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苦果

作品:《和情敌也可以he吗?

    商稹家在本市扎根多年,有不少人脉。


    温霖不肯去医院,人还昏迷不醒,父母便联系了医院的主任医师。正好遇上人家休息,特地登门给他做检查。


    主任年事已高,气喘吁吁上来,眼光在昏倒的温霖和商稹父母间扫个来回,马上背着温霖进到房间里。


    隔着房门听不见什么动静,父母在外面度日如年。门锁许久喀哒一声打开来,主任医师找纸巾擦汗,抹抹整张脸都印出来里。


    “老张,幸亏是我们来得及时,否则差一点出人命了!”主任医师还没开口,父亲又说,“这个小男生很不错的,你要给他看好点。”


    “人没事的。”


    母亲先冲进去,父亲也迫不及待地跟着一起。


    温霖安宁地躺在床上,仿佛绘本里的小王子或者天使。


    父母屏息凝神。许久父亲凑来母亲边上耳语。


    “这么漂漂亮亮的小男生,我光是看着就挺高兴的,要是阿稹喜欢的是他就好了。”


    “嗳咦,你儿子事业缘太好,很没有男人缘的。”母亲嫌弃道,“而且他也没说是男朋友,就是托我们照顾几天。”


    “照顾?”父亲一顿,“那,平时是他自己照顾?”


    “谁晓得?”


    “他要给老婆的手链都戴在这个小温的手上,还不是男朋友?……不是男朋友,照顾他干嘛?”


    “哎呀,你儿子随便说说的,你还当真了。”


    夫妻对话之间讲方言,语速还快,温霖要在心里念一遍才理解,不知不觉皱着眉头。


    又听见说商稹去深市参加业内展会,受到的关注度不小。


    近来商稹有点和他平起平坐的意味,惯例的下午茶点都忘记好几次,夜宵更加没有。


    温霖正愁找不到理由浇灭商稹的气焰,不是趁自己身体不好逃去出差?等商稹回来就有的好说了,他打算让商稹学烘焙,给他做蛋糕。


    他正洋洋自得,有个冰凉的东西贴来嘴边,便条件反射吞了一口进去。


    商稹父母看他能够喝水,纷纷鼓掌欢呼。


    他太大意,这时候才懊悔。商稹的父母要是觉得他康复快,商稹也不放在心上,指不定只能吃店里面来的蛋糕,然后过一阵子又忘了。


    他佯装迷糊地翻了个身,希望暂时逃避过去。


    电话响了。


    “你们在哪里?”


    温霖一下就听出是谁了,要睁眼睛却又不敢,紧张的身体都绷直了。


    “在你家里呀——你家小温不是不肯上医院吗?妈妈请了老张主任来看他,他现在已经没事情了,还能够喝水。”


    “哪个家?”商稹说。


    “就是人家小男生自己家呀?”母亲一愣,“你在哪里?你不是参展去了,总不可能回来?”


    麦克风音质差,传出来七零八落的背景风声,温霖知道这是在哪却不敢知道,耳朵都烧红了,悄悄往回挪了挪。


    母亲顺着他的卷头发一路摸到后背,来回摸,把电话轮给父亲把守。


    “家里有没有人?”商稹嘟哝道。


    “有的,我们都在。”父亲说。


    “开门。”


    母亲虽是对温霖些依依不舍,亲生儿子打门不能不开。才握着把手,商稹已经一脚踩到她面前,害她吓得不轻。


    “温霖!”


    温霖眼睛闭得更紧了。


    商稹大步流星,不当心一脚踢在行李箱上,行李箱冲向一架三角钢琴,重新反弹回来,碰到艺术品装置的玻璃罩子,家要被拆了。


    母亲嫌他太粗鲁,把箱子拢到身后,开口说了他几句。


    他听不见。人朝前倾着走路,伸长脖子看,从门缝里抢到一个床脚,总算走得到温霖床前。


    他眼见温霖平安无事,腿脚都软了,不单单是心上。


    沉默太煎熬了。温霖不知如何是好,扮演一条法棍面包,心里默默为自己祈祷。


    但是目光投出去是一片橙红色的眼皮,正是知道商稹就在一旁,所以是浸在蜜罐子里。温霖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地笑出来——


    闯祸了!


    商稹拉开椅子坐下。


    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父亲牵着主任进来。


    “老张,现在我儿子来了,你和他说这个小男生怎么样了……阿稹,你和张叔了解一下,其他的事情也好问的,张叔学问高。”父亲把主任推给商稹,甩甩手出去了。


    主任医师是看着商稹长大的,当年没叫他报名医学院。


    “阿稹,是不是谈恋爱啦?”商稹和父母出柜,父母允诺会保密,但是主任也知道,“你不要不好意思承认,我看这个小男孩子就很好,和你看着般配。”


    自小到大,温霖听许多人说过自己很好,一下判定这位主任医师目光毒辣,更要听他讲什么至理名言了。


    讲二人般配——商稹很帅,温霖便认为是夸赞自己相貌非常不错的意思,而且要比商稹更加俊秀,这点毋庸置疑。


    他听着心里暖暖的,又有点要微笑。


    “阿叔,你和我说他是不是装的?”商稹说。


    温霖心里马上凉飕飕的。


    商稹其实没必要问——他已经在这里了。无非是不信一切就这样轻飘飘结束了,又更加不信自己会为了温霖千里迢迢赶回来。


    但是温霖躺在正对面,长长的睫毛鼓鼓的脸颊他太熟悉了,他一直觉得温霖和自己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


    “阿稹啊,俗话说‘看破不说破,得理且饶人’。”主任拍拍他的肩膀,“阿叔知道你是好孩子,也是个好男人,气量不要太小。”


    商稹不作声。


    主任心知肚明,看见憋气的温霖不由得叹起气来。


    “现在讨个老婆很不容易的,你老婆还非要是男的。人家家里要是没我们这么开放,小男生跟着你压力很大的。”他叮嘱完商稹就出去了。


    这真是最后的沉默了。温霖不得不思索后路,然而闭着眼睛,大脑也犹如浆糊。


    想来想去只想出把于蔚让给商稹。商稹却是为了他赶来——他有些哭笑不得,努力克制,偏偏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嘴角上扬得更加厉害了。


    他实在是没办法,一狠心咬着舌头,吃到点痛,好不容易嘴角平平,又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眼泪紧接甩出两滴——


    真的完蛋了!


    温霖不肯自暴自弃,说起胡话来。


    “我想要商稹哥哥……”他假装虚弱,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清,便微微拔高音量,“商稹最好了,商稹好到我病都好了!”


    商稹不说话,光是居高临下看着他。


    温霖沉不住气,本想偷偷睁开一边眼睛,但是装死太久,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才发力,两只眼睛猛然都睁开了,又即刻牢牢闭上。


    他赌那一刻商稹正好眨眼略过,或者在看别的哪里。


    “啊!科学研究表明,人在深度睡眠的时候是会控制不住眨眼睛,是正常的,没有在装睡。”他说。


    他看不见商稹的表情。


    “啊!我睡着了,正在做梦。”他翻了个身,埋进枕头,以便胡言乱语,“孔夫子说过的:梦里吐真言。梦境是潜意识的反应,梦话都是真的。”


    商稹依然沉默,光凭这点判断出他不是很高兴。温霖闷得大气喘不过,更加猜不透他爱听什么话。


    “啊!”温霖走投无路了,“商稹真是个大帅哥啊!”


    商稹说:“温霖。”


    “啊。”温霖乖乖坐起来,隔着老远都看得见小麦色皮肤上的黑眼圈,目光马上反弹回来,看床尾被踢的东倒西歪的抱枕,再也不看商稹。


    商稹为的什么回来,还用猜?他心里其实很得意,越得意,越使他不安。


    要是是于蔚回来他就觉得随便。


    于蔚不一定是为了他回来的,但一定会怪在他身上。


    商稹等他先开口,他一样。大家默契得十分诡异。


    “老爸的手机落在里面了。”父亲没有敲门就进来,看见温霖坐着,吓了一跳,“阿稹,他一看见你就好了,真稀奇。”


    温霖手脚并用地爬到边上,求助商稹的父亲:“叔叔!”


    父亲不想打扰他们,乐呵呵应着,捞了床边的手机。


    温霖忙扯住他的袖口:“叔叔,救我!”


    父亲也对温霖颇有好感,但是不便掺和他们的事情。为了表态,象征性凶商稹几句:“阿稹,你不好乱来的,知道没有?”


    门还没关上,主任的声音传出来。


    “你们好冤枉我,我假没得放就跑过来,说了是低血糖一定不相信,哪个是你们家儿子?……好了好了,我等着喝你们阿稹喜酒,两个男的也要办的,我红包都包好了。”


    “爸,你出去吧。”商稹说。


    父亲欢天喜地地踏上喜酒路。


    商稹靠在窗边接工作电话。


    幸好只违了深基科技的约,向佟总解释过了,但是明天有几个客户真说不好,他们都是为了商稹的名头才来的。


    打电话的工夫,温霖从床边站起来,手里抱着个小枕头充当盾牌,见他回过头,在原地一动不动。


    助理在汇报工作,不必商稹开金口。他能够一直看着温霖。


    温霖果真没有再靠近半步,但是没力气站得笔挺,瞄准了他坐过的椅子。才坐下就疑似被烫到,很快站起来。


    他又气又好笑,背过身继续找助理。


    助理为了活跃气氛,夸赞他语气听上去不错,他自己也有点觉得。大概是傍晚凉爽的缘故。


    温霖没穿鞋,走路时哒哒响着。但凡商稹有回头的讯号,即便一只脚踩在前面,也克制地停住了,表情怔怔的,心跳浮现在脸上。


    商稹冷哼一声,绕过温霖走出去。


    父母在客厅里剥温霖的水果。


    “爸,妈。”商稹说,“我这里没事了,不麻烦你们。”


    “于蔚新专辑的事情……”母亲声音越来越小,原来是温霖跟着走出来。


    温霖发现大家都关注自己,也有些害羞,只好又一动不动。他脸上饱满,穿的还是商稹的宽大睡衣,遮得睡裤剩下一小节,所以是傻乎乎的一颗人。


    母亲笑了笑:“这个小孩真好玩。”


    商稹站在原地和父母说话。父母走了,温霖仍旧在后面罚站。商稹倒有点不忍心,回了自己房间,故意虚掩着门。


    不一会温霖不当心踉跄进来,鼻尖先磕到门板上,幸好身上有小枕头做防护。


    他坐在地上揉揉鼻尖,因为不能喊疼,怕引起商稹的注意——商稹一直举着手机打电话。


    然后掩了门出去,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商稹在应付助理,时而发表一两句言论,屏幕却早熄灭了,他没想到先沉不住气的是他自己。


    “进来吧。”他无奈道。


    “啊。”温霖有点难堪,伸脚进来又马上缩回,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呀?”


    “我看见你的影子了!”


    温霖这才慢吞吞地挤进门缝中,也不肯开门。商稹重新背过身去。他提心吊胆地看着商稹的背影,好不容易走了过来,一踮脚搭在商稹背上。


    “叔叔阿姨迟到了,我没有吃中饭,又不小心被绊倒,就在地上趴了一会。”温霖说。


    “你怎么回来了呀?”温霖又说。


    商稹不说话是情有可原。他新研究出温霖确实容易犯低血糖。温霖身上虽然热乎乎的,但实在太瘦了,只感受的出有个胸腔。温霖的心跳也扑通扑通敲着他。


    “商稹,你不要不理我。”温霖掰他的手臂想钻到他面前,掰不开,蹲了下来。


    商稹没办法再坐视不管,把温霖抱在桌子上。温霖即便垂着头看商稹,脸上的神情一览无遗,毫无懊悔。


    商稹却无端定心下来,希望温霖能一直当个小混蛋。


    “你别吓唬我了行不行?”


    “那你不走了行不行?”温霖急忙看着他,补充道,“你也不要生我气。”


    “我没有生气,也不走,你以后别吓我了。”


    还有以后?温霖立刻向他笑了,又知道笑得不合时宜,又很难把嘴角压下来,只好扭过头看别的地方:“你的展会怎么办呢?”


    “不去了。”商稹说。


    “可是,这个展会不是很重要吗?”温霖吃惊道。头歪向左边看商稹的右脸,“我就想去你的展会,我们一起去吧。”


    商稹不答。他就歪向右边看商稹的左脸:“我会讲粤语,那边都是讲粤语的……我可以帮你,商稹,你带我去吧。”


    他牵着商稹的领带晃了晃:“你就当你回来请了个翻译好不好呀?”


    商稹依然不为所动。


    [你怎么来深市了?买不到直达机票?]


    一个备注是“哥哥”的人给温霖发了信息,温霖看过了,不着急回复。酒店派车来接,这个机场大极了,他牵着商稹行李箱拉杆,不至于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