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掌柜的不让打架

    少年觉得自己好歹也十几岁了,从一个小女子手上脱身应该是很容易的。


    可他拼尽力气,沈榆只单手扣着他的手腕,那手劲却像铁箍般,任他怎么挣也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刀哪来的?”邱驰砚把麦芽抱着的刀抽走,尽管它是一只聪明的小猴子,但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你的脸,谁打的?”沈榆也紧盯着少年问道。


    “…要你管!”


    “那你拿着刀又要去哪?你之前的佩剑呢?”


    像是戳到他痛处一般,他一顿狠挣,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干脆张口就要咬沈榆的手。


    沈榆便轻轻一提,顺势一转,反手将他的手臂压到背后。。


    “…我、我是你们的客人,你们店大欺客!”他气急败坏地嚷嚷。


    “学点词就瞎用,我们这店哪大了?”沈榆又暗暗使劲,疼得少年嗞哇乱叫。


    一旁的麦芽也学着他,嗷嗷叫起来。


    邱驰砚嫌这两声吵耳,便叫沈榆松点劲。


    但沈榆看着这小子不老实,就暗自换了个发力点:“你住我店里,拿着刀出去,万一惹出点什么事,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少年的怒气被劈得七零八落。


    一股委屈和无措一起涌上来,他张了张嘴,泪水噗嗤一声涌了出来。


    “…又不是我欺负得你,你在我跟前哭什么?”沈榆被他哭得一愣,手下动作一滞,倒也没觉得抱歉。


    只是,若真有事,去解决就好了。


    哭算什么?


    邱驰砚站出来打圆场,拿着拐杖把这两人扒拉开,对着那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我叫徐大禾,我的东西被抢走了,他们还打人!”


    “他们是谁?抢走了什么?”邱驰砚慢慢引导着。


    “我的证据,我妹妹吃药吃死了,烟雨阁他们不认!”


    徐大禾说得颠三倒四。


    按常理而言,烟雨阁怎么会和他们这种穷人家的小孩有联系?


    “你是说,你妹妹吃了烟雨阁的药,身亡了?”


    他猛点头。


    沈榆插嘴问了一句:“你妹妹得了什么病?吃的什么药?药是从哪得的?”


    徐大禾抽泣着回答:“小穗得的只是普通的寒热病,小病而已,我找镇上的郎中开了药,结果小穗不久…就死了…”


    “那药和烟雨阁又有什么关系?”


    沈榆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怕被外头人瞧见,索性一把将他拽进厨房。


    徐大禾手背抹了一把泪,艰难理了理思绪——


    他与妹妹无父无母,从小相依为命。平日靠在山林打猎、集市做些粗活混口饭吃。


    小穗病了之后,他想买些好药,就来到这三合镇的回春堂,买了普通退热安神的药。


    服下后,初时,她只是昏昏欲睡,但不久便高烧不退、神志恍惚。他急忙去请大夫,却已无力回天。


    小穗去世后,他没积蓄办身后事,就晚上到镇上捡些油纸。


    正整理时,他无意中发现,其中一张油纸边角带着淡淡海棠纹,纸面还沾着与药包相同的红色药渍。


    他留了个心眼,去找了一位老郎中,想请他鉴定药包残渣。


    结果老郎中说,里面有他也不认得的药材,反正,那不是治疗寒热的。


    他立刻回到回春堂要说法,自然,被店伙计连骂带赶,说他造谣滋事。报官更是证据不足,几番周折,皆无结果。


    今天他好不容易假冒送菜的混进烟雨阁想要找点真凭实据,结果被认了出来,不仅把他暴揍一顿,把他捡来充数逞能的剑也打断了,凶神恶煞的。


    “你丢的,是带烟雨阁标志的油纸?你妹妹的药包呢?”邱驰砚低声问道,眼神比方才更沉了几分,语气却不疾不徐。


    徐大禾这几日被惊得心慌,脑子一团乱麻,有人一问,他就一股脑儿把经过全抖了出来。话出口,忽然心头一紧——


    这两人,他根本不认得。江湖险恶,怎知他们是不是一丘之貉?


    “你别怕,我是六扇门捕头邱驰砚。我来三合镇就是为了查药的案子。”邱驰砚交了实底儿。


    但徐大禾还是不信。


    就这?走道都费劲。看着还没这个掌柜的厉害。


    “你别看我啊,我就是一做生意的。”沈榆被他的眼神扫过,立刻举起双手,装出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他真是捕头,潜伏,你懂吗?暗中行事才能方便下手。”


    徐大禾心中不由涌起一点期待:“你真能进烟雨阁和回春堂查?”


    邱驰砚本要郑重承诺,沈榆在一旁抢了先:“进烟雨阁有什么难的,晚上跳进去就是了。”


    邱驰砚轻咳一声,连忙找补:“沈掌柜的意思是,我们自有法子。而且,事涉人命,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


    徐大禾一瘪嘴,又差点哭出来,扑通往地上一跪:“多谢…多谢二位大侠!如果真能帮我妹妹沉冤,我一定、一定…”


    他想不出什么豪壮的谢辞便被沈榆扶了起来:“多余的话就先不说了。你要是信得过我们,就先在这住下。你这位邱捕头厉害得很,单枪匹马摸到他们黑药产地,一个人硬刚几十号人!”


    邱驰砚听着这完全陌生的说辞,羞得来不及否认,徐大禾就已经佩服得两眼冒星。


    “但我…”徐大禾的理智回归了一些,抹了把鼻涕眼泪,“我不能在掌柜的这里白吃白喝,我能干活!我可以…洗碗!”


    “可以。”邱驰砚替沈榆答应了。


    让他在后厨待着,避免抛头露面,于他而言也更安全。


    沈榆给他简单做了碗面片汤,哭最耗心神了,这半大的小子也最容易饿。


    徐大禾趁这工夫,把小穗的药包油纸给了邱驰砚。


    他是真的不懂药,与其到处打听,找一些江湖野郎中,不如直接让捕头处置。


    沈榆在他猛猛炫饭的时候,凑到邱驰砚身旁,小声道:“这上面,还能有痕迹?”


    “鲜红色药末,大概率就是我在查的,幻药。”


    “给我尝尝。”


    沈榆说着就要拿过油纸放嘴里,邱驰砚手疾眼快,拦住了她:”这药烈得很,会医也别冒险。“


    “没事,就算是毒也得看剂量。这点东西还药不倒我。”


    沈榆先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一些:“火珀砂,西域火山口附近产的东西,慢效药。”


    “掌柜的知道这物?”


    “小时候爹娘带我四处跑,也去过一些西域地方。我娘又是个大夫,就到处收集稀罕药材。不过后来我长大了,我爹就不想带我了。”


    邱驰砚倒是对这位小掌柜有些刮目相看了。


    饶是他们京城衙门也是查了不少书、问了很多有经验的老人才查出这关键药物的。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可是…大禾怎么会买到这么贵的药?回春堂包错药了?”沈榆想不明白,但这种药材,先不说它显眼的颜色,就凭这稀有度,都很难弄混。


    “现在还不好说。等赵泽来时再托他去看看。”邱驰砚回过头看了看徐大禾,其实还是个孩子,有口吃的什么都忘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掌柜的真去过烟雨阁?”


    “是啊。”


    “你是怎么进的?”


    “就翻墙啊,我又没那么多钱,而且,他们也不接待女客。”


    沈榆承认得极为坦荡,在一个捕头跟前也丝毫不掩饰自己溜门撬锁的行为。


    好在邱驰砚也不是想兴师问罪。


    “说说,里面,什么样的?”


    沈榆的眼睛亮亮的,难掩兴奋,不过她还是想着徐大禾在一旁,便压低了些声音:


    “我是子时去的,那地方正是热闹的时候,里面真是大张旗鼓的奢华,我趴在房顶都闻到扑面来的香味了…”


    捕头想听的,当然不是这些,只是邱驰砚也没扫她的兴,她讲什么,自己就听什么。


    听她说在烟雨阁的瓦片顶上乱窜,甚至跳进中庭,都无人发现她。


    在那样一个销金窟进出如入无人之境,想来小掌柜的功夫也是不错的,至少轻功很好。


    在三合镇,虽然未必能挣到钱,但是自保肯定没问题。


    “沈榆来接一下!沉死我了!”


    院里传来姚柳柳的声音,沈榆赶紧小跑出去。


    “今天西街集市好多东西都便宜卖了,你猜怎么着,有几户人家居然把冬天剩下的干货全都甩了,半价都不止。”


    姚柳柳边拆货边絮叨,满脸都是占到便宜的喜悦,龚二在一旁递东西,一言不发。


    徐大禾闻声也从厨房探头。


    姚柳柳瞥见,用胳膊肘杵了杵沈榆:“呦,客人自给自足做饭去了?”


    沈榆便招呼他出来,顺势给这两人介绍:“他打算先在咱们这干着,帮着刷刷碗什么的。就住门口那间房。”


    姚柳柳“哎呀”一声,爽快应了,又顺手塞给徐大禾一小串萝卜:“我们这儿人多手多,你可别客气。”


    姚柳柳长得明媚,又极有亲和力,离得那么近,徐大禾耳尖有些泛红,支支吾吾开始帮她干活。


    沈榆沈榆也利索地拆着包裹,只是在给龚二递最后一袋米时,忽然问道:“你今天怎么跟丢了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