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心窍

作品:《和情敌也可以he吗?

    看见温霖,一颗心总算落地了——商稹默默看温霖泛红的眼睑和鼻尖,看窄窄鼻梁旁两道青紫的黑眼圈,看哪里都觉得他可怜。


    “怎么来我房间里?”


    “昨天晚上多冷,而且我一个人睡也很害怕。”温霖撅着嘴道,“你肯定不知道吧,我看你睡得很好的样子,不然现在为什么这么有精神。”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上来睡?”商稹听见自己声音颤抖。


    温霖抿着嘴看看他,许久才说:“我怕你凶我。”


    “下次知道要上来。”商稹不知道下次是哪次,但是心里默许了。叹了口气,把温霖横抱上床,牢牢裹严实了。


    温霖往他怀里滚。他扶正小狗耳朵发箍,撩开温霖蓬松的卷发,手背搭出体温。还好,没有复发性发热。


    “都怪你,叫我在地板上睡了一夜,我现在好难受。”温霖呜咽着说。


    “我睡着了怎么知道你进来?”


    “啊。”温霖也不知道,低着头埋进他胸前,“那我不管……我现在头好晕呀。”


    商稹很早就发现小狗小猫很麻烦,幸好过敏。小温霖更加,他却义无反顾地照顾了那么久。


    他讲不出话,轻轻拍着温霖的背。温霖见状又编了点毛病。


    “鼻塞,我要窒息了!”使劲往商稹身上嗅了嗅,不过听不出有鼻塞。


    “牙齿也好痛呢。”咧开嘴给商稹看。


    “膝盖好酸。”厚重的棉被在底下碰碰商稹。


    什么也想不出来了,干脆伸手给商稹看:“指甲也长了,商稹,都是你不好。”


    商稹一言不发。


    温霖一双手在被窝外头随便摸摸,找新灵感。碰巧摸到头上,商稹不想他把发箍摘掉,态度强硬地掰他的手腕塞回被窝。


    他怕商稹不高兴,悻悻打道回府,但是不甘心,嘟嘟哝哝:“商稹,你太讨厌了,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要我怎么样?”商稹语气严厉,温霖被吓得马上抖了抖。


    商稹也被吓到,可惜嘴硬,不肯道歉,便轻轻捏着他的脸。


    他借机往商稹手心里歪倒:“那就亲我一下吧。”


    “你又哪里痛?”


    “牙齿。”温霖还真讲过。


    “牙齿痛就去看医生。”附近牙科诊所很多,商稹搜索出几个给温霖看。


    温霖马上变了脸色,苦于整个人收束在棉被里,干脆滚到商稹身上。


    “不痛了不痛了我开玩笑的!”温霖张着嘴说话,为了给商稹看清楚,“你看,我的牙齿很健康。”


    商稹觉得他张着嘴显得呆傻,不禁嗤笑一声,他本来就便于笑,跟着商稹笑更加傻乎乎了。商稹一侧身子害他滚了下去,又笨拙地翻身面朝向商稹。


    “你一晚上没睡觉,累不累?”商稹拍了拍他的头,“快重新睡一会。”


    “不睡了吧。”温霖朝他眨眼睛的工夫已经打出一个呵欠,却说,“你要去出差了,我想送送你。”


    助理九点钟来接。


    时间还早,商稹便道:“你先睡,我快走了会叫你起来。”


    “好吧好吧。”


    “你想听什么歌?”


    “不要唱歌了!”温霖惊恐地瞪大眼睛,却又怕商稹会挫败,假装闭眼,“还是讲故事吧。”


    “有什么好讲?”商稹顿了顿,“《小白狗学游泳》?”


    “什么学游泳啊,乱七八糟的,你讲……《你觉得于蔚有什么优点值得被喜欢》。”


    商稹不想拿感情当谈资,尤其还是和于蔚的正牌男友。但是他的表情早把他出卖了,温霖不禁扑哧一笑。


    “是不是想不出来呀?”


    “既然要提问,就有点诚意。”商稹弹他的额头,“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和于蔚在一起的?”


    “我以前的同学有好多都和明星恋爱,我也想,但是我哥哥不允许。”温霖天真道,“于蔚喜欢我,我哥哥正好吃外卖中毒,没能阻止我们。不过后来也没有说什么。”


    商稹完全愣住了,不信有人的感情能这样简单——温霖伸不出手,额头在他眼前悬空地撞来撞去,他被温霖的睫毛扇得想流眼泪,半晌才道:“为什么?”


    温霖也不知道为什么,直挺挺栽在枕头上:“讲出去比较好听吧!”


    “就这样?”


    “还能有什么?”


    “于蔚有很多美好的品德,有梦想、有才华……”倒也不是真心话,只是要这样同温霖讲。


    “会唱歌的人有那么多。”温霖随口说,没关注到商稹一僵。他抬起头问商稹,“你呢?就一定要喜欢于蔚,不能够换个人喜欢吗?”


    商稹几乎脱口而出:“我不会喜欢你的。”


    “我也没说让你喜欢我吧。”温霖茫然地歪过头,“不过,你既然能够喜欢我老公,你肯定会喜欢我的。”


    “你也知道是‘你老公’,不是‘你’。”


    “‘我老公’有三个字,‘我’只有一个,一比三小,很珍贵,排在前面,所以你优先会喜欢我。”


    商稹根本没听温霖说话,只看温霖的饱满嘴唇一张一闭,便又叫温霖重复一遍。


    温霖也呆呆的,仿佛有点怕羞,离得更近了些,小声说给他听。


    他还是没听。他新发现温霖的眼睛太大了,眼角被下睫毛压得下坠,连卧蚕也垂下去好大一截。


    “我说得对不对呀?”温霖怯怯地催他。


    “你说什么了?”光看温霖红扑扑的脸蛋看不出所以然。


    “商稹!我发现你就是故意的。”温霖唇线一掰,“你不想听就说不想,还要叫我说这么多遍,真过分!”


    温霖被团成一小条,正方便随意摆布。商稹把他抱来身前,他施展不开手脚,挣扎不出,身上更累了,眼睛干脆也闭上。


    “你再讲。”商稹哄他,“我保证好好听,你就讲最后一遍。”


    “我说——‘我老公’有三个字,‘我’只有一个,一比三小,很珍贵,排在前面,所以你优先会喜欢我。”


    歪门邪理不如不听。但是温霖严丝合缝嵌进商稹怀抱里了,也没办法一下推开。


    商稹只好说:“喜欢一个人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怎么算喜欢呢?”温霖想了想,安详地微笑起来,眼睛和嘴唇成了三条弯弯的缝,“商稹,你不用担心,我也会慢慢喜欢你的。”


    “你喜欢你老公就够了。”商稹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刚好看不见眼睛。


    商稹翻身坐起来。


    “你怎么起来了,我还没有睡着呢!”温霖手忙脚乱的却也拆不开棉被。商稹再回来把他裹严实了,恨不得拿根绳子把他扎好。


    “我去给你热牛奶,你喝完了再睡一觉。”商稹说。


    “那你不要悄悄走掉哦。”温霖成了团子,貌似做什么都较为忧伤。


    商稹有些心软,重新跨回来,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我要去一个很重要的业内展会。”商稹无端有些心虚,“去完了就回来的,你一个人在家里乖点。”


    温霖敛眸道:“你没骗我吧。”


    商稹也想骗他——骗多少次都是一样,无论如何都会回来。


    “没骗我的话,你给我留个保证好了。”温霖大抵是想讨个亲吻,商稹却拉开床头柜,捞了条环扣手链搭在他的棉被上。


    这是商稹为数不多的首饰,他记得商稹戴过,此时却有些不解:“遗物吗?”


    商稹没好脸色。


    “我老公好像很喜欢这个牌子的,怎么你也买?”温霖检查一番,忽然不乐意了,直勾勾看着商稹,“你们怎么能背着我有这种东西呢?”


    “我高中戴的,和你老公没关系。”


    “好吧好吧。”温霖挣扎出一条胳膊。


    卡扣复杂极了,商稹半天拨不开,指关节不止挠着温霖的手腕子,痒酥酥的,温霖一直笑。


    好不容易戴好了,温霖才举起手,手链一下子滑到他的手肘。想不到商稹的骨架这样大。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商稹说。


    “哎呀,你就这样随便保证,看来我不得不相信了。”温霖转了半圈朝向里面,后背对着他,装出不高兴的声音,“你是偷偷跑掉了,我一个人在家里饿死,真要变鬼来找你了。”


    “手链不是留给你了?”


    “哪里有人肚子饿吃手链的。”


    商稹一时手足无措,许久找来便签纸,留了两个号码。温霖毛毛虫似的爬来他身边看,心里不解。


    他把温霖疑惑的脸颊戳下去:“这是我爸爸妈妈的电话,我让他们晚上七点钟来接你,你这阵子住过去。”


    “不行!”温霖却道,“你是不是要把我支走,这样只有你等我老公回家了。”


    “谁教你的?”


    “古人教的。”是说“调虎离山”,温霖想不起来这个成语的叫什么,吞吞吐吐,一会说老虎一会说方便自驾行的路线,还是美国的。亏商稹听得懂。


    “你怕我跑,还不喜欢陌生保姆,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科学表明,经常换住所的人容易抑郁!我本来就是身体不好才休学,遇到你以后昏倒了那么多次,还在地板上睡了一夜,头晕了鼻子也塞了牙齿也痛了膝盖也酸了指甲也长了——我很可怜!”


    非看商稹一点点要破碎了,温霖瑟缩回被窝里面,仰着脸,眼睛很快地弯了弯,软软的道:“那就亲亲。”


    商稹好一阵说不出话。


    于蔚是这样沦陷的?这倒是情有可原。商稹多此一举地犹豫,温霖笑起来很甜,从来没人这样对他笑过,所以不知道怎么拒绝。


    他慢慢俯身,短促地吮过温霖的唇舌。


    “好吧好吧,那我就这样原谅你了,你要记住我的好。”温霖拿棉被淹过头,闷闷地道,“路上小心哦。”


    商稹拽下被子,果真看见温霖憋笑得整张脸都红了。他气不打一处来,却只重新捋了温霖的卷发。


    傍晚,楼下新开来一辆车。


    父亲道:“阿稹和我们讲下午就好来了,我给他发了短信,说要迟点,他到现在为止都‘未读’,你说他看没看?”


    母亲怨怨道:“爱看不看!你儿子每天不知道干什么,先是一个唱歌的,烦都烦死了。这一个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反正我不看好,你也有点数。”


    商稹的飞机落地不久,父母就他一个儿子,舍不得打扰,便亲自上楼探险。


    “有人吗?”叩了叩门,“温霖——在吗?”


    无人应答,只好掏备用钥匙。


    一进门就看见有个人死在地板上,头上还戴着小狗耳朵发箍。


    “有气的!”母亲探过温霖的鼻息,正要联系商稹,父亲夺下手机,挂断电话。


    “你怎么知道他是谁,万一是什么小偷?”


    “小偷戴这个手链啊?”母亲挑起温霖的手链,“阿稹高一考年级第一我送给他的,他都舍不得戴,说以后留给老婆,小偷怎么可能一偷就偷到了?”


    “你自己买完东西不喜欢,还赖给阿稹。”父亲说,“赶紧打电话——人家未来的老婆命都没了,等下怪到我们两个头上。”


    母亲觉得有道理,开了灯,和商稹打视频通话。


    商稹失眠一夜,舟车劳顿,看着状态很差。


    母亲愣道:“商稹,你怎么变得这么难看啦?那个唱歌的还怎么喜欢你?我看你好去打点丽珠兰的,跟妈妈一起去,听话。”


    温霖的手指忽然缩紧。父亲看他可爱,一直关注他,见状立刻夺来手机,反转摄像头,把他拍给商稹看。


    拍出来温霖眉头微蹙,画质再模糊,也看得出他额头上有一排细密的小汗。


    “商稹……”他模糊道。


    商稹那边十分嘈杂,大抵听不到。


    父亲便把镜头照在温霖脸上,温霖的皮肤比狗耳朵都白,五官又很艳丽,所以做表情格外明显,商稹清清楚楚看见他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商稹!”温霖疑似提高了音量。


    “商稹,你听不听得到?”父亲说。


    “送医院,打什么电话啊?”母亲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我不去医院!”温霖忙道,“我去医院就会死掉的!”


    “医院是把人救活的,你怎么会死掉呢?”


    温霖支支吾吾:“反正……反正不能够去医院。”


    商稹担心母亲自作主张,跟着急起来:“妈,他真的去不了医院。”


    “生病了不去看病,要有什么办法!”母亲说。


    温霖小声说了句什么,听不清,母亲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他头上的铃铛也弱弱地响了声,皱着眉头不情不愿道:“我想要商稹。”


    “商稹不在呀!”


    “我就是想要商稹……”温霖拖着长音,“商稹快回来!”


    商稹一颗心平白无故揪紧了,说不出话。


    “不去医院要怎么办?”母亲说,“等下出事情了呀!”


    “那就怪商稹……都怪他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温霖旋即歪头昏死过去,无论商稹父母怎么摇也摇不醒了。


    电话挂断很久了。


    “商总,你还好吗?”助理终于说。


    他们在深市参加国际人工智能展会。主办方是对岸老牌家族企业,去年新分出来的子公司也做人工智能,深基科技,控股人姓佟。


    商稹的光云科技在业内反响虽是不错,抵不过深基的母公司集团有口皆碑。投资商求稳当,偏好和后者合作。


    这次展会面向国际,对于商稹而言很重要。


    助理无意间瞥见屏幕里的温霖——商稹从来都是工作至上,就算是喜欢多年的于蔚,也宁可为了加班违人家的约。


    他倒是不以为意,猜商稹咖啡喝太多,问会场的工作人员要凉茶。


    他回来时商稹还在原地六神无主。


    商稹已经想不起最初是受于蔚之托,只是因为温霖。


    他一直以为在乎温霖是因为于蔚,温霖是于蔚的男朋友,二者在他心目里相辅相成。偏偏他许久没有记挂于蔚。感情又不能在实验室出成报告,他自己也有点说不清楚。


    他必然不能够在这节骨眼上回去。


    “商总,需要我和你确认后续行程吗?”


    “不用,我都记得。”商稹喝了口凉茶,缓过神来,“我爸妈有办法,他们比我会管小孩,我不回去。”


    助理也没问他要不要回去。还是说:“深基科技的佟总说想和你见一面,排不出日程了,只好约在今晚。商总,你怎么看?”


    “他找我干什么?”深基科技与光云科技虽然暗中较劲,商稹倒不觉得他们这样沉不住气,是另有隐情?


    侍者来收走茶杯,商稹却吓了一跳,他现在看谁头上都有一双毛茸茸的耳朵,满场都是形形色色的人和形形色色的小狗。


    “展会上有不少人拿我们和深基比较,小道消息也说佟总对你有兴趣,我猜是英雄惜英雄。”


    商稹发现助理头上也有狗耳朵,不过不是很白。“哦。”


    “我去答应了——他们那边熟悉深市,会安排场地的。”


    “好。”商稹答应下来,许久后望向助理,“帮我订最早一班的飞机,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