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晚膳

作品:《我的前男友是个奸臣

    孟清熙一回府,管事便告知晚膳已经准备好。


    看着一桌子的菜,她难得没什么兴致。从小便要独自一人吃饭,这让她最是厌恶冷冷清清的饭桌。


    母亲身子不好,几乎从未有心力同她一道好好用膳,最初的时候还想坐在桌边陪她,渐渐地,连见到、闻到荤腥觉得反胃。


    因此,孟清熙三岁以前养在母亲那里的时候,大多独自在偏殿用一日三膳。


    后来开始读书,结识了一群伴读,其实同样是父亲为她挑选的玩伴,她尝试过招呼他们到她宫中一同用膳。


    一群小孩提前激动了好几日,下学时浩浩荡荡地前往,有说有笑,好不欢乐。


    可等到大家围着饭桌坐了下来,嘈杂的声音渐渐地便低了下去,直至大家大眼瞪小眼,无人再开口。


    “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殿下······食不言。”


    孟清熙觉得好笑:“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从前母亲身侧更需要人伺候,没人有空管她,她的用膳礼仪便记得七零八落的;如今父亲不愿拘着她,她乐得自由。


    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身后有从自家府里带出来的随侍,其中年长谨慎者微微以眼神警告,于是桌前的小孩仍旧不敢说话。


    见伙伴被瞪,孟清熙立马替他们瞪了回去,站起来没比桌子高出多少的人摆起高高的架子:“本宫在此,轮得到你们管教?”


    她叉腰,企图让自己看上去足够霸气,却是显而易见的外强中干。


    那些人看得出来,但还是要顺着谄媚她:“不敢不敢,我们对公主殿下唯命是从。”


    “你——”孟清熙觉得这话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膈应,“是吗,那你知道本宫现下要你怎么做?”


    “请殿下明示。”


    “不许打扰我们用膳。”


    “是。”人往后退了两步,隐在阴影里,好似如此便与整个筵席无关。


    这人是他们府里派进来监管住自家小姐,不要在伴读之时于皇宫中失仪失态,但凡有些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在回府后禀报家主,让他家小姐挨骂受罚。


    那家的小姐回头瞧他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对孟清熙一笑,低头吃起饭来。


    这个年龄的小孩实在不善作戏,她两眼虽然眯起,但嘴巴的弧形再勉强不过,即便是同龄的孟清熙,也不用吹灰之力便看得一清二楚。


    “公主。”沈飞景这时开口。


    孟清熙仰头去看。


    他一副了解的模样,走到她身旁,附耳说了句什么:“······如此为佳。”


    孟清熙听完眨眼:“咳,那个······其实本宫知道各位府里的人为了陪你们家小姐少爷来读书,亦是摸黑起早,想必这会儿你们都累了,正好本宫为你们也准备了膳食,先去用膳休整吧,此处有本宫的人伺候便够了。”


    有人显然仍想挣扎一二,生怕让一群孩子待着会闯出什么祸事。


    但抬眼看去,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正叉腰瞪眼,身后还有沈府大公子以似笑非笑的眼神,好似他们再不顺着台阶离开,惹得孟清熙不快,沈飞景便要出手整治他们了。


    情况着实不宜硬着头皮碰上去。


    自然而顺利地屏退无关的大人后,席间果真渐渐恢复热闹。


    那之后,孟清熙再也没有邀请这群人到宫中用膳。


    她在塞北那会儿,开饭时兵士总吵吵嚷嚷的。一会儿有人早上对练打赌输了两个大馒头,捧着碗左蹿右逃想赖账;一会儿有人抱怨厨娘舀菜时精准只给一人一块肉,太不够意思了点。


    厨娘胡乱在衣裙上蹭了两下手,随即搭住孟清熙的肩:“肉可不能都给你们吃了,要留给我们家将军补身子,你们光要训练,将军又训练又耗脑子指挥,得多补补。”


    营里的厨娘大多是孟清熙从边镇招的妇女。


    她们因为战乱、家人等各种缘由,即便来军营工作得辛苦,但只要有口饭吃,便已经是改善生活。


    看着士兵们因为厨娘明晃晃的偏心而痛心疾首,孟清熙笑得倒在厨娘胳膊:“你快别逗他们了,即便把我碗里的全分出去,也不够他们一人添一块的,别一会儿恼起来把我给分食了。”


    厨娘捂嘴笑:“那说正经的,谁要想加餐?自己个儿去猎点活的牲畜回营里来,将军划片地让我们厨娘养着,鸡生蛋蛋生鸡,如此无穷无尽也。”


    孟清熙认真一想:“可行!但是得离种粮那片远点,免得踩坏了地。”


    士兵们欢呼,扒饭的速度更快了,把仅有的一块肉丢进嘴里,一抹嘴便去抓兔套羊。


    孟清熙坐在沉静的长公主府里,望着身边的人。


    她十五岁建府,十七岁赴边,离开的年岁,已比生活在自己府邸的年岁长久,如同沈飞景所言,举目竟这么多生人。


    看来,被禁足的她,唯有重新开始习惯独自用膳的气氛了。


    沈府家规有定,晚膳须共席,每晚全家人都在一块儿吃饭,沈飞景与沈流采目送孟清熙回府,绕了些路,来得稍晚一步,一大家子早在饭厅等候。


    沈飞景称病体有恙,独自回房,沈流采留下来例行公事,扬起一个标准的笑企图讨好在座长辈,却暗自用目光剐了沈飞景千百回。


    不过沈飞景也没被轻易放过。


    饭后,沈维正来到沈飞景的卧房。


    沈维正不需要任何自然的开场寒暄,亦不需要慰问自己儿子的身体,他直接兴师问罪:“今日在皇帝和太后面前缘何一言不发。”


    沈飞景低头抿一口茶,不言。


    “你是不是对长公主尚存希冀。”


    “没有,”这话沈飞景不能不开口反驳,“父亲有什么事请直接吩咐,不必过问我的意思。”


    “不用过问你的意思,好让你直接阳奉阴违,任意行事吗!”沈维正拍案,桌上的物什皆震,空杯盏不安分的声音一直在绕。


    沈飞景伸手让转动的空杯盏立稳,而后才回应:“我不懂您的意思。”


    “皇陵是你通风报信。”


    沈维正安排了一队人去埋伏孟清熙,要在她前去皇陵的路上制造“意外”,最后不但孟清熙全身而退,那队人更是曝尸荒野。


    本来沈维正该派人去悄无声息地处理掉这群无法完成任务的废物,免得引起孟清熙注意,可紧接着皇陵里发现两位先帝妃嫔尸首的消息传来。


    那两位仅仅是孟清熙侥幸逃脱第一队暗杀的后手,没想到同样被轻易拔除。


    孟清熙的谨慎程度难道远超他们的想象,或者,她掌握了他们这边的许多消息,可消息的来源会是哪里?


    不论如何,唯有把所有人命都推到她头上才更为保险,因此本该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的那队暗卫被狠心暴露。


    “与我无关。”


    沈飞景想起今日殿上,孟清熙顶着沈维正压迫的目光,说她与此事并无关系。


    她从小一直没遇到过对她严苛的长辈,先后先帝皆慈爱宠溺于她,沈维正算第一位让她知道不能轻易冒犯的年长者,所以她一直不太敢在沈维正面前胡来,沈飞景是知道的。


    这遭,是他让她受罪了。


    “你果真没有放弃。”


    沈飞景终于肯放下手中茶盏:“我之所愿,难敌父亲图谋,三年前便已无念无想,何况仰赖父亲所托,如今我已是她的仇敌。”


    孟清熙回朝突然,可撞上了沈维正心里的好时机,命沈飞景将他一向不喜的赵御史之死渲染成孟清熙的过错,不论他下一步准备如何对她,总算奠定了不错的基础。


    “你还是恨我拆散了你们,可为父要告诉你,你们从来都绝无可能。她不是个安分的,突然回京的目的我们尚未探明,如今她在京中身份尴尬,势必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只是想家。”沈飞景淡道。


    沈维正指着沈飞景:“逆子······逆子!”


    “我没有任何立场助她,您的失败是您计划有误。”


    直到沈维正离去,沈飞景都没为父亲倒一杯热茶。


    孟清熙上回入府给他送药,捂着脸生他的气,气到最后还是指着药包最底下那一个薄薄的小纸包,告诉他:“明前龙井,病时不许多喝,至少一个月后我才会拿第二包给你,自己掂量着慢慢喝。”


    那茶包得严实,却不大平整,他看得出是她挑了一定份量出来,再自己重新包装的。


    既然是她送他的茶,那给要害她的人喝便不值当了。


    半晌,两下敲门声响起。


    “进来。”


    沈流采推门探头:“你们聊得如何?”


    “你认为呢。”


    沈流采凑近了仔细瞧:“脸上没有巴掌印,嗯,聊得还行。”


    沈飞景没搭理她,扭头看向一扇窗,过去十年里,孟清熙的面容偶尔会如同从天而降的礼物那般,突然出现在那扇窗之后,随即,那张脸会皱成一团,同时嘴上“哎呦哎呦”不断,然后费劲翻进来。


    现在不会了,她身量高了些许,翻窗没少时那般困难。


    或许未必,沈飞景捻了捻手下衣料,他随她去皇陵那日隔着衣衫抱扶过她,她清瘦了那么多,他对她的身形有所误判也未可知。


    如果能再见,他会有更准确的判断。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沈流采顺着兄长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飞景回首,再次望着沈流采,眼神没有之前那般压迫。


    “干嘛······你看起来很不怀好意。”沈流采抱臂,姿态防备拒绝。


    “替我送一件物什去长公主府。”


    “准没好事,我不要!”沈流采反应极大,“皇陵一事已经牵扯到我了,她出发和回来都来沈府见过我,你以为父亲不知道吗?”


    “他知道,但没有追究。”


    沈流采从鼻子里嗤笑:“兄长,那你猜猜个中缘由。”


    “你答应了他什么。”


    沈流采侧头不去看沈飞景的眼神:“她一直被你安安稳稳地护住,只会越来越引起父亲的忌惮······我也是为了熙熙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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