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灭

作品:《谢沈俩人有点事儿

    “师兄,你看那些官兵,”沈惊澜指了指窗外,“他们好像不是镇上的捕快,而且腰间的带子好奇怪啊。”此言倒不是沈惊澜随意说出,沈惊澜虽从未下山,但也知道一个镇子上的捕快远远不会像这些人一般如此训练有素。林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当看到那些官兵腰间的黑色带子时,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终究还是来了。


    “怎么了师兄?”沈惊澜察觉到林墨的异样,问道。


    林墨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这些人看起来像是京城里来的,不知道来青溪镇做什么。但看他们的行动,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容之,我们早些回凌云阁。”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京城里的官兵突然出现在这偏僻的小镇,绝非好事,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那天师父召他前去主阁之中议事,他便知道京城之中的人坐不住了,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沈惊澜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见师兄神色严肃,便点了点头:“好吧,师兄那我们再逛一小会儿就回去。”他想送给师兄的礼物还没有买到,等买到了他就立即和师兄回去。


    “来人,拿下他。“


    就在这时,茶馆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惊呼和哭喊声。


    “怎么回事?”沈惊澜探头去看,林墨却未动。


    只见刚才那队官兵不知为何,突然开始驱赶街上的百姓,动作粗暴,甚至有人被推倒在地。其中一个官兵似乎认出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汉子,厉声喝道:“你是凌云阁的人?”


    那汉子脸色一白,刚想否认,就被几个官兵一拥而上,死死按住。


    “带走!”领头的官兵冷声道。


    “你们凭什么抓人!我不是凌云阁的人!放开我!你们不能随便抓人!”那汉子挣扎着喊道。


    周围的百姓吓得纷纷后退,敢怒不敢言,他们在这小镇子里,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沈惊澜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怒火中烧:“他们怎么能随便抓人!而且还提到了凌云阁!师兄,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负人!”他说着就要起身冲出去。


    林墨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容之,别冲动!他们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要引出真正凌云阁的人出手。”


    “故意的?”沈惊澜不解。


    “嗯,”林墨眼神凝重,“那些官兵,看上去是在推搡,可却没有真正想抓住对方,而是放任他大喊自己不是凌云阁的人,他们是在故意挑衅,挑衅我们凌云阁遇到此事不会坐视不管。容之,我们现在出去,只会自投罗网。”


    他拉着沈惊澜,压低声音道:“容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从后门走,立刻回山!”


    沈惊澜虽然满心愤怒,但也知道师兄说得有道理,只好强压下怒火,跟着林墨从茶馆的后门悄悄离开了。两人一路疾行,不敢有丝毫停留,很快就出了镇子,往凌云阁的方向赶去。


    路上,沈惊澜忍不住问道:“师兄,你是不是知道那些官兵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又为什么要抓和凌云阁有关的人?”他看的出来,师兄有事情瞒着他,又或者说,这件事情,师兄和父亲都知道但都瞒着他。


    林墨皱着眉,沉声道:“我也不确定,但他们腰间的黑色带子,像是京中‘影阁’的标记。影阁是魏九千岁手下的秘密组织,专门替他铲除异己,手段狠辣,无恶不作,我只知道师父,当年与九千岁有过恩怨。”


    “魏九千岁?”沈惊澜想起了父亲之前提到过的名字,“就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


    “正是。”林墨点头,“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今为什么会盯上凌云阁,师父已经多年未曾参与过朝堂,这些年,与那位也少有联系。”


    沈惊澜的心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父亲之前为什么会说那些沉重的话了,也明白了师兄为何如此警惕。看来,父亲担心的“大事”,真的要发生了。


    “师兄,我们快回凌云阁,我怕爹……”沈惊澜没在似来之前的快乐模样,而是忧心忡忡的在脑子里快速过着爹和自己说过的话。两人不敢耽搁,加快了脚步,一路朝着云雾缭绕的山巅奔去。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凌云阁,已经笼罩在了一片血色之中。


    当沈惊澜和林墨气喘吁吁地赶到凌云阁山门前时,看到的不是往日熟悉的景象,而是满地的鲜血和倒在地上的同门弟子。


    “师……师兄……”沈惊澜的声音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山门被攻破,原本雄伟的牌坊倒塌了一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凌云阁的弟子,也有穿着黑衣的蒙面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快走!去主阁看看!”林墨的脸色惨白,但还是强作镇定,拉着沈惊澜就往里面冲。


    一路上,惨状比比皆是。演武场上,假山旁,回廊边……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曾经熟悉的家园,此刻变成了人间炼狱。


    沈惊澜的眼睛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看到了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四长老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看到了总是逗他玩的五师兄被一箭穿喉,眼睛还圆睁着;看到了婉儿师姐……她倒在不远处的花丛边,淡紫色的衣裙被鲜血染红,已经没了气息,明明早上出发的时候,他还和师姐说要给师姐带礼物,明明他给师姐的礼物已经带回来了,可为什么,师姐不理她了呢,师姐,和容之说句话吧。


    “不……不会的……”沈惊澜的声音哽咽着,浑身都在颤抖。他想要冲过去,却被林墨死死拉住。“容之!冷静点!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林墨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我们去找师父!”


    沈惊澜被林墨拖着,跌跌撞撞地往主阁跑去。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些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想问师兄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会这样,可他的喉咙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主阁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沈惊澜和林墨冲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厅中央的沈沧海。


    沈沧海浑身是血,白色的长袍被染得通红,手中的长剑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约莫十**岁,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冶,眼瞳却是漆黑的,没有丝毫温度,像淬了冰的寒刃。冷,这是沈惊澜看见他的第一感觉,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


    在他身后,站着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个个气息凛冽,显然都是高手。


    “英王殿下,何必呢?”那黑衣锦袍的年轻人轻笑着,声音悦耳,却让人不寒而栗,“只要你交出山河社稷图,为着英王殿下这江湖英雄的称号,晚辈自然会留你一个全尸。”


    沈沧海抬起头,咳出一口血,眼神却依旧冷静淡然:“我早已请辞,也早已远离朝堂,这英王,与我有何干系,谢烬归……魏忠贤的走狗……竟也愿意……听从一个阉人的命令……当初我就应该杀了这奸佞……我凌云阁……没有你要找的东西…我沈沧海可死于剑下…也绝不会让你,让魏忠贤得偿所愿…”


    谢烬归!


    沈惊澜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名字,在回凌云阁的途中,他听师兄提起过,是影阁的少主!


    谢烬归似乎听到了动静,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门口的沈惊澜和林墨身上。当他的视线扫过沈惊澜时,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就被冰冷的笑意取代。


    “哦?还有漏网之鱼。”谢烬归轻笑道,“想来这位便是英王殿下那位极其宠爱的儿子,当年陛下钦赐“惊澜”二字那位凌云阁的少阁主。”


    “爹!”沈惊澜再也忍不住,挣脱林墨的手,朝着沈沧海跑去。


    “惊澜!别过来!”沈沧海厉声喝道,同时猛地抬头,看向谢烬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用他这条命换他儿子一命,值。


    他突然大喝一声,身上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谢烬归!


    “不知死活。”谢烬归冷哼一声,身形微动,轻易地避开了沈沧海的攻击。他手腕一翻,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刃出现在手中,反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劲气直逼沈沧海脖颈。


    “师父!”林墨惊呼一声,想要冲上去帮忙,却被几名黑衣蒙面人拦住。


    沈沧海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避开这一击。短刃没入他的脖颈,带出一股鲜血。


    “爹——!”沈惊澜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沈沧海缓缓倒下,在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目光望向沈惊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却能清晰的辨别出两个字“惊澜”


    “爹——!”


    沈惊澜的嘶吼被碾碎在喉咙里,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沫。他眼睁睁看着父亲高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那袭染血的白袍在视野里炸开,血色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的父亲,他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那曾陪伴当今陛下驰骋沙场的英王殿下,那江湖之人敬重的凌云阁阁主,死了,未曾死于战场,却死在了自己创立的凌云阁中,死在了一个小辈手中,死在了那莫须有的罪名中。


    “师父!”林墨的声音同样嘶哑,他被三名黑衣蒙面人缠住,剑光凌厉如织,逼得他只能勉强自保。眼角的余光瞥见沈沧海倒下的瞬间,他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却只能咬着牙,用更狠厉的招式逼退敌人——他知道,自己此刻多撑一刻,容之就多一分生机。


    谢烬归缓缓收回那柄漆黑的短刃,刃上的血迹顺着凹槽蜿蜒而下,滴落在光洁的地砖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他低头看着气绝的沈沧海,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未散,眼神却冷得像深冬的寒潭,只是,寒冷的眼中似乎还有些看不清的东西,没人知道那是什么,除了谢烬归自己。


    “搜。”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身后的黑衣蒙面人立刻散开,翻箱倒柜的声音、器物破碎的声音在空旷的主阁里回荡,与沈惊澜压抑的呜咽形成诡异的交织。


    沈惊澜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父亲最后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那里面有不甘,有决绝,还有一丝……他当时读不懂的,深沉的嘱托,读懂的是那“惊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