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鬼迷

作品:《和情敌也可以he吗?

    商稹的睡相很板正,面朝天花板平躺着。


    温霖才坐到床边,他嘴里立刻嘟哝不清,翻过身来背对着温霖——温霖发觉他条件很好却难以恋爱,也许这是个重要原因。


    常有人来于蔚家里小住。答应温霖搬进来后,好心的于蔚把原住民全部赶走了,但是温霖依然闻得到他们的味道,辛辣刺鼻,连看于蔚都臭起来。


    商稹住久了,房间里改了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温霖觉得自己坐在的是商稹怀里,一颗心落在实处,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闯进来。他实在累了,撑着枕头顺势躺在商稹边上,溜进洁净的被窝。


    他终于记起来新睡衣还没洗,穿不了。他是想问商稹借睡衣穿。不过渐渐淡忘在他的脑海里,他在床上滚了一圈,从后面贴住商稹,心里得意。


    总算扳回一城,不是讨厌自己?看看躲不躲的掉。


    黑暗中爆发出一声,“你干什么!”商稹完全慌了。


    温霖还沉浸在自己的胜利里,马上被吓得弹开去,又攥着被子一点点摸索回来。


    商稹已经翻身踩在地上,一只膝盖支在温霖身前,弓着腰拢住温霖身后的棉被。


    温霖任他宰割,所以他把温霖身体两侧的棉被攥在脖颈前。温霖身子成了长长的一条,就露出一个卷头发的脑袋,呆呆地看着他。


    他知道温霖想喝的牛奶还剩个底,没新预备。这个点只有便利店有卖,出门一趟十五分钟。


    他一点也不想去,探了温霖的额头,毫无热度,打算就此把温霖抗回房间。


    温霖却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就睡觉呀?”


    商稹仅仅是没穿上衣——他睡觉从来不穿上衣,是温霖闯进来的性质更加严重。他正要开口,温霖抢先一步堵住他:“你不要凶我。”


    他只好乜温霖一眼,手上攥紧了旋半圈。温霖在底下微微发抖。


    “是因为你知道我会来找你吗?”温霖鼓起勇气说。


    商稹很少发脾气,声音大了吼温霖的名字,温霖立刻僵直了,目光恭敬。


    商稹便觉得还是凶一点为妙,看见温霖软软的目光却生不出气来,攥在他脖颈前的手横着一拧,要叫温霖知道他不好惹:“你衣服呢!”


    “啊。”温霖拘谨地扭了扭,才发现自己真没穿衣服,并且企图把过错一起推脱给商稹,“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吗?”


    “你没穿衣服怎么来我房间?”


    “我就想要和你在一起,”温霖咬着嘴唇,“你很可靠,可以保护我。”


    商稹也觉得自己很可靠,但是不准备放过他:“为什么不穿衣服?”


    温霖老实道:“我泡澡了,很热的。”


    商稹贵为总裁,识人无数,因此能够接受温霖的说法。


    也许温霖身上有一层小白卷毛——依照古人的经验,书生会有狐狸精化作美人伴读;时移势迁,轮给商稹的是一只智商不高的小白狗。有很多事情温霖还不懂。


    但是按照学历,温霖才是书生。


    但是温霖太笨了,所以不可能。商稹稍有松懈,捏棉被的手使不上劲,温霖得以蜷成一小团,往边上滚。


    “你来坐坐吗?”


    他跟着妥协,挨着温霖坐下,顺手揉温霖的卷头发:“热也要穿衣服的。”


    “下次下次。”温霖讨好地微笑,“你能不能今年就回来呀。”


    “我今年出差很多。”


    “出完差就回来吧。”商稹不语。温霖想了想,“我可以陪你一起工作的。我学物理,还学很多生理,英文也很好。”


    有短暂的沉默。


    商稹背对着温霖坐,夜灯在另一侧,房间里暗得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我老公也很喜欢你的,”温霖牵着他的裤腰,方便挨得更近,“你留在我们家,我们可以一起多见见他。”


    温霖的语气太理所应当,商稹险而要答应,情急之间刹了车——他现在就怕自己是温霖养过的马犬投胎,否则为什么这么听温霖的话。


    幸好他年纪比温霖大,假设不成立。


    他一阵如释重负,自如地推开温霖的手:“快睡觉吧,时间很晚了……你要睡我房间?你想睡也可以。”


    “不走了吧,我会好好在家等你的。”温霖小声恳求道。


    “难说。”


    “怎么会难说呢?出差很快就回来的呀,你去几天?”


    商稹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一昧回避。


    他不高兴了,推了推商稹:“不准走!”


    商稹仍然站着不动,却也不肯答应。


    温霖抿着的唇朝上一抖,脚跟蹬起床单,一下把棉被打散在身旁,手脚并用地抱着商稹。


    商稹害怕重蹈覆辙,然而越是心急越成不了事,偏偏他还回不了头,只好由温霖贴上来。温霖衔着他的耳垂。


    他要推开温霖必然要转身,却又不能够,心里更加惶恐,手朝后面胡乱一挥——很清脆的一记声响,不知道落在哪里。他锻炼惯了,下手没有轻重。


    温霖喉咙口短促地扼出一声,商稹顾不上太多,只好转过身去看他。他哀哀地缩起身子,双手叠在一起敷着左边脸颊。


    温霖最怕脸会痛。


    商稹心里没底,来不及开灯,先查看伤势。


    “你不要动。”他哄起温霖,才要检查,眼前一片模糊,就单是浴剂的草莓香。他条件反射低头,正好贴在温霖的唇上。


    他才讲完话,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含住了什么。温霖环着他的脖颈往上仰,指间攀至他枕骨一带又硬又短的头发,方才被推开。


    “你怎么样?”商稹说,“我打到你哪里了,是不是脸?”


    “啊?”温霖不知道怎么能够关注在这里。


    商稹便摇了摇他的身子,严厉道:“我刚才打到你没有?”


    “商稹,你怎么能亲我呢?”温霖还想再强调,商稹的声音盖过他。


    “打没打到?”


    “挡住了。”温霖举起手臂,隐隐看见上面有手指的红印子。商稹已经昏头了,非觉得打到的是温霖。双手捧着温霖的脸来看。


    温霖面颊上的肉被商稹朝前推,鼓鼓囊囊堆在一起。嘴也嘟着,有些肿。


    他亲了温霖——他不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对温霖做了什么,先前一刻过得太快,说不准还是温霖动的什么手脚。他真不觉得犯错的是自己,却没办法自欺欺人。


    “痛的,但是你亲了我,所以不痛。”温霖挤不出笑来,只好眨起眼睛,“我小时候摔跤,我爸爸妈妈都会亲亲我。你亲我也是一样的。”


    商稹如梦初醒,反绞温霖两只手腕子。温霖旋大半个身子回来挣扎,他正好把温霖按进一旁的床上。


    “你清醒点,不要对不起于蔚!”


    “是你对不起于蔚!”温霖闷在床单里说。


    “我怎么对不起于蔚?我是他的什么,你讲!讲得出来?”


    “就是你!”温霖说,“之前有人问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我看到你很高兴。”


    商稹想反驳,但是没办法和人计较一瞬的心情——只有于蔚,商稹全神贯注地想着唯一的出路。只有于蔚才能救他。


    他指腹用力揿下温霖的项窝:“你这么喜欢于蔚,看我高不高兴干什么?”


    “干什么?”温霖趴着太狼狈,说话断断续续,“你为什么要亲我……我还没问你呢!”


    “是你自己凑过来的!”商稹有些强词夺理。不能全怪温霖。


    “是我吗?”


    “就是你!”


    温霖一愣:“怎么会是我呢!”


    亏温霖还有点聪明。当然也不能全赖商稹,温霖弹一下额头就能晕倒,解决起来小事一桩,商稹要亲早亲了。


    “我明天一早有工作!难道就为了亲你,影响工作状态,”商稹越说越响,以此壮胆,“你自己觉得说不说得过去!”


    “好吧好吧!应该是你说的这样!”温霖还真被他带偏,声音也被带动得大起来,“我亲你了!然后呢!”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温霖心虚道,“我要把感冒传染给你!”


    商稹眉毛一挑。温霖有点害怕,纠结一阵,到底是承认了:“你也陪我一起感冒,这样你就不会走了!”


    商稹捏他的耳朵,痛批他“笨蛋”,又说:“你不是不感冒了吗?”


    “对哦。”温霖一下发不出声了,耳朵被商稹拽着,低不下头,单单呜咽着,呼气时候声音一并拖出来,害得商稹觉得他在和自己撒娇,恶狠狠把他往下面挤。


    他本就狼狈地趴着,这时候更喘不过气。“痛的呀!”


    商稹不知道怎么想的,反而更往前面去,宽阔肩膀覆着温霖的身子,摸索到温霖的头顶,一整只手罩了下来,非捏出他的下巴不可。


    手心从眉骨到鼻梁都尝到过了,情急间仿佛被温霖咬了一口,简直更叫人心痒痒。


    商稹的右手才顺到底下,早迷迷瞪瞪候在温霖唇角。温霖又软又甜,他鬼迷心窍地吮了半天。


    温霖总算逃难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眼前霎时一片黑暗。商稹拿棉被从头到脚把他裹了。位置不准,他只好又苦苦拨着棉被。


    里头满是商稹的气息,与柔软的长绒棉起冲突。商稹也想把它拎起来,被面平直地擦过他的身子,他越来越烫了,坐不住,商稹揭开来后他瘫在地板上。


    商稹居高临下站着。


    温霖却觉得商稹还在侵略自己,有点窘,手脚并用地往边上爬。


    商稹一脚跨出去。他自己的睡衣在衣帽间,他找出来,温霖不肯穿。


    “这次是你亲我的。”温霖认真道。


    温霖身上冻得发抖,就怕再生病,不穿衣服不知道想证明什么。活着就图一口气。


    “你自己说亲一下就不痛了,刚才又喊痛。我是好心。”商稹硬着头皮问道,“现在还痛吗?”


    温霖摇摇头。


    “不痛就起来。”商稹已经懊悔了。根本没有什么聊斋故事,什么书生,就是两个较为笨的人。


    他不愿自讨苦吃,不想再打扮洋娃娃。


    温霖倒是知恩图报地自己穿衣服,下摆长,正好省去下装。穿完之后在商稹眼皮底下转了圈,便去捋平床单。


    温霖身上很瘦,手脚又细又纤长,卷头发的轮廓在昏暗房间里毛毛绒绒。


    他看温霖扑在床上整理,一只一只枕头搬过来,动作傻傻的。


    他不必要懂得整理行李,或者机票,他忽然这样想。他要一辈子要守着家里的小宠物,挤在玻璃罩子里的小奶油。他走不掉。


    他还怔怔站着,温霖已经钻进留给自己的一侧。


    在被窝里感到安心。温霖调整到舒适的姿势,借着夜灯,今晚第一次看得清商稹。


    商稹的五官凌厉,不做表情都有股凶恶的神气,所以稍稍松懈一刻就会觉得异样。这时候不像是商稹,像是其他什么人。


    “商稹。”他想把熟悉的商稹叫回来。


    于蔚家里没有单人床,经不起细想。偏偏商稹人高马大的,躺着勉强不和温霖碰在一起。


    温霖反而有点害羞,转了个身:“我生病很累很累,想睡觉了,你给我唱个歌吧。”


    商稹平时一唱歌温霖就能够睡着,自以为唱功提升了,空余时间自学了几首新歌,已经能独立哼唱。


    才顿了一拍,温霖问他:“你去外面报班了吗,哪个老师教你的?”


    商稹毕竟是个男人,颇有些自满,却不肯回答,唱得更投入了些。


    越来越难听了,听不出是换歌还是单纯的跑调,连最初较为踏实的感情分都加不了。温霖硬是被吵清醒了,躲在枕头后面看他。


    他被温霖的翻身声音打断,不肯唱给不欣赏的人,也很疑惑:“你怎么还不睡?”


    温霖不想侮辱人,善良地不出声。他不开口商稹也不说话,冷着脸。


    他怕商稹再展歌喉,随便找个话题:“商稹,你当初为什么创业做机器人呢?”


    “赚钱。”真讲起来要没完没了了。


    “你上一天班能赚多少钱呀?”温霖又说。


    “少管。”


    “哦。”温霖实在恐惧歌声,所以并不气馁,离得更近了,吐息拂在商稹下颌,“商稹,其实我很有钱的……我给你发薪水,你别出差了吧。”


    “你睡不睡觉?睡不着我再给你唱一首。”商稹倒是真有点想唱,温霖早一步闭上眼睛了。


    他观察到温霖诡异的一动不动,笃定温霖还要使坏,却也不想细究,熄了夜灯。


    马上有个温热的身子贴上来。


    “我睡不着。”温霖往商稹怀里钻,“你今天对不起我,不如抱着我睡觉吧!”


    商稹早有预备——三下五除二把温霖打包进棉被里,抗在肩上。


    温霖软塌塌地趴着,拦腰垂成两截,他担心温霖头上充血,还托着温霖的肩膀。他几步奔到温霖的卧室门口。


    门打不开。


    “我来你房间前把门锁掉了。”温霖惭愧道。


    “钥匙呢?”


    温霖不说话,商稹上下颠着他,他五脏六腑都要被摇出来了,只好承认:“我就是怕你把我丢出来才锁门的!”


    商稹可顾不上太多,嘭!一脚踹开门,在温霖惊讶的眼神里,把粽子般的温霖投了进去。


    重新躺回床上,还闻得到一股甜香。


    商稹条件反射坐直起来,边上仅仅是一小团凹陷。


    是他自己把温霖赶出去的。他有些内疚,却不懊悔——再来千万次他照样会这样做。这阵子一切都乱套了。


    他光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看时间溜走了两个钟头。他不受控制地站起来,出门后不当心踩到小狗耳朵发箍。


    温霖睡得很熟。商稹端详许久,悄悄把发箍戴在温霖头上,又两手空空地折返回去。


    一夜未眠。天边翻亮了,商稹终于累得不行,却听见闹钟铃声。


    少倾有细细簌簌的动静越靠越近。温霖小心翼翼的开了门,把被褥铺在商稹床边的地板上,粗略瞄了眼商稹的动静,抱着膝盖睡觉了。


    动静很小,亏是商稹没闭上眼过,明知道该无动于衷,却最担心温霖睡在地板上冷不冷?他心里五味杂陈,故意咳了声。


    温霖立刻惊坐起来,仔细观察商稹。


    不用看都知道温霖是什么表情,商稹现在有点怕温霖的眼睛,那么大那么圆那么亮亮晶晶,吓人。


    温霖还在他身前不断嗅来嗅去,两边铃铛闷闷地响,他真睡着了也能被吵起来,温霖硬是听不到。


    他不想再被温霖闻,假装新睁开眼睛:“居然六点半了,看来是我醒了。”


    “你总算醒了,”温霖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眼泪,委屈巴巴道,“你肯定不知道吧,我……我可是在你床脚下等了你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