不起。”
尤比握住他攥到发白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把自己的校园卡塞进那道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凹痕里。
“这一次,课题经费里专门留 15 % 做‘不可预见误差’,”他直视中捻,“如果裂缝再出现,我们一起写修正公式,不用谁赔。”
列车冲进隧道,黑暗把两人的影子投在车窗,像给未来提前盖下的一枚黑色印章。
黑暗中,中捻反手握得更紧,声音轻得像钢轨微裂纹的呼吸:
“尤比,批准立项,即刻开工——终身质保。”
说罢便按住尤比的后颈吻了上去,这次的吻与以往何时都不同,并非是之前的一触即分,而是越来越深入。
尤比感到舌尖一阵刺痛,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尤比…‘’中捻嗓音沙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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