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梦

作品:《不怕念起,唯恐觉迟

    碧星搀扶着向西洲回到衍星宫内殿时,夕阳的余晖正将殿内的云石地板染成一片暖金色,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纱幔的细微声响。


    然而,向西洲一踏入殿门,便感知到那股熟悉而清冽的气息。


    时少观正负手立于窗前,背对着门口,身形颀长挺拔,落日的金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影轮廓,仿佛融入了这片静谧的光景中。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向西洲身上,尤其在他略显狼狈的衣衫和身上伤处停留了一瞬。


    “……师尊。”


    向西洲唤了一声,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随后他挣脱碧星的搀扶,努力站直身体,脸上努力挤出轻松的笑容,道:“我们回来了,可惜……止步二十五强了。”青年顿了顿,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不过对手是种子队,输得也不算难看,还让陆兄临阵突破了,也算有收获!”


    他语气轻快,像是在汇报一件寻常小事,甚至还带着点虽败犹荣的自得。


    碧星在一旁垂手而立,心中却暗自担忧,公子此刻的强撑,她看得分明。


    时少观并未立刻回应,只是缓步走近,夕阳的光线随着他的移动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流转,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嗯,知道了。”


    他停在向西洲面前,距离很近,近到向西洲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冷的雪松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墨香。


    时少观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虚虚悬停在青年伤处上方,一股温润平和的灵力便如暖流般缓缓渗入,驱散了伤口残留的隐痛和经脉的滞涩感。


    这熟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灵力,让向西洲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分,然而,就在这松懈的刹那,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翻涌起这几日的点滴——师尊深夜陪他在天引盘上的推演,那些看似随意、却精准地指向对手弱点的模拟攻击……那些无声的、细致的支持与引导。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毫无预兆。


    他明明并不在意这场比赛的输赢,他明明觉得过程已足够精彩,甚至为陆明轩的突破而欣喜……


    可为什么,当真正站在付出心力教导自己、甚至暗中为自己铺路的师尊面前时,一种混杂着不甘、委屈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东西,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紧紧勒住了他的心脏?


    向西洲飞快地低下头,试图掩饰瞬间泛红的眼眶和那股突如其来的泪意。


    太丢人了!都多大的人了,不过是输了一场比斗,还是炼气期的,有什么好委屈的?在师尊面前哭鼻子,简直比被对手一招打下台还难堪!青年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用刺痛提醒自己保持镇定。


    “西洲。”


    时少观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向西洲身体一僵,头埋得更低,含糊地应道:“嗯,弟子在。”


    他感觉到师尊的手并未收回灵力,反而那温润的暖流更柔和地包裹住他的伤处,仿佛在无声地支撑着他有些发软的身体。


    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托起了他的下颌,向西洲被迫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失望,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强忍泪光、眼眶通红的狼狈模样。


    “输了,便输了。”


    时少观的拇指指腹,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拭过向西洲微湿的眼角,将那点不听话的水汽抹去。


    “为师陪你推演,不是为了让你必须赢,是为了让你看清自己,看清对手。你看到了,也做到了,你原本可以将那三人都伤及要害,但你收手了,很好。”


    时少观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蛊惑的磁性,丝丝缕缕钻入向西洲的耳中,也敲打在他狂跳的心上。


    这直白的肯定,这近在咫尺的触碰,这洞穿他所有伪装的安抚……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拧开了向西洲强行筑起的心防堤坝,那股被他死死压下的酸涩猛地冲垮了理智的闸门,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时少观尚未收回的手指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呜……”


    向西洲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呜咽,随即死死咬住嘴唇,身体因强忍哭泣而微微颤抖。


    时少观看着青年哭得像个受尽委屈却不敢放声的孩子,眼中最后一丝清冷也彻底化开,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怜惜与某种沉淀的温柔。


    他不再言语,只是那只托着向西洲下颌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极其自然地抬起,绕过青年的肩背,将他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揽进了怀里。


    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坚实而温热的怀抱。


    时少观的下颌轻轻抵在向西洲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额发,那只环住他后背的手,安抚性地、极其缓慢地拍抚着,如同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另一只手则依旧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和……一种近乎缱绻的意味。


    碧星早已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殿外,轻轻掩上了殿门。她靠在门边,抬手按着自己同样有些加速的心跳,脸上是既震惊又了然的神情,暗道:仙尊大人……这“温水煮洲”的火候,怕是快开了,公子这懵懂的心,还能守得住多久?


    是夜。


    殿内,一片寂静。


    只有青年压抑后细微的抽噎声,和两人交织的心跳,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悄然转变的情愫。


    向西洲埋在师尊的怀里,感受着那逾矩的拥抱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悸动与温暖,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似乎都在这个怀抱里找到了归宿,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


    蓦地,师尊温柔抬起他的脸,手指摩挲着他耳后的皮肤,那双总是淡漠如古井寒潭的眼眸,此刻却像倒映了整个星海的漩涡,深邃得要将人吸进去。


    “师……”


    向西洲想开口,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气流。


    师尊没有言语,只是微微低下头。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神祇垂怜般的姿态。


    那张俊美到令人窒息的面容在向西洲的视野中不断放大,清冷的呼吸拂过他的唇瓣,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向西洲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想后退,但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凝固的星砂之中,动弹不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距离太近了。


    近到他能看清师尊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淡淡阴影,近到能看清对方淡色唇瓣上极其细微的纹路。


    然后,那微凉的、带着雪松与冷梅气息的薄唇,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覆上了他的。


    轰——!


    所有的感官在瞬间被剥夺,又被无限放大。


    世界只剩下唇上那一点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陌生与……无法言喻的契合。


    瞬间在向西洲体内引爆了滔天的火焰。他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仿佛要融化在那片清冷的雪原里。


    更紧密地贴合、摩挲。


    一股清冽如雪水般的灵力,带着时少观独有的、冰冷又灼人的气息,如同细小的电流,从两人相贴的唇瓣渡入,顺着他的唇舌,一路窜向四肢百骸,点燃了每一寸经络。


    “唔……”


    一声模糊的呜咽从向西洲喉间溢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腻和渴求。


    他下意识地抬手,师尊衣衫的星纹绲边随着他的力道散落在地,肌肤相贴的温润感让他呻吟喟叹,就在这意乱情迷、理智即将彻底焚毁的瞬间,向西洲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师尊低垂的眼睫,那双倒映着星海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了他自己的模样……


    脸颊酡红,眼神迷蒙涣散,唇瓣微肿,带着被采撷过的水光,一副沉沦**的模样。(没有脖子以下!!!)


    一股巨大的羞耻和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不——!”


    向西洲猛地从梦中惊醒,整个人如同离水的鱼般弹坐起来!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肋骨,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凉柔软的触感和清冽的灵力气息,真实得可怕。


    窗外仍是沉沉夜色,衍星宫熟悉的寝殿轮廓在黑暗中隐约可见,没有流转的星图,没有凝固的银砂,更没有……那个人。


    只有腰间那枚缠心扣,在黑暗中微微散发着温热的、如同心跳般规律的脉动,无声地提醒着他方才梦境的荒唐与炽热,它贴着他的肌肤,像一块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观星台


    时少观的身影在星图微光中显得有些虚幻,雪色道袍上的星纹绲边流淌着细碎的银光,如同将一片真实的星空披在了身上,时少观微微仰头,似乎在凝视穹顶某颗特定的星辰,但唇边那一抹醉人的笑意打散了围绕的疏离与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