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作品:《王负剑

    冬月的黄昏,刚刚用过晚膳,郁琮在侍卫的监视下走回凤翔宫寝殿,这时纪青鸾也才批完奏章,皇帝陪着她简单用了些饭菜,两人便在满室烛光中闲话。


    没过一会儿,就有宫人入内,口中道:“陛下、皇后殿下,纪相特赏赐补身健体之物,需您二位之后于每月服用两次,调养御体。”


    探头瞧瞧那两杯暗红酒液,郁琮问:“这是什么?”


    “回陛下,是鹿血酒。”


    她皱紧了眉头,“这......可是生鹿血?”


    “是,陛下。”宫人又道:“鹿血有活血通络、补气养肾的功效。纪相心系皇族传承,期盼我大燕能早添龙子。”


    纪青鸾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冷冷道:“知道了,退下罢。”


    宫人放好酒杯,弯腰行礼:“纪相要奴看着陛下和皇后殿下饮尽鹿血酒,方能离去。”


    “放肆!”见一个阉人也敢顶撞冒犯,纪青鸾道:“你可清楚自己的主上究竟是谁?若不想活命,吾现在就可给你痛快。”


    对方急忙惊慌跪地,皇后向来冷静理智,从未发过怒,这突然的声色俱厉,将内侍吓得连连跪地磕头。


    “奴也是身不由己,请皇后殿下开恩!”


    “哎。”郁琮扯扯皇后的袖子,“何必为难他。”


    纪青鸾看了皇帝一眼,对内侍沉声道:“滚出去。”


    对方却跪伏在地没有动,继续说:“纪相的吩咐,奴不敢不从!请陛下、皇后殿下饮尽鹿血酒。”


    “你起来罢,朕喝了便是。”郁琮取来一杯,放在鼻子边闻了闻。酒液味道混合着血腥味刺入鼻腔,胃里登时泛起恶心。


    她将酒杯拿远一些,忍住作呕的冲动,屏气一阵,仰头灌了下去。


    “呸!快!蜜饯!“


    听见皇帝说话,内侍匍匐至榻边,取了一粒蜜饯奉上。


    纪青鸾定定凝视皇帝,而后拿起另一杯,匀净的薄唇轻启,抬头饮下。


    她放下酒杯,没有去看那内侍,“滚。”


    “是!”内侍向后退去,慌忙离开寝殿。


    *


    亥时初,两人被鹿血酒引得浑身燥热难眠,郁琮在床上连翻了几个身,恍惚间觉得人中湿漉漉的。


    “阿延!”看到对方鼻孔淌出血来,纪青鸾马上从床头取来一方锦帕按在她鼻下。


    郁琮慢慢坐起,手捂住锦帕,闷声道:“这酒,快要给我烘出针眼来了。”


    “虚不受补,你按好,过一阵便能止住。”纪青鸾说着,鼻尖忽然有一道痒意顺着人中而下。


    瞪大眼睛,郁琮急忙探身抓起另一块锦帕递给她,“你也流鼻血了!”


    两人各自用帕子捂着,对坐在被窝里,半晌,不约而同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晖仪,你瞧咱们,滑不滑稽?”


    纪青鸾淡淡白了她一眼,道:“还有心思笑?这皇子若生不出来,我瞧你该怎么办。”


    “我是皇帝,生,也该是你皇后的事。”她存心打趣,言语调笑道。


    压低气息,纪青鸾以仅有二人可闻的声音说:“哦?可我们皇帝,似乎也没法让皇后生得出呢。”


    郁琮大笑一下,伸手去挠皇后的胳肢窝,纪青鸾轻轻躲开,“鼻血尚未止住,你还要不要睡。”


    “不要。”她按按鼻子,拿开帕子呼吸几下,“似乎不流了。”


    纪青鸾也试着呼出几口气,血应是止住了。


    把锦帕放回原处,两人相继躺在床上,隐约听到窗外有人在说话。


    “嘘。”郁琮示意皇后别出声,支棱起耳朵听着。


    外面一人声音低沉,问:“房事已毕没有?”


    “适才陛下和皇后殿下闲聊了一阵,但听不清聊的什么,总之那声音不像行房。”


    “继续守着。”


    “是。”


    听到这里,郁琮顿时来了火气,向外面大喊一声:“守个屁!给朕滚蛋!被窝里的事也要偷听,不如滚回娘胎去听你老子怎么造的你!”


    待她说完,殿外瞬间安静,不再有人出声。


    “他们定是还在。”纪青鸾悄然开口,“每月服用两次鹿血酒,便意味着,这两次都会有人在外监视。”


    郁琮撑着身体躺回皇后身边,道:“那怎么办?纪相这番目的,不就是想让咱们生下子嗣,好赶紧废了我么。要是一直生不出,约莫他还有旁的办法。”


    “能拖一天,便是一天。”


    “晖仪,不管怎么做,这皇子还能从天上掉进咱们怀里不成?”


    “做做样子,你总该会的。起码,让父亲知道,咱们没有刻意回避,也能让他暂缓废帝的念头。”纪青鸾明白丞相已经起意改立皇帝了,现下手边堪用的人还不足以与丞相府抗衡,顺从拖延,是目前最合适的办法。


    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阵,郁琮起身趴在皇后身上,嘴唇撅了撅,就要朝对方吻过去。


    “等等。”纪青鸾抬手抵在她胸口,“我今夜可没有兴致。”


    先是饮了令人作呕的鹿血酒,后又有人于窗外监视,再好的时光被这般打扰,也令人兴致尽失。


    “那怎么办?”郁琮问。


    “我说过了,做做样子。”


    郁琮从她身上爬下来,侧躺过来面向对方,眨眨眼睛,问:“如何做样子?”


    唇角弯起一道弧线,纪青鸾存心揶揄,“你不是同周鲤做过么?”


    经此提醒,郁琮立刻明白了对方指的是,自己曾让周鲤假扮男宠、二人为掩人耳目而“颠鸾倒凤”的事。


    “你怎知道!”


    “宫廷传言,略有耳闻。”


    郁琮脸红道:“那、那能一样么!”


    “怎么不一样?”


    “周鲤算是......至交好友,好友之间做些浑事儿,无妨的。再说,我又没同她亲密过,就是隔空对话,练练嘴皮子罢了。”


    纪青鸾勾起嘴角,道:“那我想看看,你练出了什么奇技。”


    “这......”郁琮脸色尴尬起来,许是酒力影响,双颊透着粉红,显得更加窘迫了。


    “快些,我很好奇。”纪青鸾催促道。


    *


    两人此前一直是压低了声音说话,见皇后目光期待,郁琮无奈地清清嗓子,开始了表演。


    “咳!那什么,啊,晖仪啊......”


    “哎呦!”郁琮小声痛呼,“捶我作甚?”


    “认真些,当那些耳目是酒囊饭袋么?”纪青鸾脸色虽沉静,可语气上却愈发期待。


    郁琮坐起来,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叹,心道,他爷爷的,豁出去了!


    “犁都备好了,晖仪这方沃田,今日可深耕否?”她朝对方扬扬下巴,示意其接话。


    抿起嘴,纪青鸾忍住笑意,抬高声音道:“嗯。”


    “那我可要开匣验宝了。”她扯动帷幔,用力呼扇了几下,模仿衣物摩擦声。


    随后,郁琮捂起脸,闷声道:“晖仪体肤白皙若夜明珠,嗅之幽香,触之嫩滑,真真是教我爱不释手。”她闭紧眼睛,仿佛这样纪青鸾就看不见她的窘态似的。


    撸高袖子用嘴吸起一块皮肤,嘬了几下后,郁琮吧嗒吧嗒嘴,自言自语着,“你这般推我,可是痒了?莫急,马上便为你止痒。”


    看着她既羞涩又煞有介事的模样,纪青鸾强忍笑意,肩膀止不住地抖动,又将头埋进枕头中,努力憋住喉咙里的笑声。


    “馋猫儿急了?我这便来探探深浅。”


    郁琮说完睁开眼,见皇后正埋头大笑不止,她推推对方,悄声道:“叫啊。”


    “嗯?”纪青鸾抬起头,抹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叫什么?”


    “该你叫了。”


    “为何是我?”


    “你是皇后,当然是你。”郁琮抬眼看看窗外。


    嗓音中带着方才的笑意,纪青鸾道:“从前都是你叫的。”


    这话一出,郁琮的脸上更加红了,“从前也没人偷听不是?”


    对方却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我还是想听你叫。”


    “他们又不是傻子,你我的声音还分辨不出么?”


    “噢……可我只想瞧瞧,阿延到底有多擅长。”


    “你......!”


    见皇后的确没有配合自己的打算,郁琮捏起鼻尖,夹着嗓子大声说:“阿延,你轻些。”


    她忽地快速拍打起自己的胳膊,娇媚婉转道:“阿延~阿延~”


    纪青鸾脸颊飘上一抹绯红,“我何时这般过了?”


    竖起食指举在唇边,郁琮示意她降低声音,而后放缓了拍打胳膊的节奏,“晖仪,且待我慢慢磨着。”


    这些话语难免让人耳根发烧,纪青鸾越听,眸底的笑意越淡,眼前人的认真模样透着几分可爱,越看越欢喜。


    郁琮这边还在继续,整个人却突然被扑倒,唇际瞬间触及一片柔软。纪青鸾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齿,猛烈而恣意地翻转搅弄,汲取着她口中的清甜滋味。


    呼吸微微不畅,她扬颈轻.喘,断断续续地问:“不是说……今夜……没有兴致么?”


    “现在又有了。”纪青鸾清冷的声线,更加凸显了此刻的燥热。


    指腹在对方后颈缓慢滑动,她低头一下一下地啄着郁琮的耳垂,“外面有人看守,我的阿延......可不能叫出声来。”


    “唔!”此处最为敏感,后者连忙抬手堵住即将出口的细碎,难耐地小声央求:“咱们等无人时再做,好不好?”


    “不好。”


    *


    夜已深了,可二人却仍无睡意。


    纪青鸾紧了紧手臂,让怀中人与自己贴得更近一些。


    “那些闺房戏话,你从何处学来的?”她好奇地问。


    一边轻抚对方的肌肤,郁琮一边回答:“还在辽州的时候,看过一些艳词话本。”


    “就不能读些好的?”


    郁琮轻笑道:“你方才不是也听得很起劲儿么?”


    纪青鸾拍了一下她的手,“我当年给你的几本日注,你可读过?”


    “当然读过。”


    说到这里,郁琮起身吻了吻她的黛眉,“你那时便喜欢我了?”


    纪青鸾的神色却一顿,没有回答。


    若说那时还尚未对其有情,眼前人定然要失望,可若说有,便是扯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