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月下明心

作品:《骨醉

    他目光灼灼,气息迫近,话语中尽是不容置疑的强势,都让她心慌意乱,几乎无法思考。


    方才他撕毁婚书带来的震撼尚未平复,此刻又面临这般直接的逼问,她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多……多谢二公子方才解围。”


    她匆忙道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侧身从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避开。


    拎起裙摆,疾步如飞地朝着厅堂外走去,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找个安静的地方理清纷乱的思绪。


    夜色已然降临,廊下灯笼次第亮起,在青石板上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


    黎清雨心绪不宁,并未如寻常一般沿着记忆中的路回疏影阁,竟是无意识地拐进了一条通往小花园的僻静小径,只想避开可能遇到过多的人。


    然而,她低估了陆今野的决心。


    见她如同受惊的小鹿般逃开,陆今野眸色一深,连日奔波积压的疲惫仿佛被一股更强烈的冲动压下。


    他岂会放过这个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他不再犹豫,身形一动,并未从后面追赶,而是凭借对府中熟悉,迅速绕向另一条更近的小路。


    黎清雨正埋头疾走,试图用夜风的凉意冷却滚烫脸颊、佛走心中慌乱。


    忽然,前方小径的月亮门洞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倏然出现,挡住了去路。


    墨色的衣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眸子,正牢牢锁住她。


    他竟……竟在此处截住了她!


    黎清雨脚步猛地顿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跳如擂鼓。


    “二公子……”她强自镇定,试图维持表面的平静,“天色已晚,若无要事,清雨先行告退。”


    陆今野一步步向她走近,步履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并未理会她的借口,直到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才停下。


    寒风吹拂,带来他身上淡淡的尘土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松墨香,与他平日惯用的暖甜熏香不同。


    “要事?”他低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带着几分沙哑和嘲弄,“黎先生觉得,什么是不要紧的事?是有人处心积虑要毁你清誉?还是有人背着你签下婚书要将你随意发嫁?”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微微闪躲的眼眸,终于问出了盘旋心头多日、如同毒刺般的问题,“或者……是那封来自青州,让你展颜,让你神思不属的故人来信?”


    原来是为了这个!


    话音落下的瞬间,黎清雨心中反而奇异地豁然开朗。他连日来反常的怒火与强势,根源竟在此处。


    陆今野是在……在意那封信?这个想法让她的心湖再次被搅乱,方才因他撕毁婚书而生出的那点悸动,与此刻被他如此直白质问的羞窘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绪愈发复杂。


    她抬眸,对上他执拗的目光,夜色模糊了他神情,却让他眼中的紧张与期待显得更加清晰。


    她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又有些莫名的……酸涩。


    “二公子是因为那封信,才如此动怒?”她轻声反问,语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妙。


    “是。”陆今野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避讳,“告诉我,那个李瑾瑜,与你究竟是何关系?你执意离府,是否……是否为了他?”


    最后几字,他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与艰难。


    看着他这般模样,黎清雨心中那点因流言而生的芥蒂,忽然间就消散了大半。


    她忽然明白,他这几日的失踪,或许并非如流言所说。而他此刻的逼问,虽然霸道,却更像是一种……不安。


    她轻轻吸了口气,夜风的凉意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既然他问起,她便坦然相告,这本就没什么不可对人言。


    “瑾瑜哥哥,”她刻意用了这个称呼,果然见他眉头猛地蹙紧,她心中微动,继续平静说道,“师兄是家父故交之子,我与他自幼一同读书,情同兄妹。他此次来信,是为告知入京赴考之事,以及……”


    她微顿,如今也无甚不可明说,“以及提醒我,家中继母可能已背着我定下亲事。我当日心神不宁,并非为了故人重逢之喜,而是忧心那桩潜在的麻烦。我欲离府办学,是早有之志,与他并无干系。”


    她目光清澈,言辞恳切,将事情缘由娓娓道来,没有丝毫隐瞒。


    陆今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闪烁或欺瞒,然而,没有。她坦荡得如同山间清泉,一眼可见底。


    多日来积压在心头、几乎让他窒息的阴霾与猜忌,在这一刻,如同被阳光穿透的乌云,骤然消散了大半。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与狂喜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是因为他!她离府不是为了那个青梅竹马!


    然而,这狂喜只持续了一瞬,便被她的下一句话轻轻击碎。


    “至于二公子所问,清雨心中……”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他过于炽热的视线,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不确定,“并无他人。”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怔住了。袖中的玉扣忽然变得滚烫,那个风雪夜的克制亲吻,藏书楼里他灼灼的目光,还有方才他撕毁婚书时决绝的背影。


    这些画面此时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将她这句故作平静的否认衬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骤然空落的心虚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说……心中无他人。


    陆今野刚刚亮起的眼眸,瞬间又暗了下去。一股尖锐的失落与涩意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卸下了最大的担忧,可这句心中无人,却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得他生疼。


    所以,他之前所有的在意、嫉妒、愤怒,在她看来,或许都只是一场可笑的独角戏?所以,那个吻,对她而言,真的仅仅只是药性使然,未曾在她心湖留下半分涟漪?


    他不甘心!


    连日奔波的疲惫,大起大落的心绪,以及此刻听到这句话后的强烈不甘,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冲击着他早已透支的身体。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格外清丽动人,那微微颤动的长睫,那紧抿透露着倔强与无措的唇瓣,无一不在挑战着他最后的自制力。


    他必须告诉她!现在!立刻!他不能再等,不能再任由她这般懵懂,更不能接受她心中无他人的判决!


    “黎清雨,你听好……”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将那些压抑已久的心意尽数倾吐。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黑暗如同巨浪般猛地吞噬了他的意识。


    连日不眠不休的追踪查探,精神高度紧绷,方才情绪的剧烈起伏,早已将他逼至极限。此刻心神一松,那强撑着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他后面的话语尚未出口,便化作一声模糊的闷哼。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在黎清雨惊愕的目光中,直直地向前倒去。


    “陆今野!”


    黎清雨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张开双臂,那沉重而温热的身躯便毫无预兆地,完全地跌入了她的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薄背抵住了冰凉的月亮门墙,才勉强稳住。


    他……他怎么了?


    黎清雨脑中一片空白,方才的慌乱、羞窘、以及那些未及理清的情愫,全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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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感觉到怀中之人滚烫的身体,那完全依靠在她身上沉甸甸的重量。


    “陆今野?陆今野!”她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触手却是一片不正常的灼热。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这才看清他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眉眼间深重的、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憔悴。


    陆今野……这是怎么了?


    一股混杂着心疼、懊恼与后怕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她用力支撑着他下滑的身体,环顾四周,夜色深沉,小径僻静,无人经过。


    “来人!快来人啊!”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朝着有灯火的方向奋力呼喊。


    怀中的男人双目紧闭,呼吸粗重灼热,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与防备,脆弱得不堪一击。


    黎清雨低头看着他近在咫尺失去意识的俊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就在黎清雨支撑得手臂发酸、心急如焚之际,一道黑影如同疾风般掠至眼前。是长安!他显然一直在附近暗中护卫。


    “黎先生!”长安见状脸色一变,立刻上前,动作熟练而沉稳地从黎清雨手中接过陆今野,“公子交给我。”


    黎清雨顿觉身上一轻,那属于男性的、沉甸甸的温热与重量骤然离去,竟让她心头也跟着空了一下。


    她看着长安毫不费力地将陆今野背起,动作迅捷,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有深切的担忧。


    “他……”黎清雨声音微哑,带着未褪的惊慌跟上长安,“他这是怎么了?”


    长安一边快步往凌云轩方向走,一边语速极快地低声道:“公子连日追查要案,几乎不眠不休,前夜更是在郊外受了些风寒,一直强撑着……”


    他话未说尽,但透露的信息已足够让黎清雨心神剧震。


    要案?风寒?不眠不休?


    原来,那些不堪的流言,竟如此可笑!他衣领上或许确实沾染了尘土与夜露,哪有什么胭脂水粉。


    他接连几日的失踪,是在外奔波劳碌,甚至可能遭遇了危险!一股强烈的懊悔与心疼猛地攥住了她的心。


    她方才,竟还因他那带着毫无理由得逼问而感到气恼……


    她不由自主地跟上长安的脚步,一路到了凌云轩。


    陆今野被安置在床榻上,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不得安宁。


    府医很快过来,诊脉后说是劳累过度,外加风寒入体,需好生静养。


    黎清雨没有立即离开。长安屏退了其他下人,只有黎清雨在一旁帮忙。


    她亲自拧了温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角的汗珠和脸颊的尘灰。动作间,她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心尖微颤。


    看着他失去平日凌厉、显得有些脆弱的睡颜,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他倒下前那句未竟的话语。


    他究竟想说什么?是想斥责她,还是……另有他言?


    夜色渐深,烛火噼啪。黎清雨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守着,看着。直到他呼吸逐渐趋于平稳,脸上的潮红也稍稍退去一些,窗外已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久留于此于礼不合。她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榻上之人,对一旁沉默守护的长安轻声嘱咐道:“好好照顾二公子,若有事,即刻来疏影苑寻我。”


    长安恭敬应下。


    黎清雨转身走出凌云轩,夜风拂面,带着料峭寒意,她却觉得心口那处被玉扣贴着的地方,一片滚烫。


    这一夜的惊心动魄、他倒下的瞬间、以及那未尽的言语,如同纷乱的丝线,缠绕在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