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糊的甜味，粘的人身上难受。


    秦九霄好像在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爸去国外治病都不行吗？


    雁兰舟瞪大双眼。


    秦九霄，你又想干什么——


    “怎么了？”雁兰舟声音沙哑。


    “你可以查查，现在雁氏算是勉强度过难关，可你爸还躺在黑名单当中。”秦九霄说。


    雁兰舟不知道，他没留意这些，听秦九霄说，他急忙查询。


    果然，他爸在名单里。


    “没报出来啊。”雁兰舟说，“还是公司太小了。”


    要是大一点的公司，可不得上好几次的热搜。


    “这世上新闻那么多，热搜也停留不了几分钟。”秦九霄转身，找到滤网，放在小瓷碗上，将锅里的汤顺着滤网倒进去，很快就倒满了一碗。


    雁兰舟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从前在一起打篮球的时候，秦九霄只有高，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背宽阔了不少。


    要是时间倒回到前几天，他一定不会把那份离婚协议给他。


    可做人要讲信用。


    说离婚，那就一定离婚，不给他再添任何麻烦。


    雁兰舟转身，坐到外面，看着窗外的夜色，和前几天一样热闹：“今天我喝的不算多。”


    所以醒酒汤就不必了吧。


    秦九霄端着碗，走到他对面：“热的东西，喝一点胃舒服舒服。”


    雁兰舟转过身，背对着那个汤。


    半天没动静，他悄悄用余光看去，汤碗还在桌上，颜色深褐色，像是深深一碗药，冒着热气。


    秦九霄已经不见了踪影，抬头看去，他居然亲自在厨房收拾东西。


    雁兰舟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红了一红：“放那，明天阿姨来收。”


    “你从来不叫阿姨。”秦九霄说，“刚才厨房都一层灰，你是不是好几个月没进来过了？”


    秦九霄不在家里吃饭，雁兰舟就没再进过厨房，连冰箱都挪到客厅来，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雁爸以前就很担心，雁兰舟眼里没活。


    还有洁癖，不喜欢人进他的屋子。


    以后嫁给秦九霄，也不知道两个人能不能好好相处。


    “管你什么事。”雁兰舟说，“反正房子都要卖了。”


    秦九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说了我要买。我好几个朋友在这儿都有产业。”


    雁兰舟：“反正你去买其他人的。”


    “别人开价高。”


    雁兰舟：……


    行，反正是赔本卖，卖给谁都一样。


    秦九霄收拾完东西，雁兰舟正在桌边看着手机，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大晚上的别办公了，有事明天再说。先把药喝了。”秦九霄将那碗温温的药推到他面前。


    “什么都要我来做，我雇那么多人干嘛。”雁兰舟皱着眉，“我在跟周月发信息。”


    “出国是出不成了，要不然去京城看看？”秦九霄状似不经意，“爸这病，来的真突然，有点像我爸当年似的。”


    秦家老爷子，也是在一场病后突然想开了，放手将家里所有东西都交到秦九霄手上。


    其中真相，外界有许多猜测。


    那段时间，秦九霄总出现在新闻上，一会儿在这一会在那，跟个空中飞人似的。


    雁兰舟也是在八卦报纸上看到很多阴谋论，他也不想知道真相。


    那个时候，秦九霄太忙了，他都以为他月末不会来了。


    没想到秦九霄居然在月末，送给他一个成人小玩具——


    言乐送来的，捧着盒子，一脸尴尬。


    雁兰舟平静地接过盒子，好像里面只是很普通的一样东西：“他要检查我用没用？”


    言乐急忙摇头，逃走了。


    雁兰舟嗤笑，他怎么会觉得言乐是对手呢？言乐明明这么可爱啊。


    “你在想什么？”秦九霄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脸皮。


    雁兰舟眼中全是不自然：都怪你！


    “把汤喝了，我明天去给爸联系一下，有没有床位。”


    床位是肯定有的。


    京城也有私立医院，肯定有病房，仪器都是最好的，到时候只需要请医生过来就好了。


    雁兰舟知道这事算是定了，又推了回去：“我不喝，这颜色这么奇怪，谁知道你在里面下了什么药？”


    热脸贴冷屁股，凡是几次，大概就不高兴了。


    “怎么在你眼中，我就一定是个坏人？”秦九霄调侃着说，眼中依旧一片笑意，却不达眼底，“雁兰舟，你说说，你明知道我是个坏人，为什么还死活要和我在一起呢？”


    这谁知道呢？


    雁兰舟努力地想。


    爱的太久，已经成了习惯。雁兰舟不知道，自己到底爱的是他，还是那个爱他的自己，那段不断奔跑追求的少年时光。


    有时候看到秦九霄，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可他们彼此都知道，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雁兰舟想，如果当年信息素选的不是冬雪，或许选个别的，会不会突然那移情别恋，喜欢上其他人呢？


    “那你为什么答应和我在一起？”


    “有个人那么不要脸，我想，就算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得给他一个机会。”


    “不要脸”三个字，又在雁兰舟的指尖上轻轻扎了下。


    雁兰舟自诩不要脸，什么是都都敢做，什么都舍得下来。


    可这话，他自己能说，他爸能说，裴冉能说，唯独秦九霄不可以。


    “我想，怎么有人这么好看，要是他能成为我的就好了。”雁兰舟说，目光移向了一边的展示柜。


    那里有他从小到大收藏的小玩意，有值钱的，也有不值钱的。


    但都是他的宝贝，他放在这里的展示与炫耀。


    秦九霄顺着他的目光，冷哼一声：“是啊，能追到我，你多有面子啊。”


    “你说这话，未免有些不要脸了。”雁兰舟说。


    秦九霄敲敲桌子：“快点喝，喝完去洗碗。”


    “这一碗得多少钱？”


    “这我得想想……”秦九霄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雁兰舟只当他开玩笑，眼看着今晚不把这汤喝下去，他可能就睡不了觉了。


    他无奈，只能把汤全都灌到嘴里，咕咚咕咚喝了个尽光。


    味道没有想象中的黏腻，很清爽，喝下去之后，头也不痛了。


    “我要睡着了。”雁兰舟甩甩脑袋。


    “还没道床上，你就睡着了？本事啊。”秦九霄笑着，看着雁兰舟一头栽在桌上。


    太缺乏警惕心了。


    秦九霄将他送到床上，脱掉了所有衣服，打开抽屉，里面有一条长链子。


    他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今天雁兰舟不提卖房子的事，他还想不到这点。


    现在他想通了。


    他可以买下这个房子，将一切都保持原样，假装无事发生。如果雁兰舟不高兴，就像现在这样，让他睡过去。


    反正睡着就高兴了。


    他低声笑着，好像一只狼在呜咽。


    心里一个声音说，他迟早死在你手上。


    就像妈妈和妹妹一样。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将失去。


    才不是。


    秦九霄蔑视地看着浑身赤果果的雁兰舟。


    天使降临凡间，也会变得脆弱。他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完全不是对手。


    那就不要喜欢他，只要掌控就够了。掌控了他，就能让他做一切我喜欢的事情。


    他的生命，也是由我的喜好决定——


    至于他喜不喜欢，重要吗？


    雁兰舟也不过是炫耀而已，我拿他当炫耀有错吗？


    没错的，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保护他，只不过会带来一点点的副作用，没关系的，克服就好了。


    轻轻地，他躺在雁兰舟身边，抱着他，不敢用力。


    雁兰舟一大早起来。


    身上很干爽——真是小瞧了秦九霄。


    原以为他给自己下药，是要对自己做点什么。他居然什么都没做，这下雁兰舟也摸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不会是拍了luo照吧？


    雁兰舟阴暗地想，旋即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出脑袋。


    秦九霄把他偷偷干掉，都比拍luo照的可能高。这种没收益的事，他为什么要做？


    屋里已经干干净净了，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关于酒精的味道。


    雁兰舟松了口气。


    脖颈后面又开始发胀。每个月都有这个时候，以往都是月底，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提前了。


    他手脚并用爬下床，来到储物柜的小冰箱前面。


    小冰箱里面都是药，抑制剂也在里面。


    改天找人，把后面的性腺切了算了，反正也没什么用。当omega的感觉也没那么好。


    雁爸一直希望他能成为一个alpha，成为beta也不错。


    他掏出药丸，咽了下去。


    这种抑制剂只是最普通的那种。


    好一点的人会选择注射，那种效果更决绝——时间久了，可能会永远失去当omega的自由。


    雁兰舟总觉得，那种药太伤身体了。家庭医生也是开口服药，还要定期体检。


    雁兰舟缓了一阵子，等头晕感消失，直起身子，去厨房看了看，灶台一尘不染，空空如也，堪比样板间。


    碗在洗碗机里，还没拿出来。


    他绕出来，联系了周月，周月这会儿正在办手续，果然遇上麻烦，有火没处发：“没事儿就别废话了。”


    “秦九霄说在京城给爸安排了医院。”雁兰舟的话，瞬间将她的怒火平息下去。


    周月笑眯眯地说：“那我可谢谢他了——哦对了，我直接联系他可以吧。”


    自然是可以。


    雁兰舟正好不想去联系他。


    过一会儿，等他换好衣服，却接到周月气急败坏的电话：“小兔崽子，你不是说秦九霄都安排好了吗？怎么他说没这事儿？”


    “我昨晚才和他说呢。”雁兰舟打着领带，“你现在就在找他？”


    “你还是自己去说吧。”周月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雁兰舟准备出门的步子收了回来，坐到沙发上，深呼吸好几次，终于拨通了秦九霄的电话——


    “我爸的事，又得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秦九霄说，“反正雁小少爷也是要付账的。”


    明明每次算清楚的都是自己，雁兰舟被噎了一下，嘟哝道：“昨晚的汤该不会真的要钱吧……”


    “雁少爷还真是债多不愁啊。你还欠我三千万，加上这一次。”秦九霄说，“房子要卖了，现在你爸也从我眼皮子底下溜了，我有点不放心……”


    雁兰舟的眼皮直跳，耐心地等着他说完——


    “而且我是个商人，要收利息的。”


    “我以为……离婚协议书已经足够支付。”雁兰舟说。


    而且这三千万，完全可以算是婚内共同债务，真不知道秦九霄到底想干什么。


    “雁兰舟。想离婚的是你，难道不该你出钱吗？”秦九霄轻笑，“反正我不离。”


    雁兰舟的脑海中，浮现出他勾着嘴角的样子，他脸一红。


    “那咱们就只有慢慢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