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恩荣
作品:《我的前男友是个奸臣》 两日后宫中设宴。
好饮食,好歌舞,好——无趣。
孟清熙以杯盏掩口,连打三个哈欠。
礼部掌管下的仪制流程永远都肃穆沉闷,在场众人遑论弄盏换杯,连交头接耳的都没几个。
孟清熙回京回得急,京里在她抵达前数日才得知消息,自然没有任何准备。
恰逢科举考试结束,皇家将赐宴新科进士,彰显恩威。
因此,这场本不为孟清熙而设的宴会,便被硬生生地拖到如今,再附上一个为她接风洗尘的名头。
进士恩荣宴暨乐康长公主接风宴,好家伙,一番生拉硬扯下,孟清熙成了新科进士们最别致的点缀。
恩荣宴向来是当朝皇帝笼络未来朝廷栋梁的手段,往年以皇家赐宴彰显荣光,今年更因皇帝、太后与长公主齐齐亲身出席而显得尊贵非凡。
孟清熙环顾这光彩夺目的大殿,不由得腹诽:这么多尊大佛坐阵殿中,也不怕吓死那班寒门出身的文弱书生。
至于用她的名号挟来一众勋贵赴宴,让当朝首辅沈维正为本次宫宴侍宴作陪,相比之下,都只堪算作锦上添花。
沈维正立于皇帝与太后身后,孟清熙扫视的目光于将要对上他之际,迅速收回。
那日夜探沈府,在沈维正书房,他与沈飞景意外地在门口谈话良久,她得以寻机翻窗外逃,算是有惊无险地全身而退。
但她还是有些心虚,沈飞景做的错事,她却跑到沈维正的地方胡来。
孟清熙在心里对沈维正暗道抱歉,而筵席仍在顺利进行应有的流程,一道道宫膳奉上,一句句场面话流出。
按孟清熙以往的性子,此类华而无趣的宫宴本该推辞,不过太后和皇帝今日摆明要“算计”她的面子,她最近心知自己回京理亏,唯有规矩配合。
今年科举考试是皇帝登基以来破题儿第一遭,孟清熙大概知道,皇帝急于拉拢自己的第一批门生,才要借她与太后的面子,把他们高高架起。
只是,孟清熙担忧,这些人若为利来,日后便会因利而往。
她说不准皇帝此番行径作用能有多大,只是想起她刚至塞北在军中时,也如他在朝中一般,寸步难行。
那时的孟清熙踌躇满志,可当她下令修城建台,军中便有人指责她浪费兵力;她有意屯粮养兵,有人传言其心不正;就连她诚心摆阵冲杀,都有的是人拍桌案嗤笑她无知女子,不自量力。
孟清熙手握兵符,能调令每一位将士,却调动不了人心。
后来稳固的城墙抵挡住了敌军的炮火;他们遇到一次前所未有的断粮危机;孟清熙身先士卒带受困士兵杀回将营。
他们才明白,孟清熙从未将领兵视作儿戏。
一年一年地建立功业,一点一滴地聚集士气。
旁人哪知,军中那群驴脾气的男人,阴阳怪气唤了她多久“公主”,才肯俯身改口称她一句“将军”。
可当他们诚心信服,便是再无顾虑的生死相随。
离长公主席位最近的进士当属一甲那桌,孟清熙觑见状元郎那局促忐忑的神色,瞧不出半分心悦诚服,还以为皇帝命人往他坐席上插了刀子。
且受着吧,应酬自古便是这般令人难忍,相信往后亦如是。
思及此,孟清熙仰首饮尽杯中酒。
还是晕乎些好,越清醒越难受。
孟清熙放下杯盏,转移注意去想下一道宫膳该是什么。
按例······该是炙子骨了!
登时,她觉得这场漫长的筵宴总算有些盼头,涎水汩汩往外冒,咽得喉咙都发疼。
谁知当宫女为别桌奉上炙子骨时,孟清熙面前多了个砂罐。
她朝里瞥了一眼,炙烤的棒子骨到她这儿,怎么还熬成了羹汤?
宫宴赐膳皆有分等,一双棒子骨制成汤便是次一等,本不该端来长公主等贵族所在的上等桌席。
传膳的宫女见孟清熙神色有异,以为她介怀的是这个,连忙低声解释:“御膳房得了吩咐,说殿下爱用玉髓羹,不是故意降了殿下的份儿。”
孟清熙哑然,不过是她幼时赌气的旧故罢了。
若非有人这般煞有介事,她自己都要不记得。
孟清熙从小视天家威仪于无物,管你家宴朝宴,那些繁琐的用膳规矩记不起来便不守。
礼部的王侨,也就是她的老师之一,见状极为不满。
每每宴会过后,孟清熙就有几位伴读要因“公主失仪”被抽手心。
皇宫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公主皇子若有过,说得、教得,但罚不得,便转而罚在他们的伴读身上。
于是凡宫中宴会,鱼虾蟹贝带骨带壳的孟清熙一律不用,那棒子骨亦然,唯独熬成汤才肯喝。
有回父亲问起,她玩笑道:“清熙惯不会做那敲骨吸髓之事。”便过去了。
孟清熙不愿自己受制于礼制,还要效仿于礼制,可她同样不愿委屈旁人代她受过,唯有自己暗暗跟王侨梗脖子。
关于这一点,只有她当年的伴读们知道。
孟清熙如今早就没了这些疏懒的毛病,但也不愿深究是谁这般越俎代庖地吩咐御膳房。
只轻轻抬手,让宫女把砂罐撤下:“你拿去喝了吧,不必声张。”
她不乐意受用对方的周到体贴。
“乐康怎么了,可是菜色不妥?”
太后注意到孟清熙小小的举动,在上首发问。
宴席的重点本来一直都在新科进士身上,赏赐的礼单如流水一般滔滔不绝,天家宠眷羡煞旁人,听得在场众人涎水缓缓从眼角流出,直恨自己少时读书不够用功。
孟清熙胡乱遮掩道:“回禀太后,臣无碍,只是在塞北待久了,风餐露宿成常态,乍见宫中设筵铺张,想到边疆百姓们还粗衣粝食,一时食不下咽罢了。”
她这话才真是如流水一般就这么说了出来,回神险些咬掉舌头。
刚宣读完礼单正喜气洋洋的大殿霎时鸦雀无声。
那些看着孟清熙长大的皇亲贵族们面不改色:来了,他们最熟悉的长公主大闹宫宴戏码。
孟清熙心里直呼冤枉,她定是方才饮酒饮太急才想到哪句说哪句的。
太后不愿在此时发难,只慈爱地望着孟清熙:“天下万民,一衣一食皆是君泽。你远在塞北,军中的盔甲武器与米粮,哪项不是京中调遣,如何没有依赖天家恩眷?今日皇上赐宴,乐康实不该在殿上长吁短叹。”
最后一句话不无失望。
孟清熙唯恐招致太后不快,起身俯拜:“太后教训得是,乐康自知失言,但绝无罔顾圣恩之意。”
她示意人捧盒上前:“臣归京不便,仅以此七宝佛像进献,以感君恩,愿太后凤体安康,福运绵长,愿皇上万岁无忧,国祚昌延。”
佛像以玛瑙、琥珀、砗磲等精贵罕见的七种宝物装饰,是孟清熙花了五载从北方游历商人手中慢慢搜集而来。
她回京只顾上带这一件献礼,此刻到底找到机会相送。
说是进献于君上,但宫里素来吃斋礼佛之人乃太后,这份礼物为谁而备,又是为谁千里迢迢从塞北带回,一目了然。
太后终于笑了:“乐康有这份心,甚好。”
她遣人接过这尊佛像,随即道:“既然乐康在此献上宝物,哀家便替她做个主,赠予新科状元,如此彰显长公主礼待贤士之德。”
孟清熙看着那尊佛像在太后身旁晃了一圈,然后转送而出。
她俯首深深一拜:“太后英明。”
散宴后皇亲勋贵们摇头,孟清熙离京带兵五载当真磨砺品性,难得如此吉祥和乐地结束一场有她在的宫宴。
“臣拜见长公主殿下。”一道低哑的嗓音叫住离去的孟清熙。
她回头,方才席间坐立难安,又频频引颈张望她的新晋状元郎张氏。
孟清熙原不想与他搭话,一想到自己费心托人制作的佛像到头来便宜了眼前这小子,她便气得牙痒。
可对方才放下衣摆,气喘吁吁的模样,一望即知诚心赶来拜见。
“状元郎所谓何事?”
张状元见孟清熙驻步,咧嘴一笑:“臣得长公主以宝贵之物相赠,心里不胜感激,特来拜谢。”
孟清熙几欲昏倒,这位状元才能如何先不论,哪壶不开提哪壶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
她扭头要走,却见一抹月白之色划过。
回京后孟清熙便有所察觉,沈飞景喜着白衣。
今日参宴不宜过分简素,连她都穿上层层叠叠的繁复宫装,沈飞景执意一袭近乎缟素的淡蓝衣袍惹孟清熙留心。
感知到沈飞景尚未离开,孟清熙心下立马多了个计策,于是脚步一转。
“小状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来寻我做甚?”
她扬起一抹笑,穿耳的金镮随她回身折射出凌厉的金光,晃了张状元的眼。
亦步亦趋跟在孟清熙身后的张状元没收住步伐,险些撞上孟清熙。
他顿时紧张到汗颜。
张状元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他方才说错了什么,接下来又该如何作答。
怎么他只是来道谢的,却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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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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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恩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