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丹书铁券陷胥徒
作品:《予我所求》 李寻德酣睡,鼾声如雷。
难得小屋里的疯女人不乱叫,他这一梦睡得极沉,可下一秒,他肥胖的身躯猛地一轻,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温暖的被窝里拖了出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屋内明明提前烧了暖香,此刻却冷得出奇。
“哎哟!谁?!哪个找死的!!!”李寻德摔得七荤八素,惊怒交加地睁开眼,却见床边立着一个身影模糊、周身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男子,旁边还有一个面色青白、一看就不是活人的少年。
正要质问。
猛的棍棒交加,疼得他死去活来,连砸钱饶命的话都不能吐出半字。
又一阵天旋地转,李寻德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冰冷的漩涡,魂魄竟硬生生被扯离了躯壳!
他轻飘飘地“站”了起来,回头还能看到自己瘫倒在地的肉身。
一股诡异的窃喜涌上心头——能灵魂出窍,岂不是能逃?
这念头刚起,两根冰冷沉重的铁链就套上了他的魂体,猛地一拽!两名面目狰狞、身着皂隶服的鬼差显出身形,不由分说,拖着他就在这卧房里“走”了起来!
说是走,实则是酷刑。鬼差拽着铁链,时而将他狠狠掼在墙上,魂体穿透墙壁又拉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时而将他按倒在地,阴气凝聚的棍棒劈头盖脸地砸下,每一棒都痛彻魂髓,却不见丝毫伤痕。
“啊啊啊——饶命啊饶命啊!!!”
“仙长饶命!鬼差老爷饶命啊!!!!”
李寻德的魂体惨嚎连连,声音却传不出这间屋子分毫。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魏明在一旁看着,问:“大人,为何不用不争锋,而是特意召来城隍司的鬼差?”
沈恪面无表情,听着李寻德被打得哭爹骂娘,淡淡道:“给他们练练手,免得终日无所事事。”
魏明:“……”悄悄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心下凛然。
这番“锻炼”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李寻德的魂体都快被打散了,哭嚎声也变得有气无力。
沈恪这才一挥手,鬼差停下动作,但仍一左一右死死架着人。
“李寻德,”沈恪的声音冷得像冰,“北氓山上的女子尸骸,是否为你命人所埋?那些女子是否为你所杀?抽取福运的邪术,你从何得来?你李府内那个被镜子蛊惑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一一道来!”
最后一声敕令化作一缕白光刺入李寻德的眉心,这才缓了一口气。
李寻德已明了来人不俗。
魂体抖得如风中残叶,不敢有丝毫隐瞒,涕泪横流地哀告:“……仙长,仙长明鉴!仙长明鉴啊!埋尸是小人派人做的,但、但那些女子不是小人杀的!小人哪有那个胆子杀人啊!”
“至于那疯女人,那,那也是别人硬塞给小人的!”
“说清楚!”
“是…是是是!是县尊老爷!是县令庄志文庄大人吩咐小人做的!那疯女人就是他塞给我的!我也不知道那女人来历,庄大人说放我这,我就接着了啊!”
李寻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交代,“庄大人不知从何处学来得秘法,说…说可取女子先天阴气与福运,炼制成丹,能延年益寿,官运亨通……他寻来女子,用…用完之后,便让小人派人去处理干净……”
“抽取福运时,那些女子是死是活?”沈恪追问,声音更寒。
李寻德吓得一哆嗦,眼神闪烁,在鬼差举起棍棒时立刻崩溃喊道:“活的!活的抽取效果才好!但…但抽完……就…就没了生机了……仙长,这都是庄大人的主意!小人只是听命行事啊!他还把炼成的‘福寿丹’分小人一些……”
“那女子如何被镜子蛊惑的,你可知?”
李寻德忙摇头:“不知不知!只有庄大人清楚,小人一概不知!小人冤枉啊!”
沈恪周身杀气弥漫,屋内的温度骤降,连鬼差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将他魂魄暂且收押。”沈恪下令,鬼差立刻将哀嚎求饶的李寻德魂魄锁链加身,拖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地上,李寻德的肉身气息犹在,却已如空壳,等管家来看,只以为他昏迷不醒。
天色已明。
魏明看着沈恪满身威压,心想这天杀的人在搞什么鬼,好好的活人吃什么福寿丸,毁人命数,抽人福运,是真不怕死后清算吗?
公堂上,难得天晴,公正廉明四字在一片湛蓝中熠熠生辉。
县令庄志文居高堂,藏于阴影中。
一碗茶端上,他茗了一口,道:“吴水生,本官体谅你心里难受,上次你闹公堂,打你几板子也算小惩大诫。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由着你胡来。陈小满她爹已画押。你一没婚书,二没证据,没完没了地闹,真当本官这大堂是街头菜场吗?”
吴水生跪在下面,背上还火辣辣地疼,但他腰杆挺直,沙哑着嗓子吼:“小满就是冤死的!大人您得查清楚!她绝不可能是什么急病!”
“水生呐!我的儿啊!”堂外围观的百姓里,吴水生的老娘哭嚎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被他爹死死架着胳膊。
吴老汉一边抹眼泪一边跺脚,压着声音骂:“你个犟驴!低头认个错能死啊?官老爷都定案了,她自个儿亲爹都按手印了!人家姑娘是要进李家门的人,跟你还有啥关系?你真要把自己作死啊?!”
今日开堂审问,陈老头来都没来。
看热闹的人们叽叽喳喳。
“这小伙子,魔怔了…”
“唉,倒是重情义,可惜碰上官府了…”
“官老爷他说啥就是啥呗,较什么真?”
“就是,别把他爹娘也坑了…”
也有胆子小的低声说:“但那姑娘死的是有点怪…”
立马被旁边人扯袖子:“快别说了!想惹麻烦啊?”
庄志文道:“肃静!”
他拿起那根决定打多少板子的令签,脸色一沉,十分心痛:“吴水生!你给脸不要脸,第二次搅闹公堂,本官饶你不得!来人——”
话还没喊完,就听“嘭”的一声闷响!
一个肥硕的身躯像口破麻袋似的,被直接扔到了大堂正中央,溅起灰尘。
庄志文举着令签的手僵在半空,眼珠子猛地一缩,脸上的痛心疾首瞬间冻住。
那瘫在地上的肉堆,不是李寻德还能是谁?!
要不是守在吴水生身边的鬼差来报,沈恪还不知道这庄志文竟敢拿这事做文章,显他‘父母官’的仁义。
若让吴水生认罚,陈小满一事还真让他在大庭广众下糊弄了过去。
一个身材伟岸,穿着黑袍的男子踏上公堂,两旁的官差上去阻拦,立刻被几道气打翻在地,众人甚至没看到他出手。
这,是某位仙家子弟?
“你,你是谁?!”
“你祖……咳咳,拔剑不平的侠士!”
魏明刚想装个大的,不争锋没忍住,一板子敲过来示意他不要太嚣张。
他心下叹气,老实了些,不过语气还是带着些狂妄。
“我听你说没有证据?那好,我把人证带来了。”魏明手一指,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那块肉堆上,“这便是!!!”
不少人立马认出‘肉堆’的身份,开始窃窃私语。
吵闹声将李寻德彻底拉回现实,身后那帮泥腿子的哄闹他也顾不上,脑子里只觉得混沌,血液全往头顶流。
庄志文倒是端坐钓鱼台。
见此,李寻德刚要张的嘴又给闭上,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后牙槽几乎咬碎。
庄志文看魏明站在那气势汹汹,知来者不善。他硬压着火气,似是不耐的将笔往旁边一搁。
身旁的师爷悄摸后退,对一个亲信衙役挤眉弄眼,朝外面努嘴。
那衙役猫着腰溜出去。
魏明见李寻德缩在原地,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走过去,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你抖什么?你倒是快说啊,这么多人等着呢!”
李寻德:“……”
外面围观的群众也等得不耐烦,但李寻德平时颇为气派,哪怕此时如同病猫,也没有人敢跳出来指名道姓的催他讲话。
魏明见状,便要踢第二脚。
刚好这时,衙门大门外突然吵吵起来,锣鼓哐哐响,还有个破锣嗓子拼命喊:
“王家免费发大米啦!去晚了毛都没啦!”
嚯!
刚才还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老百姓,一听这个,眼都亮了。
人群呼啦一下,你推我挤,眨眼功夫就跑了个干净。门口就剩几个跑不动的老头老太太,还有吴水生那急得快背过气的老娘老爹。
庄志文见此,抬了抬眼皮,手拿令签就要发作——
可他嘴刚张开,一股子阴冷劲儿猛地掐住他嗓子眼,愣是一个字没蹦出来,只觉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
下一刻,门口的几人和屋内的衙役瞬间昏死过去。府衙大门自关,隔绝外人偷窥。
眼见这惊奇一幕,堂上的府衙师爷两腿哆嗦,手靠着墙,差点没摔下去。
“大,大人……”他求助的看向庄志文。
却瞥见庄志文脖颈青筋暴起,俨然一副魂被吓飞的模样!
这两人自作聪明,散了所有外人,却不知恰好符了沈恪的心意。
不争锋一直跟着李寻德,见他半天不开口,沈恪也没有拦着的意思。
“哎哟娘嘞——!!”李寻德嗷一嗓子就嚎开了,在地上滚得像条离水的胖头鱼,那看不见的棍子揍到他魂上,疼得他灵魂出窍。
眼前此情形,谁技高一筹已是明了的事。
“我说!我全说!别打了!爷爷饶命啊!”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指向堂上,“是他!庄大人!都是他干的!那害人的法子是他的!疯女人是他送的!陈小满也是他弄死的!”
这话如同炸雷,把剩下的人都劈傻了。吴水生猛地抬头,眼睛通红,像要喷火。
庄志文一愣,倏的起身:“竖子敢诬告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