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绕指柔012
作品:《如何优雅地气死前任[快穿]》 州牧府书房。
刘砚将加盖了州牧府印鉴的公文递给了刘忠麾下最得力的书记官。
“即刻以州牧府协办水利的名义急送刺史府。”
公文上清晰列明:所需物料尤以北方特质黏土为要,其性需细腻色黄、黏稠滑腻。望刺史府鼎力协助调拨,事关民生,十万火急。
这理由光明正大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是一道林家无法拒绝必须接下的军令状。
另一条截然不同的消息则通过街头妇人的闲谈悄无声息地渗入刺史府的后宅深处。
“听说了吗?王爷真动怒了。渠坝塌方岂是小事?现在王爷亲卫专盯着采买过特殊北土的府邸查。”
“可不是。说是一旦查实就按动摇国本的重罪论处。”
“嘘!小声点,别传出去。”
流言如暗潮涌向林惜晨的贴身仆役,自然不可避免地落入林惜晨耳中。
第三日午后,刺史府后院。
林惜晨坐在窗前翻着账册,她看着里面记得清清楚楚的北方花土购买记录。百密一疏,她明明让那小丫鬟仔细一些却还是在细微处落了马脚。
林惜晨自幼跟着林父打理府中庶务,琴棋书画、女红歌舞、算学管账乃至于诗词歌赋和策论武功都样样精通。她自认为比她那些空有抱负而无头脑的堂兄弟更懂如何经营田产和笼络人心。
只是身为女子,纵有算计也只能藏在深闺里。
她见刘家那乡下接来的小姐凭修渠在肃州站稳脚跟,甚至连故作风流却谈吐不凡的端王都另眼相看。凭什么同样是官家女的刘棠能抛头露面立名声,她却只能等着父亲择一门体面的亲事?
那些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流言蜚语似乎拦不住、打不倒那人。她才出此下策想让安宁出点小纰漏挫挫锐气,没承想不仅坝体塌了还牵连了下游百亩田。
她的心思很快被丫鬟的话拉回现实。贴身丫鬟带来的消息让她险些打翻账册。
“小姐,不好了!老爷见了州牧府那份公文非但没起疑,还吩咐管家开库房将所有从北边运来的黄泥装车运去支援。”
“父亲他……”
林惜晨连忙起身,“快、快去让他们停下!就说是…说是我园子里急用。”
“停、停不下。”
丫鬟急得直打转,“老爷亲自在库房外盯着。他说这是利民的大事,谁也耽搁不起。”
“老爷还说捐土一举两得。既显林家深明大义又能让百姓念刺史府的好,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另一个小丫鬟又慌慌张跑上楼:“小姐,门房传话说州牧府的刘小姐来讨教蔷薇养护心得。”
林惜晨扶住了妆台才勉强站稳。
父亲将罪证拱手送上。她意图构陷的苦主却以最风雅不过的理由找了上门。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失去血色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对镜迅速理了理仪态维持着最后一份体面,缓步下楼迎客。
窗外阳光明媚,她忽然想起林小姐最常说的话:“晨光是最金贵的,惜时者才能成事。”可她这些日子却把心思用在了旁门左道上。
安宁独自立在那片种着蔷薇花的黄泥旁。林惜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与戒备向安宁走去。
林惜晨率先开口,“刘小姐,今天可是来看手下败将的笑话?”
安宁弯腰从蔷薇根旁掬起一捧细腻黄土,任由土壤如沙漏般从指缝流下。
“土是好土,方能养出这般好花。”
“林小姐将这片园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满园的琼枝玉蕊赏心悦目令人叹服。想必是极爱惜这一切的,必然也明白好土该用在沃野。”
林惜晨抿紧唇。
安宁看向林惜晨的目光澄澈:“林小姐可知下游那百亩秧苗也盼着甘霖沃土。若渠坝因这点好土而迟迟不成,汛期就会让秧苗连同农人一年的血汗付诸东流、烂于浊泥。”
他上前一步,温声道:“我今日来不为私怨亦非仗王爷之势。我只想问一个能育出满园春色的人是否真的愿意为了一时意气让自己双手沾上洗不掉的泥泞?更让无数百姓因一念之差而陷入绝境?”
“你的才名,你的家族真的值得为方寸间的得失全数拿来殉葬吗?”
林惜晨踉跄一步,她看向远处家丁热火朝天装车运走的那一袋袋罪证。所有的算计、骄傲和不甘在对方轻描淡写却直击要害的诘问下碎得无声无息。
林惜晨忽然明白她输在何处,不是算计不够而是格局太小。她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干涩得厉害:“你待如何?”
“很简单。”
安宁语气放缓,“第一,贵府旧年糯米算林家捐助工程,即刻运往沟渠解燃眉之急。土料全用作沿岸固土垂柳的养料。第二,修渠需详勘地形。我听闻林刺史府中藏书颇丰,想借阅与肃州相关的古籍图志一观以免施工时再出纰漏。”
第一条是弥补过错,第二条才是安宁真正目的。他怀疑林刺史或许掌握着肃州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尤其是与唐家旧案相关的线索。他的平反复仇之路最缺的就是信息。
林惜晨闭目沉吟,再睁眼时问道:“图志可以借你。但我须问明白若那书卷之中夹带了什么不该有的能牵连我林家的东西。刘小姐,你当如何?”
“林小姐放心。我眼中所见唯有沟渠山川。修渠利民是王爷督办、州牧府协办的头等大事不容任何节外之枝。”
他这话既暗示自己无意深究林家隐秘又将端王和州牧府抬出来,言下之意:你若配合,此事便止步于修渠。你若生事,后果绝非你林家所能承受。
“好。”
林惜晨转身对候在不远处的管家扬声吩咐,“仔细装车,把旧年剩的糯米也运走。一粒米、一块土都不许洒了,莫要误了工期。再去禀告父亲,我随后便亲自去渠坝督送料土。”
……
林惜晨亲自押着糯米和黄泥到河坝时,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
她看见安宁蹲在老河工身边和工匠们一起用藤条编网,手指被藤皮磨得泛红也不在意。
“最好选向阳处的藤条,韧性才够。”安宁随口说了句,手里的藤条在他掌心灵活地绕成圈。
林惜晨养蔷薇也总选朝南的花架。无论是养花还是做事都要选正途,走得稳才能长久。
这时,一个农妇抱着哭哭啼啼的孩子跑过来:“刘小姐,俺家娃昨晚闹肚子,怕是偷喝了渠边的生水。这附近也没个医馆,可咋整啊!”
安宁闻言立刻让河工取干净的井水煮沸,又从随身药箱里翻出止泻的草药。这药箱是昨日医女小荷担心河工因天热闹暑误了工期而准备的。
“大娘莫急,先试试草药。我随后派人通知府中的医女前来义诊,一直坐诊到渠坝建成。”
林惜晨看着那孩子蜡黄的小脸,对身后的丫鬟道:“去把府里备用的药都拿来。再让厨房熬些小米粥送过来给做工的人当晌午饭。”
丫鬟愣了愣,小姐虽精明却极少管下人的事,更别说动用府里的药材和粮食。但见林惜晨神色笃定,她还是应声去了。
暖风拂过,带着河水的湿气。
林惜晨和安宁并肩站在渠边,早上剑拔弩张的对峙慢慢被风吹散了。
刘砚也在沟渠边督工。他生怕安宁旧伤犯了故而视线就没离开过安宁半步。他见安宁额角渗了汗,下意识掏出手帕却没好意思直接递过去,只重重咳了一声便放在安宁手边的图纸上。
刘砚也时不时往林惜晨那边瞟却没说什么。安宁既已决定与她和解,他便信安宁的判断,只是心里仍忍不住留意着怕她有什么后手。
老河工凑到旁边的年轻工匠耳边嘀咕:“你看刘公子的情态,哪像是对妹妹?倒像是……”
话没说完,刘砚一个眼刀扫过吓得他立刻闭了嘴,埋头割藤条时手都快了。
傍晚收工时。河工们扛着工具笑着说“再过几日就能引水了”。
林惜晨看着夕阳把修了一大半的坝体染成金红色,接过安宁递给她的手帕道:“图志,我会想办法给你的。”
安宁点头:“多谢。”
“不必谢。坝体修好后,下游的秧苗就能引水了吧?”
“嗯,汛期前一定能。”
林惜晨笑了笑,这是安宁第一次见她没有客套的假笑。
“那便好。”
浑浊的河水沉淀后也可滋养禾苗。人亦如是。
……
是夜,林惜晨依约行事。
她潜入书房依照对林父习惯的了解一共一个地敲着书柜的雕花处,只听咚地一声隐蔽的暗格滑开。
她小心取出厚重的《肃州图志》,准备合上暗格却被内里一卷残破书册吸引,鬼使神差地将其抽出。
书册纸张泛黄明显年代久远。她轻轻翻开,里面竟是工笔绘制的精密武器图样与大量潦草批注。她不通机关器具,本欲放回却在一页绘有独特牡丹花样的图纸旁看到一行细密小字。
开国元年敕造于将作监,特赐骠骑大将军唐毅府库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