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谎言
作品:《迅羽》 陈蝉是谁?
令双吟有些好奇,但她感觉到,在离开蝴蝶谷之前,她恐怕是无法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她看向苏折风——自打冷侠飞死后,后者几乎一蹶不振,现下依旧躺在床上高烧不退。束手无策之下,她只好把苏折风留在原地,自己跟随邀月心等人去探秘井。
三天之后,几人铩羽而归。
苏折风却不见了。
令双吟和薛凌找遍了村子,在一户屠夫家的鱼铺旁边找到了苏折风。
水蛛彻底清除后,清水河里的鱼多了起来,村民纷纷捞出来卖,甚至临水支起了铺子。此刻,苏折风操着刀,正熟稔地刮着鳞片。
她卖鱼,还赠送切片;又刀功了得,片得飞快。因此生意兴隆,旁边聚拢不少人等候。
薛凌一拍脑袋:“这是做什么?”赶上去,苏折风正从桶里取鱼,啪一声拍在砧板上,一下给那鱼摔懵了。她不放心,又横刀一拍,势必要给它拍晕了,听得令双吟在旁边喊:“苏折风!”苏折风置若罔闻一样,用刀尖对准鱼鳃,撬下去。
令双吟硬要挤过去,村民叫起来:“这人推搡什么?”
苏折风也抬眼看她:“姑娘要几条?”
“你叫我什么?”令双吟皱眉。
“我们认识吗?”苏折风一脸莫名其妙样,低头洗她的鱼头去了。
薛凌喊道:“我就说要留人看着她罢,几天不在,就把脑子烧坏了。”
“说谁呢!”苏折风狠狠地剁鱼,横来一眼:“不买鱼就滚一边,别耽误我做生意。”
旁人道:“就是,苏姑娘不高兴理你们,别缠着她了。”
薛凌急眼了,去拽苏折风肩膀,口中说:“我们去到秘——”根本不待她讲完,苏折风一抖肩膀,手中砍鱼刀就抡了过来。
薛凌急急一避,当然不想跟她打。苏折风把刀一收,嘴边冷笑,令双吟却没了耐心跟她分说,从她背后一按,点了大穴,把人放倒,硬生生和薛凌两个抬走了。
令双吟干脆把她扛到自己院子里,挨个传讯天光诸人。
她听到有人一脚把她的门踹开,便知道是邀月心来了,令双吟正要发作,却见邀月心极其嚣张地走进来,口中道:“没手了。”
倒的确是两手不空——她推着周逢故呢。
周逢故伤了腿脚,自去公冶家捡了座轮椅,也不嫌弃,就把自己安置好了,跟苏折风相比,是省心中的省心。
不多时,攀谣也来了。一进门,就看到被捆在椅子上的苏折风。后者双手被缚,一脸愤怒,喊叫:“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攀谣也不禁由衷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啊?”
薛凌同她解释,苏折风脑子烧坏了,不认人。
攀谣来了兴趣,问她:“你可还知道自己是谁?”
苏折风烦躁道:“你有病啊?”
攀谣又问:“那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苏折风顿了一会,然后重重一叹:“我为何要知道你是谁?姑娘,”她环视一周:“在座的所有姑娘,和我素不相识,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到底逮我干嘛?我说了,我还有事,王家要出殡,我急着去抬棺呢!都答应人家了,岂能失信?死生事大,一会误了时可怎么办呢?”
“鉴定完毕,”攀谣指了指自己头:“这儿真坏了。我们指望她拿主意,不如点根香,问问天上的老王,烟往哪边升,我们就去哪边。他老人家站得高,指不定就看得远哪!”
薛凌乐观道:“至少,看起来她身上其他伤都没有大碍了。”
邀月心抱着胸,把苏折风仔细看了一圈,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问:“秘井的事,告诉她了没有?”
众人俱摇头。
“行,苏折风,我知道你听不懂,但你给我坐好了,好好听着——别扭来扭去!”邀月心冷冷讲:“我们按照公冶望给的地点去到山的深处,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一座火山,一旁果真找到了‘秘井’,我们也用钥匙打开了。然而,这座通道,根本不是活路。”
说到这儿,众人的表情都非常古怪。因为——俞家和公冶家严厉把持的‘秘井’,竟然真的只是一口井。潜到最深处也不过几十丈,它连接的地下暗河,竟然能游回清水河!
他们兴师动众,用许多年编织了一个谎言,骗过了所有人。
真相发现之后,反而许多事都能解释通了。为什么两大世家的家主自己不走这条生路出去?为什么他们对地点如此讳莫如深?为什么公冶望一直宣称要开秘井,却对俞十九手里的钥匙没有那么热衷?
一切都只因为,秘井是一个彻头彻底的谎言。这一切的由来究竟如何——是蝴蝶谷中的先人力图维持谷内最低限度的和平、维持同伴的生念?或是两大世家的祖先企图将权力具体化?这些都已经不得而知了。
重要的是,她们验证了无数次,最后依然不得不绝望地承认:通过这口井,根本哪儿也去不了。
费劲全力得来的钥匙没有任何意义。这次行动,只有一个微小的收获。那就是,除了山中那座死火山以外,秘井的后面,还有一座会不时喷发的活火山。
邀月心推断:蝴蝶谷中遍布的毒素,很有可能是它产生的水银导致的。
大家发现秘井这条路断了,俱有些消沉,说是回去问问苏折风再做决定,事实上,她们心中都明白——根本没有抉择的可能——要出谷,只剩下一条更凶险的路了。
那就是栖满了赤尾红蝶的蝴蝶崖。
攀谣想到这里,心里既怒又伤,只叹道:“真是弥天大谎,被骗得好苦!公冶望不要脸,俞十九更是阴险至极!令岫玉,你还记得公冶当年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吗?”
她唤令双吟,后者却没有搭腔。苏折风听得略一头雾水,但还是善良地提醒她:“那个白衣服的刚刚出去了。”原来令双吟人根本不在,这时才从门外悠悠进来,手中还捧着一个坛子。
薛凌动了动鼻子,问:“有酒啊?”
令双吟摇摇头。揭开盖子,露出苏折风的信来。
她冲着苏折风,很没好气道:“本以为你死定了,才提前开了盖,就怕我要是也死在秘井,下去一照面,你问我事办没办,我不敢吭声,倒成我的不是了!没想到你捡回来条命,脑子却坏了。我且问你,你现在谁也不认识,是吗?”
苏折风狂点头:“正是如此。”
令双吟把某张笺按在她面前,问:“这人呢?”
一边给苏折风看信,令双吟一边又嘀咕道:“说起来,这人男的女的?”
“女的。”苏折风脱口而出。
“那看来是认得。”令双吟面无表情道,心中却想:这人有磨镜之癖?很快,她又想到,那此人怎么还能和令岫玉同住一屋……
苏折风看自己写的信,看得津津有味,读完一封又仰起头,朝令双吟要另一封,后者却不给她,口中直问:“想起来什么没有?”
苏折风摇摇头,又点点头:“要我想起什么?我本来就认得她呀。”
这邀月心哪里是个见外的?拿过来一看,写得还挺感人,顿时没羞没臊地念了两句,口中陈蝉云云,勾起了旁人兴趣。
“陈蝉是谁?”薛凌道。
“陈蝉到底是谁?”令双吟也问。
“等下!”攀谣抓狂道:“我怎么没明白,谁?”
苏折风虽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却也觉得有八分的羞愧,还有两分的烦躁,想劈手去夺,无奈被困在椅子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把纸传来传去,一个个看得直乐。
邀月心不禁道:“我真小看你了,苏折风。”
“现在高看一眼还不晚。”苏折风嘴硬道。
“这得是喝了多少蛛酒才能写出这种东西?”攀谣小声道。
“这谁知道呢,”薛凌不嫌事大道:“她自己就是卖酒的,想喝多少喝多少,借酒浇愁,别浇死了就行了。”
“所以这个陈蝉是谷外人?”周逢故问。
邀月心是唯一听过的,解释道:“正是,她是朝廷命官,和苏折风……有过私交罢?”
“我去,苏苏还攀上高枝了?”攀谣听到“朝廷命官”,口中赞许道。
“你没见她写的什么吗?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令双吟嘲笑。
周逢故忍不住推了令双吟一把,说句实在话:“你还笑呢?等她想起来,不得一剑把你杀了。”
令双吟抱臂冷哼道:“不怕她想不起来,就怕她想不起来。”
“那你还认得我是谁吗?”邀月心忽然问苏折风。
苏折风思考了起来,期期艾艾道:“你和我见过的一个花魁长得好像……”
邀月心“哦”了一声,再问:“我和她哪个更好看呢?”
苏折风不堪忍受这种无聊的问题,把求助的眼光望向了其他人。只见令双吟隔岸观火,薛凌托腮沉思,攀谣一脸八卦,竟然无一人能解救她的尴尬!她只好端水道:“你俩各有千秋!她比你善良,你比她厉害,漂亮不漂亮,根本不重要!”
邀大夫短短两句话,便觉得自己诊断得差不多了,直向周围人道:“我看她武功根本未损,记忆也只是缺了一段,大概从叛逃到坠谷之间那些,不大妨事。”说着,她又微蹲下来,面对着苏折风道:“你忘掉了以前的事,你想听全部的,还是简单的?她们说与你听。”
“我想听——”苏折风实在选不出来:“不行,我都不想听!”
“那就听最复杂的,原原本本的。”邀月心一锤定音道:“攀谣,你话多,你给她说。”
攀谣不敢不听她的,老老实实地讲了起来。
半晌后,苏折风只感觉椅腿被猛一踢,从半梦半醒中清醒了回来,眼前是终于结束了讲述的攀谣,正在大口喝水。
原来是邀月心不知何时出去了,刚从外面回来,见她迷糊,立刻上腿把她蹬醒,问:“听得如何?”
苏折风抖擞精神道:“都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苏折风大声道:“我要出谷!我要找陈蝉!”
攀谣喷水:“我是这么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