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林师兄回宗
作品:《不怕念起,唯恐觉迟》 晨光熹微,天垣峰顶的灵气碎屑在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七彩光晕。
向西洲盘腿坐于栖迟殿外的观景台,迎着山风缓缓吐纳,周身灵力圆融流转,距离宗门庆典的比斗大赛,已过去一年有余。
这一年半,修真界风云变幻,波澜诡谲,最大的风暴中心,便是远在西南边陲的巫山洲,那传说中的灵山秘境。
向西洲的目光投向西南天际,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被血与火侵染过的古老土地。
消息早已如野火燎原,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天横宗联合人族数十个大小宗派,布下天罗地网,以雷霆手段和精妙布局,竟真的成功将妖族势力彻底阻挡在了灵山秘境之外!这堪称壮举的联合行动,彰显了人族魁首的魄力与手腕,一时间,“天横阻妖”成了街头巷尾最热的话题,人族修士无不与有荣焉,扬眉吐气。
然而,这份振奋并未持续太久,就在秘境开启,人族与巫族势力满怀期待进入其中探寻机缘时,异变陡生!
大量魔修如同从地底幽冥钻出,凭空出现在秘境核心区域!
他们蓄谋已久,配合默契,手段狠辣诡谲,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激烈的争夺战中,人族和巫族损失不小,数件至关重要的上古巫族遗宝被魔修强行夺走。
最终,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地鸡毛。
妖族虽被拦在门外,未能染指秘境核心,却也因人族此番“霸道”行径而群情激愤。
“赤霄门与玄龟妖族在东海爆发冲突,互有伤亡!”
“北漠寒鸦堡巡逻队遭遇狼妖族伏击,全军覆没!”
……
这些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也通过万象通的蜃楼阵牌传遍人族地界,传到了向西洲耳中。
好几个位于人族与妖族势力交界处的宗派,已然与邻近的妖族族群发生了多次摩擦冲突,边界线上剑拔弩张,气氛空前紧张。
妖族内部,尤其是雷螭族及其附庸,更是借此大肆宣扬人族“贪得无厌”、“背信弃义”,仇恨的种子被深深埋下。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向西洲低声自语,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师尊殚精竭虑阻止了妖族,却没想到魔修横插一脚,这盘棋,越来越乱了。
而进入灵山秘境,历经艰难险阻成功出来的炎师兄和何师侄一回到天横宗就开始闭关,没有打听到更多消息。
向西洲知道师尊此刻必定在朔日峰或与其他高层商议对策。天下人都以为成功拦阻妖族是联合行动的辉煌胜利,只有他隐约感觉到,师尊真正在意的,或许是被魔修夺走的遗宝。妖族被拦住了,可东西却落入了更诡秘难测的魔修手中……这结果,师尊会满意吗?他心中的沉重,是否更甚于外界传闻?
向西洲甩甩头,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天下大事,自有师尊和宗门擎天柱们去操心。他如今能做的,唯有努力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或许未来才能真正帮上师尊一点忙。
半月后,一行人匆匆进入天横宗地界,沿途天横宗两位长老守护,低调地直直进入天横峰,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目。
“弟子林闻鹊携道侣虞百桦幸不辱命,带回巫族遗宝。”
“好,甚好!”宗主沐剑真人连连道好,又转头对时少观道:“拂罗师叔算无遗策,瞒着我们布置万全,灵栖师弟立了大功。”
时少观淡然地推拒:“此次成功主要靠无名和虞家,闻鹊主要居中协调而已。”
沐剑真人点点头,道:“虞家和无名师叔那边后面会从宗门调拨资源,灵栖师弟和瑾虞真人的功劳也不小。”
虞百桦闻言神色舒展开来,虞家作为世家大族虽一向与天横宗交好,但如此倒向一宗也是冒了不小的风险,相当于将整个家族绑在了天横宗这个庞然大物上。
待林闻鹊交待完此行的相关细节,时少观吩付其先带道侣回天垣峰,因这位弟子陪道侣长居虞家,所以并未在天横宗申领自己的灵峰,回宗时也依然住在天垣峰的弟子居。
天垣峰衍星宫
向西洲结束箭法的练习,擦了擦汗,准备去树荫下的石凳喝口茶休息一会。
就看到碧星匆匆迎来,脸上带着一丝少见的欣喜神色。
“公子,晚上衍星宫设宴,您师兄灵栖真人带道侣回来了。”
灵栖真人?
向西洲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师尊座下确实还有一位常年不在的记名二弟子——灵栖真人林闻鹊,他只在天垣峰的名录玉简上见过这个名字和简单的修为记录,却从未见过真人。据说这位师兄与其道侣瑾虞真人虞百桦居于帝丘洲虞家,极少回宗。
“师尊呢?”
向西洲反倒问起时少观。
“仙尊还未回山,估计还在天横峰。”
碧星回道。
向西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道:“我要先去拜见一下师兄吗?”
闻言碧星捂嘴笑了一下,知道为啥公子要问仙尊了,道:“不用,公子等晚宴,随仙尊一同前去就行了。”
说完,碧星撇了一眼向西洲腰间的缠心扣,暗道:虽然现在是师弟,未来可说不好呢。
“噢。”向西洲又问道:“碧星,林师兄的道侣你见过吗?”
“见过的。”
“林师兄好像是师兄师姐里唯一有道侣的,他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是的,瑾虞真人是虞家少主,所以灵栖真人便长居虞家陪伴他。”
“哇,少主啊,嫂子真厉害!”
“咳!公子,瑾虞真人是男子。”
“男子?!”
向西洲脱口而出,眼睛都瞪圆了。
修真界中,同性结成道侣并非罕见,各宗各派都有佳话流传,但这毕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是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二师兄。
好奇的小火苗瞬间取代了惊讶,烧得更旺了,林师兄是何等人物?那位虞家少主瑾虞真人又是何等风采?两人如何相识相知?无数问题在向西洲脑海里打转。
晚霞渐染天际,衍星宫各处开始亮起柔和的灵光。
向西洲在碧星的帮助下换好一身得体的服饰,对着水镜整理仪容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腰间那枚温润细腻、光华流转的缠心扣上。此物太过惹眼……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想将它解下,暂时放入储物戒中。
指尖刚触及玉扣,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便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背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戴着吧。”时少观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声音平和:“晚宴皆是天垣峰自己人,无妨。”
向西洲心头一跳,抬头看向师尊。
时少观神色淡然,目光在他腰间的缠心扣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难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向西洲乖顺地收回手,指尖残留着师尊掌心微凉的触感,心里却更添了一丝疑惑:师尊似乎……很在意这枚玉扣在众人面前的显露?
衍星宫正殿灯火通明,灵果佳肴飘香。
向西洲随在时少观身后步入殿内时,已有数人落座。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上首主位自然是师尊,左首依次坐着二师姐江溟月,三师兄石岱岳,白霁师姐,右侧首坐则是坞师兄,再下来便是合坐着的两位没见过的青年。
其中一人身着天横宗内门弟子服饰,剑眉星目,气质温润中透着沉稳,正是从未谋面的二师兄灵栖真人林闻鹊。而他身侧紧挨着坐着的,是一位身着华贵锦袍、容貌昳丽、气度雍容的青年男子。男子眉眼间带着世家子弟的矜贵,看向林闻鹊时,那双凤眸里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柔情与亲昵。两人姿态自然亲近,偶尔低语浅笑,自成一方温馨天地。
向西洲心中惊叹,果然是丰神俊朗的一对璧人!看着他们之间流淌的脉脉温情,一丝淡淡的羡慕悄然爬上心头。原来……男子与男子之间,也能如此般配,如此情深意重。
要知道现世的男侗不少,但大部分信息都给人一种贵圈真乱的感觉,所以向西洲除了奶奶,没有告知过第二人自己的性向,包括发小,一是不想被人另眼所看,二是不想被骚扰。
时少观落座,向西洲在白师姐对面还空着的席位坐好,众人起身行礼,各自归位。
席间气氛融洽,林闻鹊携道侣拜见了师尊,又向西洲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弟举杯致意,虞百桦亦是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少主风范。
原本向西洲身上有时少观的气息大家并不意外,都知道师尊对这个小师弟的看重,估摸是送了什么法宝,但向西洲站起来举杯回敬时,他腰间那枚在灵灯光芒下流转着独特韵致、明显与时少观气息相连的缠心扣时,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坞逍子与石岱岳早已知晓,脸色平静如常。
白霁细眉微挑,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很快恢复如常,只是看向向西洲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而江溟月、林闻鹊和虞百桦,脸上的神情则有明显的惊愕,缠心扣代表的含义,自是都知晓。
江溟月性情最为直接,她放下玉箸,目光灼灼地看向上首的时少观,再次行上一礼,道:“师尊,您……可是已认定?”
她问得直接,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惊疑。
时少观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回答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他端起面前的灵茶,浅啜一口,目光扫过在座弟子,最终落在那枚缠心扣上,声音清晰而肯定地响起:
“是。”
一个字,重若千钧。
“轰”的一声,向西洲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认定?认定什么?这东西到底代表了什么?为何师兄师姐们反应如此之大?他茫然地看向师尊,又下意识地看向几位师兄师姐。
只见江溟月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随即陷入沉默。
林闻鹊和虞百桦对视一眼,再看向向西洲时,那目光已变得极其复杂,充满了审视、探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向西洲被这些目光看得如坐针毡,一头雾水,完全懵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侍立的碧星,眼中满是求助的询问。
碧星接收到他的目光,脸上也带着一丝无奈和了然,她微微上前一步,借着斟茶的姿势,用极细微的传音在向西洲耳边道:“公子……此事……恐怕您直接问仙尊比较好,奴婢……不敢妄言。”
向西洲的心沉了下去,感觉像是被裹进了一团巨大的迷雾里。
晚宴的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而显得有些凝滞。
好在时少观很快将话题引开,谈起了此次林闻鹊带回巫族遗宝的事情,以及修真界近来一些值得关注的动向。林闻鹊也顺势讲起此行的一些见闻,虞百桦偶尔补充几句帝丘洲的趣事,江溟月和石岱岳也说起之前雷螭族之祸。
在时少观的主导下,话题渐渐转向,殿内的气氛重新舒缓流动起来。只是,那枚缠心扣带来的震撼,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虽淡,却已悄然扩散,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晚宴终了,众人散去。
向西洲心中被那个巨大的问号堵得难受,跟着师尊回了内殿,走了一截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快步上前,拦在时少观面前。
“师尊!”他举着缠心扣,声音带着急切和茫然,“这个……师兄师姐们说的‘认定’……究竟是什么意思?碧星让我问您……”
时少观停下脚步,垂眸看着他,青年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困惑和不安,像只迷路的小兽。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缠心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缠心扣……”时少观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沉甸甸的力量,“它的意义,你现在不必深究。”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望进向西洲眼底,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待你筑基后,为师自会告知你一切。现在,专心修炼。”
说完,不再给向西洲追问的机会,时少观身形微动,便已消失在殿内深处。
留下向西洲一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缠心扣,冰凉温润的触感传来,却丝毫驱散不了他心头的重重迷雾。
缠心扣?筑基……筑基!仿佛一道无形的门槛横亘在眼前,门后藏着师尊许诺的答案,也藏着这枚玉扣背后那令人心悸的、心动的真相。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变强渴望,在他心底轰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