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作品:《永乐四年》 白霜亲自带人去真珠巷,在城村交界的地方的一处破旧的尼姑庵,果然看到了白露留下来的绢条。
主街上还有揉成一团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城西杏花巷冯记,专做各类糕点,桂花糕,榛子酥,桃花饼,芙蓉糕,不一而足。若为神社专做,可议价。白霜想道:正是了,重阳前后,这些村子都要按丁口收份子钱游神拜神,又要做的体面,又要敬献神灵,自然要到处打听做糕点的地方。
这冯记是打铁的地方,也是难为这些村民找到那儿去又碰了一鼻子灰了。经过附近的村民指认,最近村子里是来了一户奇怪的人,住了一个茅草屋,每日里只是一个男人出来买东西,家里也不生火,也不是本地人。白霜带了人趁着那里不备,把那两个小厮给捆了,白露就被关在这里。
“我们可是钱家的人。小娘们,你敢这样对我们,要是被我们主子知道,仔细你的皮。”那小厮骂道。
“让他闭嘴。”白霜跟随从说了一声,随即赶紧把白露救了出来,还好人没什么事。白霜对着那两个小厮说道:“现在得让你们知道,我们主子是哪位了。”说罢拿起马鞭正打算狠狠抽下去。
另一个小厮求道:“还请姑娘饶命。我们的家眷都在钱家,公子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只能做什么。”
白露也说道:“他们也没为难我。不必打他们,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把他们带回去,让公子处置吧。”
白霜带着白露上了马车,她仔细看了白露,眼泪掉了下来:“姐姐受苦了。”
白露笑道:“我一切都好。只是,没有连累东家吧?”
白霜摇了摇头,“没有。再过三日就要再审钱克阳了。那厮现在是个疯子,逢人就咬。谢天谢地,你被救出来了,东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听这两个小厮聊天,他们都是钱克阳的乳兄,难怪如此尽心竭力为他卖命。不过,幸好他们都不识字,也没有什么戒备心,这才让我找了机会通风报信,让你们找到我的位置。”白露说道。
白霜迟疑了一会,说道:“那可真是可怜人。那日沈大人带兵来抓那厮,他乳母看不过他把家丁丫鬟围在府中,说了几句,就被那厮杀了。这乳母的两个儿子居然还不知道,为仇人卖命。”
“如此,此二人可为公子所用。”白露思索了一会,“想不到那人居然这样心狠手辣。”
白霜看白露有些乏了,便轻声说道:“姐姐就先睡一会,等会到家了我再叫你。”
白露点了点头,靠在妹妹身上闭目养神起来。
白家一贯不和朝堂多来往,救回白露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碰上语儿的事,要从中斡旋,只怕费事费力。踏雪唯恐生变,何况又和姜家交好。语儿多受一天的苦,她就多一分煎熬。
现如今打听到了有个法子,虽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倒也值得一试。这少卿是个正直明理的人,想来那书信不是他仗势欺人写的,多半是那小妾自作主张罢了。再说,官场上白峻或许还跟大理寺有点关系,但毕竟年轻,又没婚配,贸然点明人家家事似乎不妥。
不过,他家的正房娘子也是湖州沈氏,和群主家是同宗。据说这沈夫人是个难说话的人,闺中独敬德宁郡主三分。但是郡主和瑾华关系一般,况且,踏雪也看出了瑾华的为难,干脆自己出马,是个方法总得要去试试。
晌午过后,踏雪跟瑾华要了辆马车,还有些仆从,一路到时衡的家。门童通报后,一行人方带着礼品进去。沈时衡看着阵仗像是被吓了一跳,问道:“你是来行贿的?”
“沈大人说的哪里话,我是来道谢的。何况,当时冤枉了大人,阿竹又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也一并赔罪了。”踏雪笑道。
阿竹给时衡赔不是:“小竹子胆大包天,随口评议沈大人。是小竹子贫嘴贱舌讨人厌,不关姑娘的事。”
时衡一脸嫌弃地说:“知道了。”又从怀中拿出一个请柬给踏雪:“这个,阿姐让我给你的。我那个外甥子的满月宴,还请你务必要到。”
说起来,踏雪也不知郡主复元得如何。时衡又说道:“阿姐说,带你到府上走一圈。你既然来了,也免得我到白家去请。你叫他们把东西清走,现在和我过去一趟张家。”
踏雪给阿竹打了个眼色,阿竹明白要留在这里,看着众人搬搬抬抬。
“做什么呀?”踏雪好奇问道,跟着他走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时衡只是转达,没有细问,“大概身上有些不舒坦,让你看看去。这世道懂医术的女子不多,又不能隔三差五地让太医来瞧。”
时衡刚牵了马,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故意说道:“要带你进府,你看着又磕碜。我给你的衣裳和金簪子呢?”
踏雪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评价为“磕碜”。“这叫端庄,你懂什么呀。来来回回就几套衣裳的人,也好意思说我。”
时衡上下打量了她,素色衣裳并不适合她娇俏的容颜。那日在倚红阁,加了口脂称得她整个人神采奕奕。他方才言语轻浮,此时只能把这一堆腹谤咽下去:“赴宴的时候别丢人。”
踏雪在他背后打空拳,不料他又转身。踏雪只能收了四肢,眼中含笑。还有事要求他,可千万不能再逞口舌之快。时衡嘴角有轻微笑意,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他又说道:“还有,以后别老是叫我一口一声大人的。难听死了,我也没大你几岁。”
“不然还能怎么尊称?”踏雪哼了他一声
时衡想了想往常别人对自己的称呼:“佥事”、“将军”、“公子”?似乎都不太适用。“玉观”是家中所叫,又不到那么亲密。她一个女孩子,叫表字也不太适宜。思来想去,他说道:“你怎么称呼白家和赵家的,也一视同仁吧。”
踏雪吊儿郎当,“等人家说我磕碜了,我再一碗水端平。”
时衡被她呛到没话说,一个劲地催促她上马。
今日休沐,桂连也在家,还有思婉那尊火炮。对于玉若来说,万事俱备,就差踏雪这股东风了。
张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满月宴的事。太子妃张氏届时也要来,现下里里外外都在清扫呢。桂连跟着妻儿身边,思婉也在一旁帮忙照看。
“上次郡主生产完后,可有什么不舒服的?”踏雪还是记挂着玉若的身子,“我来请个平安脉。”
玉若伸出了手。
踏雪听诊后,沉吟半晌,说道:“真是好心计。郡主是不是平日里体热,行动容易出汗。一到夏日,水不离手?而且不受酒气?”
玉若点了点头。
“乌香是名贵之物,只有云南会产一些,其他的都靠外邦进贡。”踏雪冷笑,“这个人真毒。只怕水中这些,是日积月累的一些粉末。其余以酒为引焚烧成烟,是要让郡主往后做个瘾君子。”
一旁的桂连脸色陡然一变。
“药无好坏,人有善恶。灵弦散能止痛,也是因为内有乌香。只不过剂量极小,用后就会发散。”踏雪想了一下,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恕我多言,郡主需彻查府中所用之物。夏日里驱虫用的雄黄,混杂着乌香,放在钟乳石皿器中烧,会产生类似五石散的效果。体热之人,血气涌动,有孕之人……”
玉若看她不忍心讲下去,已经明白了。儿子能出生,算是命大。她也纳闷,往常武艺骑射样样在行,身子不差,为何会突然遇到生产难关。
思婉立刻就把房间的东西翻了出来。
时衡看这架势,玉若是要趁着桂连在,算一次总账。卢氏作为主母,昏聩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因为母子的名义,东苑这边一再忍让。他眼观八方,姐夫的脸色阴沉不定,此处大战在即。他点了点踏雪,挤眉弄眼给她递消息。
踏雪和他第一次心意相通,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郡主往后有什么事,直接到白家找我便是。”
玉若点了点头,让时衡带她出去。
踏雪出了张府,心有余悸:“这深宅大院,果然卧虎藏龙。”
“阿姐会看好形势,借力打力的。”时衡很放心。
踏雪想起此行的目的,也是借沈家的势力,最小代价地救出语儿。
时衡回到家中,小花厅的礼品都铺到走廊了。他望向踏雪,迎面见到一个超大超阳光的笑容,瞬间明白何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阿竹识趣地出去外头候着。时衡见花厅内只剩他和踏雪两个人,便走了一圈看她都带了些什么来。
踏雪跟着他一边介绍道:“府上的侍女的名字都是地名,想必大人爱喝茶,我便买了些好茶过来给大人尝尝。还有这个,是兴源斋的糕点。本来我想自己做的,但是伤还没好,也做不了。大人真是好眼力,这个可是难得一见的佳酿,白少力推的,顶好的酒,换成别人去买,是绝对不卖的。还有……”
时衡听说是酒,便把瓶子放下了。踏雪以为不合他的心意,便拿起了一瓶打开盖子,凑到他鼻子边,笑道:“没骗你,当真是上好的酒。你闻闻,酒香扑鼻。”
没成想时衡只是闻了一下,有点厌烦。踏雪吓了一跳,她想伸手去扶他,却被推开了。过了一阵子,时衡才回过神来站稳了。
“若是大人觉得不合心意,那便挑喜欢的用。改日家里设宴款待,再挑好的来。既然是带兵的人,好马和兵器,想不想要?”踏雪问道。
“你送的这些待会都拿回去吧,家里也不用这么多东西,太碍地方。”时衡又看了踏雪一眼,见她还想说什么,就又抢先补充了一句:“都不合我心意。”
“那这些布匹,年节下做衣服也是好的。还有药材,平日里滋补身体,很受用的。”踏雪赔笑道。
时衡脸上还是很冷淡,东西也不看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踏雪看他不稀罕,怕事情做不成,话都说得着急了:“我知道大人出身吴兴大族,沈万三就是你们亲戚。平日出手阔绰,银票金簪随随便便就给我了。想必是好东西见多了,这些不太看得上?好歹收个一两件,这个样子让人心里怪过意不去的。对了,我兄长还说,这个跌打酒给你,磕磕碰碰的时候用得上。”
时衡说道:“我只收这个,还有那个食盒的糕点,就这两件吧。其余的你退回去,别乱花钱。”
踏雪闻言,只当他客气,笑道:“原来大人是个直爽人,是我多想了乱折腾。大人放心,我……”
“又是送礼又是示好,难不成,难不成是偷偷去青楼漏了馅,给我送封口费?还是有什么事要让我做的,不用拐弯抹角。”
“大人说的哪里话。什么青楼,什么封口,小女子一句也没听懂。”踏雪赔笑道,“既然这么爽快,那我也直说了。这次来,确实有事相求。”
“这样子?”时衡挑了挑眉,故意岔开话题,问道:“沈某最近有一件困惑的事,一直想不通,姑娘是个通透的人,能不能帮忙解一下心结?”
“但说无妨。”踏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