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作品:《掌柜的不让打架》 赵泽这几日来得愈发勤快,几乎隔一日便要过来一趟,后院堆起的米袋子已经比人还高。
他想办法把参与或是围观的那些学徒都查了一遍。
大规模排查果然是最有用却最麻烦的方法,他们和三合镇的衙门打过了招呼,放出消息,说官府在街头设立惠民药局,为平民免费诊脉、辨症。
不收分文,自然吸引了大批民众,连游医那里都清净了几天,全都去了街头看病。
这一看不要紧,筛出十几个服用过幻药的人。
而那些人浑然不知,只说自己近日疲乏得很,就想来看看能吃点啥提神的药。
如果说,为了盈利将幻药贩卖给富贵人家,动机合理。但混给穷人又是为了什么?
赵泽在外不停奔走,不断更新着消息。
邱驰砚的伤势也渐见好转,虽仍需固定,但已能短时间站立。
这天他正给客人结着账,门口进来一个戴着黑色的软帽的中年人。
“颜捕头!”沈榆先打了个招呼。
他们客栈几乎没和三合镇的衙门打过交道,只是和些衙役打过照面而已。
想来,颜捕头是来找那个官儿更大的人来的。
颜捕头也笑呵呵回应着沈榆,但凡是老实本分、按时纳税的生意人,他都喜欢。
不过他走到柜台前就变了副面孔,嘴角的弧度透出几分谄媚。
“您就是京城来的邱捕头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他有点激动,带着乡音的声音没控制住,大了些,邱驰砚连忙更大声遮掩过去。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是…太激动了。”颜捕头憨笑两声,“小的还从来没见过京城来的大人物。我这…官话说得不太好,您见谅啊…”
“您就是颜日福颜捕头吧?听赵泽提过您。”邱驰砚及时打断他接下来有可能的废话,直入主题,“您今天亲自来可是为了回春堂的案子?”
“是是…”颜日福搀着邱驰砚走两步躲到客人看不见的楼梯下,从怀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这是回春堂这半年的进货单,您过目。”
如邱驰砚所想,从这上面的记录中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能看出来就有鬼了。他们又不是傻子。
“烟雨阁呢?可有收获?”
“这个…”颜日福面露难色,“这儿不太好查,里面都是些江湖上半红不黑的主儿。里头姑娘嘴紧得很,咱一靠近,她们就把话糊成一团,问不出个所以然。再说,那地方生意火爆,街头巷尾都有人盯着,咱们若查得太明目张胆,外面也不好听。”
“理解,这事不好干。”
邱驰砚其实也没那么理解,只是初见,他也不想让这里的衙门太过难堪。
三合镇不同于京城,江湖气息逼人,刀光剑影皆在眼皮子底下转悠。这里说不定一句话不合,就有人提刀翻桌,较之面对权贵,还要多几分盘算。
“那咱们能不能这样,找些脸生机灵的兄弟,进到烟雨阁里面,随机应变,看能不能套出些什么。”
颜日福眨巴眨巴眼,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神:“方法,倒是好方法,只是,这费用…”
“由我来出,颜捕头不用担心。”
不提钱,颜日福一下就开朗很多。
早就知道京城的官发达,没想到有钱成这样。
“您放心,肯定不出错漏!”
“钱去悦白米行取,那里有我的人接应。”
“得嘞!”
送走颜日福,邱驰砚无意识松了口气,一转身,正面迎上沈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
他一怔,腰腿被木夹板固定,动不得,却又本能地想后退半步,结果整个人一歪,失去平衡。
“欸?”沈榆反应快,劲也大,她这一拉,邱驰砚整个人直接半靠在她怀里。
她刚从厨房出来,袖口还带着些许炒菜的油香,暖热的掌心透过衣料抵在他背后,带来一阵不合时宜的温度。
“…掌柜的,你能不能不要神出鬼没站我身后…”邱驰砚对她这种行为没什么脾气,说到底是他学艺不精,听声辨步的本事放在她身上,完全失效。
他稳住身形,向后撤了半步,面色平静,耳根却微微发热。
“他们可以去烟雨阁,那我…”沈榆满眼都是对那地方的渴望。
“不行。”邱驰砚没等她说完,果断拒绝。
“好吧。”沈榆也不和他纠缠。
反正她自己也能去。
大不了,接着不花钱,爬房顶。
邱驰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他扶着桌角慢慢挪回到柜台边,莫名回了回神,说道:“我刚刚和客人闲聊,他说镇上来了几个铸门的工匠,龚二他…没关系吧?”
沈榆有些惊讶,但并不担心:“百门祭刀,他们来做什么?又不会打架。”
“武林盛事自然谁都可以来观战,况且,以铸门的名声和地位,他们走到哪儿都是被礼敬的。”
“和龚二说一声就得了,那么大人了,还怕出什么事吗?”
邱驰砚心想,就是因为那么大人,才容易出事。
若要按照江湖传的那样,龚二多半是得躲开是非的。
但看沈榆的样子,又似乎,不会有什么事?
他便凑近了些,小声问:“掌柜的和龚二认识多久了?”
“四五年了吧。”
“这么久?最初你便知道他是段云?”
“是啊。”沈榆坦然答道,“不过当时是我爹捡到了他,他就跟着我家生活过一阵。”
原来还有这渊源,难怪沈榆听到什么都不奇怪。
说完这事,邱驰砚也不再多嘴。
来这里待了不过一月,他发觉自己言行渐染本地气息,嘴也开始不受拘束,见着客人总想搭上几句。
偏偏最近镇上热闹,来吃饭的外来客多了起来,总能谈起新鲜事。
他知晓,这是做探子的职业习惯,可若真染上了随意嚼舌的毛病,反倒失了分寸。
下午人少,就两三人来吃茶,龚二和姚柳柳打扫完大堂便回去躺着了,徐大禾也被他俩忽悠出去买东西,只剩掌柜的在外面忙活。
这场面,放眼哪里都没有。
邱驰砚也颇为无聊,开始数门外经过的人。
忽而,一名身披旧布大褂、脚踏破草鞋的老者缓步而入。
沈榆上前招呼,但又觉得眼熟,客人落座时她心头一动,忽然想起赵泽带来的画像上,那位游医冯顺不就长这样嘛?
“吃点什么?”
“来盘花生米,二两黄酒。”
白日喝酒,他看起来心情的确不佳,有些丧气。
邱驰砚自然比沈榆认出来的要早,打这人一进门,他就敏锐地盯了上去。
想来是惠民药局的缘故,没人去他那了,他这才得了空闲无事可做。
菜酒上齐,冯顺吃得兴致寡淡,用蘸了酒的手指在桌面上写写画画,时不时长叹几声。
“这大夫怎么当的苦大仇深的。”沈榆从后厨绕到柜台来,小声和邱驰砚吐槽。
“赵泽说他一直都是正常看病和开药,并不异常,也没出过病理相关的问题。不授课时,他基本就在破庙待着,偶尔吃饭才会出去。”
人情往来十分简单,目前看来,他可能也只是个知道幻药存在的普通大夫,而且医术不过平平。
两人嘀嘀咕咕,又进来几人,穿得比那冯顺更寒酸,衣襟上还沾着泥渍。
他们一进门,目光便如钉子般死死落在冯顺身上,挑了他身侧的一桌坐下,与他几乎面对面。
沈榆又小跑过去,待走近一看,便察觉他们目光中并无善意。
她偶尔也曾遇见过这般人,日子过得不顺,便故意挑些看似弱小的去欺凌,以泄胸中怨气。
细看这些人,指节上尽是厚茧,身上还隐隐透着桐油气味,十有**是沿河的船工。
那厚茧是长年握着船桨与缆绳磨出来的,至于那股油味,则是保养船只时留下的。
不过眼下他们并未有丝毫出格之举。沈榆心念一转,并未轻举妄动,只是神色如常,利落地替他们点菜斟茶,面上不露一丝波澜。
这几人就点了一盘窝头和一小碟酱萝卜,在沈榆去后厨取的时候,其中一人起身,拿着盏子要去隔壁空桌取水,可明明他们的桌上就有一壶新上的热茶。
他直接在冯顺对面坐了下来。
那老冯顺正无精打采地抿着酒,眼皮微抬,显出几分意外,却也未言语,只是顺手将自己的茶壶推了过去,神情淡淡。
“这茶香啊,比我们在河边喝的都好得多。”
那人鼻子凑近,闻了闻,突然没头没尾地开口。
冯顺眉头轻蹙,简单回应:“还好吧。”
那人突然冷笑一声,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转动,语气故意拔高:“还好吧?呵,你这口气可真大,好像我们这些在河边喝泥水的人都不配这东西?”
他身后的同伴闻言,立刻有人附和:“是啊,瞧这模样,还推壶让人用,倒像是施舍似的。”
“怎么,老头,你这是嫌我们脏不成?”
冯顺本就不想和陌生人搭话,见这几人无端挑事,更是一脸莫名其妙:“你们胡扯些什么?”
他自己把话头递了上去,彻底引爆了他们。
那人刻意把茶盏往桌上一磕,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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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