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遇
作品:《华裘之蚤》 传说碧梧王朝太祖皇帝夜梦丹霞从云中飞出,直入崇芳阁,醒来遍寻阁内,果有一红衣女子,飘飘有仙人之姿,善言吉凶祸福,随太祖效胜于战场,屡建奇功,成其征伐霸业。太祖皇帝喜不自胜,尊其为大祭司,崇芳阁改作祭祠,其后历代帝王效仿,四时奉祭,崇芳阁祭火累世不灭,百姓风靡。
祯明末年,陈后主不理政事,反而不停祭神奉天。当今圣上率八千人北出金陵,与碧梧军九战九胜,天下耸动,云集响应,待义军入得宫城,陈后主见大势已去,**于崇芳阁。
一夕之间,威震四方的碧梧王朝风流云散。
新朝建立后,圣上说,碧梧祭祀太过,行巫鬼之事,是挟邪左道,下令烧经毁祠,禁绝妖言异闻。世间再无大祭司,天下士子拍手称快。
这老太太在荒山野岭,孤身一人,开了家专宿行客的路店,竟还和前朝祭司有瓜葛!燕二眯眼一瞧,见那妇人将脸凑近榻前一人,正背对自己,忽而抽出匕首,抢步上前,银光一闪,锋刃已横在她颈边,“别动!”
妇人身形一僵,转头盯着燕二,眼中精光暴涨,兴奋无比:“好啊,还有漏网之鱼。”
匕首压低半分,“你到底是谁?”
“你让我咬上两口就告诉你!”妇人歪头一笑,忽地挥手一划。
一股劲风扫来。燕二大惊,连忙缩头往地上一滚,险险避开。身后条凳被这股风掀得飞起,翻滚几圈撞到墙上,四散裂开。
燕二不敢怠慢,辗转腾挪,瞬息之间,匕首“扑哧”一声没入妇人肋下,那妇人被逼得后退两步,并不惶急,还伸舌头舐了舐唇,“你小子真有胆子。”
燕二一凛。
那妇人张开手心,往前一抓,挟风带闪。燕二暗道不好,旋步撤身,却不知从何而来一股助力,两相冲撞,正好卸去了攻向他的力道。
几次三番都没抓到人,妇人有些恼怒,再次举起了手,一劈而下。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迅疾如电,只听到“噼噼啪啪”几声,连带着桌板晃动,盘碗脆响,筷子掉落,那妇人就被打得飞出房门,径往院墙砸去。
燕二“嚯”地顿住脚步,手伸一半停在空中,直是瞠目结舌:好……好利落的身手!
待那人转过身,燕二蓦地怔住。
月明如昼,窗边立着一人,黑袍拂动,清姿如霜,双眸沉沉,静如幽夜。她看一眼他,扫一圈屋里,蹙了蹙眉,转身即走。
燕二回过神,几步上前,对着女子揖道:“多谢女侠相救。”
“不必。”
燕二见她举步要走,又低低问道:“我叫晏修,女侠怎么称呼?”
女子迟疑了一下,答道:“柳襄。”
晏修紧盯着她,忍不住嘀咕:“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柳襄打量他一眼,淡淡言道:“不曾见过”,见他总挡面前,便绕身而过,往院墙走去。
当真不曾见过?看着如此眼熟,恍若远别重逢的一般,晏修暗思,迈步跟上,“你也是歇店的客人?”
“……”
“你认识那老太太?”晏修抬手一指,这才发现院里空空荡荡,哪还有老太太。
“不认识。”柳襄边走边察,见墙边一把匕首,一滩暗红血迹,还未干透,细想之下倒有些明白:那人是故意被她打中,借机逃走的。
“血?”晏修捡起匕首,想起一事,感叹道:“我刚才分明刺中她,她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当真强得可怕。”
柳襄眸光沉沉,欲言又止:“她……也还行吧。”
晏修暗自沉吟,看柳襄又在院门外的木樨叶上发现几点血渍,略一思索,说道:“人跑了,屋子还在,我看这小院定有古怪。”
月白星疏,清风夜起。若不看那一地的横七竖八,也算是良辰美景了,晏修暗叹一声,点亮烛火,将众人扶到榻上,见桌上已吃得盆干碗净,便端起酒坛仔细闻了闻,霎时就觉得鼻中蠕蠕作痒,差点儿没忍住,“你闻,这酒里加了什么?好奇怪的香气。”
“般度兰花……”柳襄喃喃言道。
“天经上说的圣花?”真有这种花?晏修惊讶不已,“我还以为那都是编来骗人的。”
“也不全是。”
“哦?”
“天经上说,大战之后,圣花必开,消除苦痛。”柳襄眉梢一挑,“这是说,般度兰可止血,镇痛。”
晏修听得愣住,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脑中忽闪而过,却来不及抓住,“那他们为什么昏睡?”
“般度兰根茎花叶皆可药用,花粉却能使人昏迷。”
“可能解?”
“食用不多,睡一觉便好了。”
晏修点点头,松下一口气,想了想,又问道:“我从没见过这花,般度兰从何而来?”
“此花耐寒,喜阴,中原多阳,般度兰难以存活,除非……”
“除非是极北之地的幽都山!”晏修登时惊呼出声。
柳襄不置可否。
晏修听父亲讲过,宫城即破,陈后主带着禁军且战且退,又下令焚烧宫室,处处火焰相接,黑烟铺地,待救灭余火,才发现大祭司和十万碧梧残部已逃往幽都山,就此安营下寨。
那老太婆言称大祭司,身带般度兰,十有**和碧梧残部有关。晏修立起眉峰,冷哼一声,在房内一寸一寸细细探查,“我倒要看看,她从大老远地从幽都山跑到这深山老林,究竟藏了什么祸心!”
藏?柳襄恍然,衣袂翩翩,躞蹀而出。
小院不大,屋庐俨然,后方一屋与客房相隔不远,启扉而入,便闻见一股腥膻气息。
柳襄顿了顿,缓步灶前,蹲下身捻起一块烧化的书册残片,玉面一黑。
“怎么了?”
柳襄闻言一愣,不知何时,晏修竟也蹲在身边,举着烛火探头探脑。
“此处原是我的居所,这儿的书卷里,放着我的户籍文书。”柳襄闭目长叹,“一日,旧友告急,我四处找寻未果,正要出城门,才想起未带文书,转回来取,却不想……”
“却不想房子已被别人占了去!”怪不得那老太婆一开门我就觉得别扭,晏修一拍大腿,“她占了你的住处,还把你的书当柴火烧,当真可恶!”
柳襄以手覆额,似乎颇为苦恼。
边城关卡险峻,为防边患,守关军士查验身份十分严格。
“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书,你怎么出城呢?”晏修放下烛台,凝神细思,心里已有了主意。
怎么出城?大不了打个洞钻出去,柳襄暗想。
晏修见她蹙起娟秀的眼眉,烛影之下,绰约可爱,不禁暗笑一声,悄语慰藉:“不必担心!我有个法子,就是你得受点儿苦。”
柳襄抬眼瞅瞅他,“什么法子?”
“客房那些人是茶商。”晏修站起身,背着手踱来踱去,“此行是要将茶叶卖到钩吾城,你若藏于箱中,明日我可送你出城。”
柳襄低头沉思,又听他道:“你救了我,帮你一回也不算什么。”
“好。”她收回思绪,站起身问:“箱子在哪?”
“在歇马……嗳呦!”晏修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正想趋近,忽而脚下踉跄几步,径向柳襄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