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晨起的向西洲双目无神，十分确定自己是喜欢上自家师尊了，作为信息爆炸时代的现世人类，做不到自欺欺人地否认，不是对样貌的好感，不是对强者的崇拜，是真真切切、不容置疑、从心理到生理的……喜欢，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师尊！


    不过，作为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洗礼的灵魂，向西洲混乱的思绪在最初的惊涛骇浪后，竟奇异地找到了一条自我开解的，带着点现代人摆烂式豁达的出路。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晨光中，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渐渐沉淀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清醒。


    怕什么？


    向西洲对自己说：不就是暗恋吗？谁还没暗恋过个把高不可攀的对象？


    现世发小刘正辉那张贱兮兮的脸浮现在脑海，那家伙从初一暗恋班上的文艺委员，整整五年，连个屁都没敢放，最后人家转学去了外地，他也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失恋”了，日子不照样过？照样打游戏、撸串、吹牛打屁。


    刘正辉能暗恋五年，我向西洲暗恋个一百年一千年又怎么了？


    向西洲心里甚至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豪气。


    师尊是渡劫期大佬，寿元漫长，只要我努力修炼，活久一点，能远远看着他、跟在他身边的日子还长着呢！


    修真岁月悠悠，动辄以百年计。


    也许，在漫长的时光冲刷下，这份如今让他心如擂鼓、面红耳赤的感情，终有一天会像河底的鹅卵石，被磨平棱角，沉淀下去，只留下一点温润的痕迹。


    又或许……他不敢深想那个“或许”。


    享受当下吧。


    向西洲最终给自己下了结论，珍惜能待在师尊身边学习的每一刻，珍惜能近距离感受他气息、看他指点江山、甚至……享受他偶尔那些让自己心跳加速的“逾矩”小动作，把这份喜欢，当作漫长仙途里，独属于自己的、一点隐秘而甜蜜的负担。


    想通了这点，向西洲感觉压在胸口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些，一种奇异的，带着点苦涩却又释然的平静弥漫开来。


    接下来养伤的五日，向西洲的心境果然平和了许多，他不再刻意回避时少观的目光，甚至会在师尊为他检查伤势、输入灵力时，坦然地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分享些比斗中的趣事，或是修炼上新的感悟。


    那份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隐藏的悸动，被他很好地包裹在一层“豁达弟子”的外壳之下。


    时少观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徒弟的变化，那双总是清澈坦诚的眼睛里，似乎沉淀了一些更深沉的东西，看向自己时，少了些懵懂的依赖，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专注和一种近乎纵容的平静。他心中了然，指尖拂过青年伤处新生的嫩肉时，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更久了些，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纵容。


    碧星在一旁伺候，看着自家公子在仙尊面前愈发坦然自若，而仙尊大人眼底的柔光几乎要溢出来，不由得在心里疯狂吐槽：公子啊公子，你这是躺平享受上了？仙尊这眼神……怕是觉得这“温水”煮得火候正好，小洲子已经开始入味了！


    五日后，向西洲伤愈大半，与伙伴们应了李应典的饭约后，重新投入了紧张而充实的修炼。


    他比以往更加专注，也更加珍惜与师尊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无论是栖迟殿中聆听教诲，还是修炼场上挥汗如雨，甚至是双极珏运转时那静谧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夜晚，他都全身心地沉浸其中，将那份隐秘的情感化作汲取力量的养分。


    看师尊垂眸指点阵图时纤长的睫毛，感受他纠正剑招时指尖无意擦过腕骨的微凉，捕捉他唇角偶尔掠过的一丝极淡笑意……这些细微之处，都成了他独自品味的珍宝。


    伤好不久，时少观带向西洲拜访了天南峰。


    天南峰坐落于天横宗东南，峰顶终年沐浴在充沛的阳和之气中，殿阁巍峨，气象开阔，正合其主天阳仙君杨南天的性子。


    向西洲第一次见这位宗门大佬，原还有些紧张，但这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豁达与热情，周身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暖意，让他心中镇定不少。


    “弟子向西洲，拜见天阳仙君。”


    “好好好！快起来罢。”


    杨南天目光在时少观脸上转了一圈，带着了然的笑意，随即就落到了向西洲身上，上下打量，眼神温和而锐利。


    “嗯！不错不错，根基扎实，眼神清亮，是个好苗子！难怪拂罗把你藏得那么紧！”


    杨南天笑呵呵地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向西洲腰间，那枚由冰蚕丝缠绕铁骨、镶嵌湛蓝鲛珠的缠心扣，正安静地悬在那里，散发着独属于时少观的气息。


    杨南天的眼神微微一顿，随即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情绪。那情绪里，有“果然如此”的了然——看来少观这小子是彻底栽了，连缠心扣都送出去了。但更多的，却是“居然如此？”的意外——这小徒弟腰上明晃晃戴着定情信物，可看那眼神，清亮坦荡，对着少观依旧是纯粹的孺慕和恭敬，似乎……全然没意识到这物件的深意？自家这位惊才绝艳的忘年交，竟也有单相思、送信物还送得如此隐晦的时候？


    他面上笑容不变，依旧热情洋溢：“来来来，头一次见面，老头子可不能小气！”随即大手一挥，几道流光便飞向向西洲。


    “这‘俱舍镜’，是一件护身法宝，不仅能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三次，还能将攻击原路还回去。”


    “这瓶‘赤阳丹’，对稳固根基、淬炼体魄有奇效，等你筑基用正好。”


    “还有这个，”最后是一枚古朴的玉简，“老夫早年游历所得的一部身法《云岫诀》，虽非顶尖，但胜在根基扎实，灵力消耗小，正适合你现阶段打熬基础，配合你师尊教你的东西，相得益彰！”


    这些见面礼，件件珍贵，且都极其贴合向西洲的修为和现状，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向西洲简直被这突如其来的壕气砸晕了，眼睛瞬间亮晶晶的，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里满是真诚的欢喜：“多谢仙君厚赐！弟子感激不尽！”


    他美滋滋地收好东西，心里明镜似的，这绝对是沾了自家师尊的光！这位老仙君对师尊可真好！


    看着青年那毫不掩饰的，像得了天大好处般雀跃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神情，时少观站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无奈中，却又分明透着一丝难以掩藏的宠溺，眼神落在向西洲身上，柔和得不像话。


    杨南天将师徒二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中更是明镜一般。他捋着雪白的胡须，哈哈大笑，拍了拍时少观的肩膀，那眼神仿佛在说：路还长着呢，小子，慢慢熬吧！


    时少观对上杨南天洞悉一切又带着善意的目光，只是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他可不是默守陈规信守教条的迂腐之人，等该出手时自然不会含糊。


    此事不久，某次忘记取下缠心扣的向西洲与两位师兄相遇，坞逍子和石岱岳自然发现了小师弟身上满是师尊气息的缠心扣，二人私下感叹许久，坞逍子道难怪师尊将小师弟的教导之责都收了回去，还好当时参瞳真人因自家宗门的事已离开，不然又会多一个伤心人了。


    时光在专注的修炼中悄然流淌。


    这一日，栖迟殿的书房内，时少观正指导向西洲参悟一篇艰深的符阵原理，殿外忽有破空之声传来，一道赤红流光无视衍星宫外围禁制，如流星般直坠殿前庭院！


    “咄！”


    一声轻响，一支尾羽染着暗沉血渍的赤色小箭，深深钉入殿前那株千年龙纹松的树干之上，箭身嗡嗡震颤，散发出一股炽烈而焦灼的气息。


    时少观眸光一凝，抬手一招。那赤色小箭仿佛有灵，自行挣脱树干，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他掌心。


    向西洲停下推演，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师尊指尖在箭身上一抹，一道微弱的火光腾起，凝成几个急促跳动的符文，随即消散。


    “是炎昭的‘赤翎传讯’。”


    时少观简单给向西洲解释道。


    向西洲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染血的尾羽……炎师兄受伤了？


    时少观看完讯息，面上波澜不惊，但书房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了几分，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师尊，炎师兄他……”


    向西洲忍不住问道。


    “无事，一点小伤。”


    时少观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他传讯说，巫山洲巫族灵山秘境，异象频生，空间壁垒不稳，预计将在半年之内彻底开启。他已设法取得一枚进入秘境的‘巫灵钥匙’。”


    “灵山秘境？”


    向西洲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嗯。”时少观指尖轻点，那支赤翎小箭化作飞灰消散，道：“此秘境乃上古巫族遗留，仅金丹期可入，内蕴奇珍异宝，更可能藏有巫族传承之秘。历来开启，皆引得各族势力觊觎。”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巫族势微，如今已无力独占秘境，各族，尤其是妖族，早已虎视眈眈。”


    向西洲心中一凛，立刻联想到三师兄石岱岳的惨状，忙道：“妖族又想搞鬼？”


    时少观走到窗边，望向朔日峰的方向，目光幽深如渊。


    上一世，妖族正是从此秘境中，获得了一件至关重要的‘钥匙’，为其后续祸乱天下埋下了伏笔。


    “灵山秘境，决不能让妖族染指。”


    他转过身，看向向西洲，眼中是运筹帷幄的决断，“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会联络宗门与可信的人族盟友，务必在秘境开启前，设法将妖族彻底排除在外。”


    向西洲看着师尊挺拔如松的背影，感受到那份为扭转未来而生的沉重决心。


    平静的修炼日常之下，暗流已然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