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秘境
作品:《群像分崩离析后》 春,四月十九。
东邬道君讲道第一日,便被人砸了场子。偌大的春洲被人封禁,不可进,不可出,数千名弟子被困春洲,若不是命灯还在各家放着,怕不是要落的一个生死不知。
春,四月十九,申时。
曾经坠入魔渊的仙门魁首自魔渊归来,因私怨挟持仙门弟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仙洲。各大门派互相传信,约定春洲外汇合,共商解决之策.
春,四月十九,酉时。
青玉门。
昔日六世家之首玉氏弟子的聚集地,现任门主是曾经的玉氏家主——玉修宁,也是玉潮生的亲生父亲。
青玉门今日格外热闹,传讯灵蝶一个接着一个飞入山门,弟子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相近的上清门突然捉了门主及众长老,又派人将诸多弟子监禁。
顿时人心惶惶。
玉修宁还算是镇静,毕竟他已经提前得知了前因后果。他那已经据说死了的孽子死而复生,于春洲生事,挟持诸多仙门弟子。
他被关在云舟的底舱内,面沉如水。怎么也想不通玉潮生是如何从魔渊底下爬出来,又是用了什么方法挟持了那些弟子。
他这里还算平静,外面却热锅烹油一般,焦灼异常。
上渊宫闻讯第一时间派人去查看封印,第一层封印的确已经被打破,第二层封印如今摇摇欲坠,偶尔会有魔兽误打误撞,跑出封印范围。
上渊宫第一时间派遣弟子前往除魔,同时向宫内太恒山发出问询。
更多的人则是向春洲移动。
不过一夜,春洲外已经汇聚了数百艘云舟。但春洲入口早已没了踪迹,原先的入口空空如也。只剩一座春意盎然的山。
“春洲是个秘境。”有人咬牙切齿道。
春洲是个秘境,这是整个仙洲人人都知晓的事情。只是春洲大部分时候都和其他城池一般,以至于有些人会忘记它的特性。
秘境,可以开启,自然也可以关闭。
“关闭?春洲的人在哪里?秘境怎么会突然关闭?”
“春洲为筹备百花盛会召回了所有家族弟子,无论嫡系还是旁系,如今春洲外已经没有春家人了。”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怒气涛涛。
章游,现任章家家主怒极反笑:“春洲百花盛会五十年一届,上个五十年他们可没这么大费周章,听说当时春洲本家参与者不过十之二三,怎么现在竟无一人缺席?”
“许是因为东邬道君?”有人道。
“邬虞?”有人嗤笑。
褚婧雪款款而至,倚在云舟一侧,望向空落落的云海:“邬虞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说着,她向着旁边一指:“同理,春洲也没有。春洲那位一向谁也不爱搭理,至于邬虞,去年柏家道君邀请邬虞论道,拿出一件玄阶法器相赠。邬虞可是理也不理,听说请柬都没能送进暮江天。现在一个大费周章办百花盛会。一个跑过来讲道……”
“如此说来,春洲早就知道那玉潮生死而复生了?”章游道。
“春洲什么情况无人知晓,可是那邬虞在玉潮生死后屡次深入魔渊,说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有人补充道。
章游气不打一处来:“好个东邬道君,好个春洲!”
褚婧雪冷眼看着,倒是没有章游那么义愤填膺。
章游天赋不是很好,现今已经接近两百余岁,也只拼了一个化神期。听说他年轻时很善经营,才从他哥哥手里夺过了家主之位。说是“夺”,也不尽然,因为当年章家天赋最好的弟子不是死在魔渊,就是死在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之中。
而章游,是矮个子里拔尖,修为不够人脉来凑,才让他当上了章氏族长。
褚婧雪是不太看得上他的。
她幽幽地望着春洲的方向,此次百花盛会,褚家只派了一个化神长老带队,所带弟子并不是家族中天赋最好的,但也是余下弟子里拔尖的存在。原本以为道君讲学是机缘,哪里晓得变成了死劫。
这样想着,她又忍不住叹气。
说实话,她也不能理解玉潮生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想要复仇?
可不去找玉秋明,跑到春洲搞绑架是做什么。
又或者魔渊底下的魔气影响到了他,让他成了一个与魔兽无疑的杀人狂魔?她见过被感染了魔气的修士,人不人鬼不鬼,与残暴嗜血的魔兽没有任何分别。
可若真是如此,春洲的修士,有命灯一盏没灭,都还活的好好的。
实在令人费解。
总不能是玉潮生对当年见死不救的,甚至只是同去魔渊但提前彻底的人都心生怨恨?
但是,这么个恨法,怎么不叫平等的恨仙洲的每一个人。
曾经的仙道魁首,如今难道真成了一个疯子?
……
云舟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
章游面沉如水,关押着玉修宁的云舟的停在一侧,被在场修为最高者连下三道结界。不是为了防止他逃跑,而是怕有些脾气爆的,找不到玉潮生,先去找老子出气。
玉潮生先前最是风光霁月,美名在外,与父母关系也甚为融洽。他们只能期许玉修宁能稳住玉潮生,能够将春洲中的修士们放出来。
不过——
他们大概是痴心妄想。
温自俭姗姗来迟,他囊中羞涩,只能御剑而行,抵达时面色有些苍白,但脚还是稳的。他四平八稳地落在一艘云舟的甲板上,防护阵法亮了一瞬,确认他是仙洲在录门派人员后就格外宽容的放了行。
温自俭一身寥落,粗布麻衣,在一群光鲜亮丽,仙风道骨的修士里面格外扎眼,但他这些年来一向特立独行,很多人只是扫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
温自俭自个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先给自己灌了半壶酒。
这艘云舟上都是小门小派,虽然个个面色焦灼。但这种大事,根本轮不到他们发话,来了也只能干着急,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来凑热闹的。
温自俭一开始倒不是因为这个消息来的,他是接到了温白玉的示警,虽然不太明白来春洲听个讲道,凑个热闹怎么就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但还是一刻不停的赶了过来。走到半路,才听见有人说有修士发疯,劫持了好多修士。
等他到了现场,听了几耳朵,才知道那疯子叫玉潮生。
想到这里,他又灌了几口酒。
火辣辣的液体流进喉咙里,烧得他全身火热。
他面无表情地想:狗东西诈尸了。
也不对,狗东西当年是死无全尸。
如今他倒是在春洲里头和邬虞接上头了,那他呢?就这么被关在外面了?
……
玉潮生还是有数着日子的,毕竟他还是绑匪。
数到第三天,他估摸着外面人也该凑齐了。
于是叫人打开了秘境,将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的章一黎扔出去报信。
章一黎修炼至今,从没有过这样丢人的时刻。他被秘境吐出来时衣衫不整鼻青脸肿,一身修为被打掉一半。他还来不及维持体面,面前人就一涌而上。
“里面情况怎么样?”
“弟子们有没有受伤?”
“玉潮生有没有什么要求?他到底想干什么?”
“……”
章一黎被兜头砸下一堆问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先吐了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欸。怎么晕过去了?医修!有没有医修!”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
“真没用。”玉潮生点评道。
因为章一黎昏了过去,所以水镜里显示的画面混乱异常,一张张面孔闪来闪去,几十道声音交叠在一起,画面东摇西晃,玉潮生忍不住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
医修给章一黎诊了脉,断了几根骨头,灵气消耗过大,当然,身为化神,这些伤势并不算太重,仔细说来,还是气急攻心,一时无法疏解,所以晕了过去。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褚婧雪意味地笑了一声:“给他喂颗清心丹吧,一直晕着也不是个事。”
一颗丹药下肚,章一黎悠悠转醒,抬眼一看,一宫三门六姓的主事人或长老来了一半,剩下的也是各大小门派家族的人,乌泱泱地挤在一起。
褚婧雪率先问道。“里面的人当真是玉潮生?”
章一黎沉默片刻:“是。”
“他如今是人是魔?”
“人。”
章一黎几乎咬牙说出了这个字,比起人,他更希望玉潮生是魔,毕竟是人还要有所顾忌,是魔注定要被整个人仙洲的人喊打喊杀。可惜,玉潮生用的是仙洲的灵气,不含半分魔气。
听到这个回答,褚婧雪挑眉,她向后靠了靠,微微一笑:“我想问的已经问完了,诸位请便。”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倒是莫名其妙地推让起来,直到章游忍无可忍,问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章一黎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才低声道:“他要上渊宫交出云还生。”
“什么!”
“他要云道君?为什么?”
“云道君与他无冤无仇,他何需如此阵仗?”
船舱内议论纷纷,只有知情者深色微变,互相看了一眼,却依旧保持了缄默。
良久,章游才道:“此事还需告知上渊宫宫主。”
人群又是一阵沉默。
上渊宫在仙洲地位超凡,云还生是上渊宫六峰之一太恒山的山主,修为高深莫测,以善卜卦闻名修真界。
一百年前,正是他测算出仙洲有难,破局关键在东南。而后因窥探天机而被反噬,闭关不出。
同年,地处东南的玉氏家主夫人有孕,天生异象,数月后,诞下一个婴儿。
这个婴儿,正是玉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