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王负剑》 夜晚,郁琮睁开眼睛望向帐顶,明天当真要跟那冰山脸睡在一起么?她翻了个身,抬起胳膊垫在脖子下。
“要不,还是逃吧。”她小声嘟囔着,随后掀开锦被穿起衣裳。
趴在门边仔细听了一阵,郁琮悄悄打开,墙角只有一个小厮靠在窗下打盹。
顺着缝隙望向纪青鸾的屋子,两名护卫刚好换值,背对这边正在低头交谈着。
她蹑手蹑脚地跑出去,穿过两道月洞门,来到一条回廊入口。
入口前方有两条分支,她站在分叉路上左右瞧瞧,朝右边那条长廊走去。
没几步,就发现前方有一队士兵手执火把在长廊中行走,郁琮见状跳下去躲进长廊下,待士兵过去,便又翻身爬上来。
“居然还有人巡逻,看来这个纪家就是纪桓的纪。”一边自言自语,她一边继续向前。
可惜纪府太大,没过多久,郁琮便迷路了。
她从一处院落出来,似无头苍蝇般钻入另一处院落,走了几刻便是死路,又折返回来,沿途还要小心躲避巡逻的士兵。到最后,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了哪里。
“需要将宅院建得如此纷繁复杂么!”郁琮瘫坐在角落里,累得腿软。
休息了好一阵,她颤颤悠悠地站起来,看见墙角有个石缸。
抬脚踩上石缸边沿,她试图伸手去够那墙头,想要翻墙出去。奈何孩童身型较为矮小,怎么也够不到。
脚底一滑,“扑通”一声,整个人便直挺挺地掉进石缸里,水花四溅。
“何人!”士兵巡逻到这里,听见动静当即围了过来。
郁琮本能地扣住石缸边沿站起身,就看到一群士兵在自己面前围成个半圆,明晃晃的火把格外刺眼。
一名士兵将她从石缸里拎出来,见是个孩童,便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会夜闯纪府?”
“我......”她内心长叹,看来是逃不成了。
“这是女公子的玩伴。”另一人开口道,“送去竹晖园吧。”
左臂被士兵扯着,郁琮想跑也跑不了,只得无奈随其回去。
*
来到房门前,士兵轻声扣门,令郁琮意外的是,纪青鸾居然还未就寝。
“禀小娘子,属下在偏院里发现了她。”入内后,士兵说道。
抬眉扫了郁琮一眼,纪青鸾重又看回手中书册。
“嗯。”
冷冰冰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仿佛早已料到她会逃走。
“属下告退。”
站在卧房内,郁琮的衣裳还在不停滴着水,她觉得有点难受,可眼前的情况还是不说话为好。
房间内只有蜡烛燃烧时的噼啪声,和纪青鸾指间纸张翻动的声音。
郁琮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梗着脖子杵在对方面前。
两个人就好像在无声对峙。
“好冷。”她打了个冷颤,为免因此染上风寒,便低头解起衣裳来,湿哒哒的衣裳脱起来着实费了一番工夫。
放下书册,纪青鸾轻呼一口气,吹灭烛火。
“睡地上。”
闻言,郁琮停下动作,顿时怒意上头,转身迈开大步。
睡地上?还不如回厢房!
未曾想房门外的护卫却将她拦住,“请刘郎君回去。”
“为何?”
“女公子交代,若郎君今夜出逃,便只能留宿此处。”
上下打量一番面前的壮汉,郁琮决定还是认怂,反正以后也要住这儿,又不差这一夜。
她折返回去,立在床边,道:“总要给我一件干爽衣裳吧?”
纪青鸾侧卧于床上,冷漠瞥她一眼,唤道:“迎梅。”
丫鬟应声进来,将一套准备好的中衣放在榻边。
等到关门声响起,郁琮便开始脱其余的衣裳。
静静望着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褪去,纪青鸾眸中有了些微不可察的温度。
都是女郎,自己何必为难她呢。
这个念头只短短闪过,转瞬消散。
换好中衣,郁琮盯着长榻看了一阵,最终还是扯过榻上的薄毯铺在地上,将自己卷了起来。
倒是倔强。
纪青鸾想着,缓缓阖眼。
*
翌日,郁琮尚未醒转便感到肩颈酸痛难忍,她是被痛醒的。
僵硬在地上躺着,试着动了动,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嘶~好疼!”
“落枕了?”已经梳洗好的纪青鸾倚在榻上,神色冷淡。
艰难支起身体,郁琮歪着脑袋坐直,没好气道:“你可满意了?”
“嗯。”
见对方宛若事不关己的样子,她翻了个白眼。肩颈疼得厉害,只能维持歪脑袋的姿势穿衣裳,动作有些滑稽。
“回厢房去罢。”纪青鸾说。
郁琮如临大赦,但依然问出一句话:“你有那么好心?”
“碍眼。”
忍住咬牙切齿与她争论的冲动,郁琮利落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在厢房躺过一个上午,这落枕才算缓解。她起身来到方桌边,坐下来一口口地喝着凉掉的米粥。
早饭很丰盛,她有点困惑,一个玩伴而已,吃这些是不是......不太符合身份?昨日那两个车夫对待自己的态度,与纪府管事和下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天差地别,这中间又是何故?
用完饭,她打开门走到屋外,院中空荡,只有纪青鸾的房门外有护卫把守。来到院中的石桌旁,她擦擦石台而后坐下。
一刻后,有下人小跑着去往纪青鸾房间的方向,道:“小娘子,咱家郎君回府了,正往您这儿过来。”
房门打开,纪青鸾缓缓走出,路过院中时没有理睬郁琮,径直前行。
接着,几人的脚步声传来,间或掺杂着谈笑。
走在最前方的男子身材挺拔,面容俊朗,他看到纪青鸾的身影,便爽朗笑道:“听闻,你寻到了小夫君?”
胳膊随意搭在石桌边,郁琮侧身看着那男子,心中依据下人刚刚所言,已将对方的身份推断出一二。
“便是她。”纪青鸾回身望向院中。
男子的目光跟随纪青鸾转向郁琮,他背起双手慢慢走近,眼神逐渐阴冷,那是掌权者对下位者的猜疑和审视。
“刘天宝。”他双眼如鹰紧盯郁琮,“庆州富商刘丰之子,身边有两名家仆,周启、郑修。”
郁琮心底愕然,此人竟在回府前就已将她的身世调查清楚了,尽管是假的,但这份缜密心思还是令她脊背发凉。
她点点头,尽力保持镇静。
“你既姓刘,缘何生作胡人相貌?”对方打量起她的面孔,眼神愈发怀疑。胡人汉化的姓氏中,并无刘姓。
“我……”这句话将她问住了。
停滞半晌,她扯谎道:“我父亲是胡人,但他的姓氏不是世家大姓,不知该如何更改,便在寻常汉姓之中取了一个。”
说完,她立刻意识到这番话几乎是漏洞百出。
“哦?”男子半信半疑,“那他原本姓什么?”
“……不知。”
“同家仆逃难至黄沟村时,你尚未记事,如何知晓你父亲的姓氏来由?”
“是周叔讲给我听的。”
手指在背后敲了敲,男子不再追问。
纪青鸾轻轻向前,站在她身侧,“这是我阿兄,纪承。你随我唤他阿兄便好。”
“你这小夫君,算有些胆色。”纪承的表情恢复到适才笑意盈盈的模样。
到这里郁琮才回过味来。
小夫君?
她转头看向纪青鸾,抬手指指自己,“不是玩伴么?”
纪承笑了笑,对纪青鸾说道:“为兄尚有公务在身,如若有事,可命人去我院里书房寻我。”
“好。”
“莫惹阿妹生气。”临走前,纪承抬手点点她。
*
懵在石桌旁,郁琮问:“我何时成你夫君了?”
在她身边坐下,纪青鸾端起丫鬟倒的茶,神色淡然,“一直都是。”
“等等......”郁琮皱眉思索,“怪不得昨日你那般生气。”
“我又不曾骗你,是你自己弄错,为何迁怒于我?”她继续追问。
纪青鸾并未回答,只说:“便当我蛮不讲理。”
“你这......是在认错么?”她拿不准这话到底何意。
“不是。”
瘪了瘪嘴,她再次发问:“三个月后我就可以离开,对么?那还如何做你夫君?”
“与你无关。”
又是这四个字。换了个姿势,郁琮胳膊拄着膝盖,单手撑腮看向身旁,“我瞧你阿兄身后那几人中,有一个生得特别好看。”
“嗯。”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回应。
“那人瞧你阿兄的眼神与旁人不同。”
“当然。”
郁琮有些好奇,“为何?”
“龙阳之好。”
仿佛听到什么惊天炸雷似的,她瞪大了眼睛。
“啊?”
纪青鸾的眼尾余光自其脸上掠过,“稳重些。”
“那......若是两名女子,该称作什么?”
“凤侣。”
郁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能这样......”
两人安静坐在一处,纪青鸾只时不时轻抿一口茶,而她则无聊地用指尖勾画着石桌表面雕刻的棋盘纹路。
“也不知月儿在做什么。”郁琮自言自语道。
“月儿是谁?”
“我家邻居,很是乖巧的小姑娘。”
纪青鸾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你们很要好?”
“自然要好,几乎每天都见面。”在郁琮眼里,面前人终日一副孤傲神态,她根本分不清纪青鸾的情绪是否有所变化。
敛起眉眼,纪青鸾不愿再谈月儿,道:“你可识字?”
“识得。”
“随我来书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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