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筹

作品:《华裘之蚤

    钩吾城背靠幽都山,城中房屋齐整,铺面轩昂,做买做卖的茶坊酒肆,热闹喧哗,更有各种轮枪舞棒,引得许多男女拥拥簇簇的看。


    温叔在城西一石桥处下马,带着众人进了一座丽瓦楼台,晏修举目一瞧,果然是那“金跃客栈”。


    “哟,温大掌柜来了?连日少见,且请坐。”店小二笑脸吟吟,不一时,便摆上来茶汤点心。


    温叔往楼上觑了一眼,问道:“一号房的客人到了没?”


    “啊呀!还没咧,今日他倒来迟了。”


    “不妨事。”温叔取出些银子交给小二,“劳烦小哥,去东街的铺子里买些好酒好肉,来招待我这些弟兄们。”


    小二满口答应,欢天喜地收了。


    晏修眼眸微微一转,找个借口上了二楼。


    走到里间,晏修看左右无人,走到一门前,徐徐敲了四下。


    “谁?”


    “行道之人,不劳相问。”


    “贵客请进!”


    晏修推门进去,就看见亲卫青山正叉手行礼,激动不已:“主子!可把您盼来了!”


    这会儿可顾不得叙旧,晏修一摆手,撩袍坐到了主位,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青山掩好房门,神情委顿:


    “客栈这边倒是打点好了。不过幽都山那里,碧梧人守得极严,轻易不出山,就是下山采买,也是当日必回,路过面生的,蚂蚁都要盘问一番,属下……也没把握一定能混进去。”


    “碧梧军据高占险,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须得以奇变取胜。”


    “主子有何妙计?”


    “我亲自去。”


    “啊?”青山瞪大了眼:“主子如何能冒此大险?”


    “就是要以身为饵,才能破这死局。碧梧不除,不出两年,当有大祸。”晏修双眉飞扬,“天子之臣,当得为国为民,不必顾私。”


    青山胸中激荡,豪情顿生,纳头下拜:“属下愿追随主子,戮力同心,剿灭贼虏!”


    晏修眸中光芒大盛,扶起青山,“此非常之时,你另有要务。拿笔墨来,我要拟一奏章。”


    “是。”


    纸光似雪,墨气如兰。晏修端坐案前,研墨濡毫,默默念着柳襄所言,沉思片刻,下笔成篇,风落电转。


    晏修写罢,仔细读过两遍,才交给青山:“让澄辉送去上京。”


    “是。”


    “叫冬凌盯着隆昌商行的大掌柜温雪岩,卖茶只是名目而已,他的货箱里藏着铁器,恐怕真正做的是贩铁的买卖。”


    “什么?他好大的胆子!”


    “温雪岩绝非等闲之辈,务必要查细些,他从何时做起这生意,与何人交接,不可遗漏。”


    “是!”


    “原本我打算扮作茶商,留在钩吾城,待时机成熟,和你来个里应外合,不想这机会来得如此迅速,不出意外,今晚我便可潜入碧梧大营。”晏修探手入怀,取出一块错金令牌递给青山,“我走后,你和夏云去找太守雷预,亮明身份,凭此物调兵五万,幽都山南坡平缓,派人守着,等我号令。”


    青山接过手,打眼一看,登时惊呼出声:“虎符!主子,如此贵重之物,属下……属下怎么能……”


    “就是贵重才托付于你。”晏修临窗远眺,面容沉肃,“青山,我若一去不还,便由你坐镇威虏,发号施令。三年前,我军败于北境……而今金陵百废待兴,不好持续用兵,我也不能再输了,你可明白?”


    “明白。”青山眼泛酸涩,将虎符恭恭敬敬包了收好,“属下誓与威虏共存亡!”


    “雷预有些任意妄为的名声,他要是轻慢疏忽,以军法论处。”


    “是。”青山点点头,又问道:“主子,属下初来边郡,不识人情,假如处置了雷大人却所用非人,岂不误事?”


    晏修闻言一笑,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颇觉欣慰,“不错,有长进了!”


    “承蒙主子不弃,朝夕教导,施畅春风,泽如时雨……”


    “行了!”晏修摆手打断青山话头,正色道:“有一人可以一试。”


    “谁?”


    “此人名叫展勤,是守将严延年麾下守卫,性子刚直。边郡之事,若得他指点,或能大有助益。”


    “好。”青山暗自记下。


    “还有一事……”


    青山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主子,什么事?”


    “算了。”晏修嗫嚅半晌,摇头喟叹:“先办正事……”


    吩咐已毕,晏修纵身一跃,上了房顶,绕到一号房,轻轻将瓦片扒开条缝儿,就看见温叔低头喝茶,对面坐着一年轻男子,年纪二十上下,穿著石青箭袖,手指“嗒嗒”敲着桌面。


    “温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哎!不是我拿乔,大官人要得愈发勤了,九边城我都快走遍了,怕觅不着,误了官人的尊事。”


    “呵!两年了,温掌柜还是这般,与我栾挚一句响亮话都没有。”男子森冷一笑,索性把话挑明:“这生意到底多少银子做得下来,温掌柜不妨直说。”


    温叔听这话音儿,心中已活了几分,握拳咳嗽两声,说道:“幽都山上的贵人们是我们隆昌的老主顾,一年就是无事,茶也要用上万斤,多承盛情,不敢推却。只是……”


    “只是什么?”


    “大官人有所不知,边郡赋税与别处不同。金陵北境这一片,原是飞沙走石的荒凉之地,就是建了边城,也没什么人。直到来了个雷预雷大人,不禁商贾,租税低廉,几年之间,边城物宅大量涌现,首府威虏城更是尽笼天下奇货,数万商民在此贩物求利。”


    “可威虏轻易不放外面的人进城。”栾挚抿一口茶,暗自翻翻眼睛:不然我何苦费这么多心思。


    “雷大人虽防着外人,却不阻拦本地商人出去,原先半年才开的集市,后来每月都开,现在逢双数的日子都开,慢慢地人越来越多,这不才有的钩吾城。”


    栾挚盯着温叔,忽的道:“温掌柜不如在钩吾开个铺子?我再与你添些本钱,你只消每隔三五日查算帐目,一月稳有百八十两营收,省得来回劳累。”


    “雷大人只许我们在钩吾城待三日,逾期要交罚金,若是七日不回,那便是脱了籍了,再回去可麻烦了。”温叔摇手,“况且商无常处,聚散如沙,生意事拿不稳,我们东西南北的跑,一个个都从刀尖上脱过来的,好不容易有了今日,若是将来亏折了,落了官人本钱,叫我拿什么脸来交待?”


    栾挚手指拨着茶盖,半晌淡淡答道:“也是。”


    “来威虏做买卖的越来越多”,温叔眼皮儿微微一动,慢慢的低下头去喝茶,“后来,就出了夜白楼那案子。官人可听过?”


    “略有耳闻。”栾挚眯了眯眼睛,“富商兄弟三人,分资不均,在夜白楼大打出手,还死了人。”


    “死的是楼里的伙计,才十八岁,他父母本收下赔礼,不知怎的又突然反悔,一纸状子告到官府。当时这事儿哄动了整个威虏,街上议论的人,不计其数。”温叔忽然笑了笑,“雷大人说城中富商长幼失序,轻忽人命,不仅严惩了那三人,此后更对九边城中所有商贩敛以重税。”


    “哦?你们就由着他收税?”


    “自然是不愿的。许多商行上书求情,都被驳回了。”


    “既如此,怎不另寻个去处?”


    “九边城好进不好出,想出去还得再交好多税,戏本子里都唱么,‘九边挣,九边花,一分别想带回家’。金陵只有九边不贱经商,有‘一等官,二等商’的说法,做生意来这,正好扬眉吐气,干一番事业!何况这里如今已是丰余之地,不好白白断送这么多营生。”


    晏修眯了眯眼:这雷大人倒是有一番手段。


    “怪不得温掌柜一再提价。”栾挚睨他一眼。


    “是我想岔了。要价高,赚钱多,税也交得多,账目又不好抹平,一来二去,耗折了数千金。”温叔眼中精光熠熠,“今儿我想出个新法子来,所以要和大官人商议商议。”


    “不知是什么新法子?”栾挚暗暗一嗤,兜了这么大圈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官人曾将一株珊瑚抵作钱费,不知是从哪得的这宝贝?”


    “大祭司的库房。”


    “那库房里的珊瑚又是从哪来的?”


    栾挚瞥他一眼,“盘龙海。”


    “盘龙海……”温叔慢条斯理念了一遍,“那是哪里?”


    栾挚暗翻白眼,解释道:“幽都山再往北三千里就是盘龙海,水势绝远杳冥,又叫溟海,多的是珊瑚玳瑁砗蟝,你们见都没见过的宝贝。”


    晏修听到这里,也想到幽都山有“尽头山”的俗称,幽都山外有什么,倒真不知道,只是听到些荒诞不经的异闻传说。


    “原来是海里的宝贝,甚好,甚好!”温叔放下茶盏,连拍桌板,“往后红茶入在流水账上,那黑茶……官人只用些珊瑚玳瑁照账点清,我再抄一个底子,留着好对。行么?”


    栾挚敛了笑,半晌才应道:“当真省事,筹算也容易。”


    “多谢官人费心体谅!”温叔暗里松了口气,喜道:“官人晚间就在这住下罢,东街新开了家来凤楼,都是上等的席面,还请了名班大戏,说是热闹的很。我着人定一桌,官人勉强吃些。”


    正说着话,只见一个才留头的小厮儿,走到栾挚身边耳语几句,栾挚便站起身,拱手道:“今日实在不巧,我还得赶几十里路呢。下月二十,再加十箱,温掌柜休要误了。”


    “这个自然!”


    晏修见二人事已谈妥,在客套些阔别的话,赶紧飘身而下,叫来小二嘱咐几句,又瞅准空当,一闪身藏进了木箱,不多时,便感觉车箱晃晃荡荡,渺渺茫茫出了客栈。


    发现写架空历史最大的难点——取名儿。人名难,地名也难


    想了好久,最后决定温叔卖茶的地方就叫钩吾城


    谐音购物城(简单粗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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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暗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