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作品:《帝女掌中刃

    早朝上,孟祁宁几次想为凤羽军将士争取待遇都被朱北山挡了回去,孟允璋庸碌无为只求平衡,留下一句再行商榷便让众臣散了。


    下朝的宫阶,朱北山嬉皮笑脸地凑到礼部尚书陈敬身边,两人小声嘀咕着什么。孟祁宁看到另一边的卢天良朝自己意味深长望了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的走开了。


    白日的琼华殿破败无处遁形,孟祁宁被一段枯枝挡住去路,一剑砍去那树干就断作两截。


    门后走出一个影子,“主人不高兴?”


    孟祁宁沉默不语,想给本宫下马威,他们还不够格。只是凤羽军的将士,由不得他们这么作践…


    阿狼走到孟祁宁身边,几日不见主人的身形清减了,想必是有件烦心的事,他能出来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传递情报。“昨日申时,陈敬入宫来奏报帝陵的修建进程,还主动揽了迎夏宴承办的差事。”


    每年夏日,皇帝亲率文武百官,着朱红礼服到郊野行迎夏祭祀,拜祭炎帝祝融,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么看来,是要在迎夏宴上讨联姻圣旨,陈敬这个人从前本宫倒是没怎么注意过他,如今看来作用也不小呢。”


    “主人,需不需要我动手?”


    孟祁宁的眉头舒展了些,阿狼是个急性子,但暗杀这是下策,自己有办法叫这些人输个明白。“不急,杀鸡焉用牛刀,你这段时间好好表现,过些时日皇家田猎,才是你表现的时候。”


    阿狼点点头,他的顶头上司陈羽重武重才,要争取陈羽的信任不算难事。“主人放心,阿狼记住了。还有一个人很古怪,梁福他总是盯着陛下,不是伺候主子那种。”


    监视就说明有需要上报的人,这背后有条暗线,能动父皇身边的人,一定是条大鱼。


    “梁福是宫里的老人,他的势力盘根错节,你不要打草惊蛇,只管让他行事,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孟祁宁出宫的路上给荆楚楚放了消息,回到府中陈敬的生平事迹便放在了案牍上。


    陈敬,成康七年的进士,和兵部尚书卢天良是同年,素来私交不错。资质平平,殿试时只封了个三甲的同进士出身,但攀上一门好亲事,做了前朝太师的乘龙快婿,自此扶摇直上官运亨通。后来还将小妹嫁给朱彦武续弦,朱家三公子正是他的亲外甥。


    “这个姓陈的命倒是挺好,由他穿针引线促成了朱卢两家的亲事。可如此一来,高派的势力又要见涨,卢天良门下可有不少的中间派啊。”


    正在众人愁眉不展之时,姑子进来请安,“殿下,含烟姑娘来府上传话,长平郡主邀您去吉祥楼喝茶听戏。”


    “本宫不去,打发她走。”


    姑子面上有些为难,但想起含烟塞给她的一锭银子,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含烟姑娘说,这戏好极了,是秦淮班的拿手好戏《马陵道》。”


    孙膑与庞涓本是好友,一同学习兵法。庞涓先至魏国为将,因嫉妒孙膑才能,怕他被魏王赏识,设计陷害孙膑,挖去其膝盖骨。孙膑无奈装疯逃到齐国,最终在马陵道设伏,大败庞涓,逼其自刎。


    秦良玉一听是打仗的戏劲头上来了,“所以孙膑之后发愤图强,孙子兵法就是这么写出来的吧。”


    荆楚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是孙武,老秦,你一个打仗的将军不知道兵法是谁写的,害臊吗?”


    两人笑笑闹闹,孟祁宁脸色反倒是冷了下来,好友反目的戏约自己去看,真够阴阳怪气的。


    戏台上的庞涓面目可憎,对着属下说着陷害孙膑的毒计,台下的看客纷纷叫骂,急着要看庞涓被孙膑复仇的戏码。


    孟祁宁看的聚精会神,她有许多年没享受过这种娱乐了。一个跛着腿的阿婆端着饭碗进来乞讨,孟祁宁摆了摆手让荆楚楚赏赐些。不一会儿戏楼的看场便过来逮人,抓着老太婆的胳膊就要往外推,好在秦良玉眼疾手快救下了阿婆。


    孟祁宁回头盯着冲进来的打手,表情狠厉令人不寒而栗,“哪来的恶狗,上来就咬人。我要请这个老人家听戏吃饭,赶快叫厨房准备好菜好肉。”


    打手们悻悻地退下了,这位贵人好怪的脾气,连叫花子的客都请。


    老人家被这一吓,连忙鞠躬作揖喊菩萨,含烟搀着她去隔壁的厢房用餐了。


    这么一闹,孟祁宁看戏的兴致破坏了不少。孟景容剥了几颗荔枝给递过来。“岭南的鸡嘴荔枝,肉厚多汁,比蜀地的美味更多,殿下尝尝?”


    这样的稀罕玩意北境自然吃不着,蜀地的荔枝孟祁宁也从未见过,瞥了一眼便说不喜甜,但孟景容还是倾身向前将果肉塞进了这人嘴里。


    “挑食要不得,乖一点。”


    孟祁宁气鼓鼓地嚼着荔枝,但滋味确实极佳,便默默吞了下去。在后面站着的荆楚楚和秦良玉对视一惊,殿下和郡主原来是这种关系吗?


    “你今日约我又是看戏,又是水果,到底是唱哪出?”


    孟景容知道再不说正事这人就要跑了,从袖中拿出一卷书。记载着二十年前的一桩旧闻,贡士李崇维殿试作弊,昔日会元自断前程,锒铛入狱畏罪自杀。


    秦良玉也被这旧闻吸引的看不了戏,“天下还有这样的奇事,贡士第一殿试的时候居然还作弊,最后还窝囊的自杀了,真不算条汉子…”


    荆楚楚同样疑惑,“莫非他会试的时候就作弊了,所以才能考到第一?”


    孟景容摇摇头,“非也,此人才华极高,读书号称过目不忘,写诗作文倚马可待,有东都第一才子的雅号。”


    孟祁宁转动着手上的翡翠扳指,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那便是他被人陷害了,然后在狱中被灭了口。”


    孟景容今日没有戴面纱,而是在眼上蒙了一层纱带,因此她嘴角含笑的样子孟祁宁看的真切。“宁儿不愧是一点就通,这个李崇维本来是前途无量,当时就连东都重臣都押宝他是新科状元,太师林若甫还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荆楚楚眉毛一动,林若甫这个名字今日才读过,“林太师只有一个女儿,便是那礼部尚书陈敬的夫人。”


    “不错,如此凑巧,就是同一人。”


    孟祁宁瞬间醍醐灌顶,“若我再猜一个巧合,李崇维和陈敬还有卢天良,他们本来都是同年的进士吧。”


    “不仅如此,这三人当时号称东都三杰,吃同席睡同寝,效仿刘关张,也在南郊桃林指天为盟,结为异姓兄弟。”


    戏台上**迭起,看客们人声鼎沸,不断急促的鼓点让气氛愈渐紧张。


    重伤的孙膑扶着断腿,咒骂庞涓,“你为何如此害我?”


    庞涓仰天长笑,“怪就怪你要同我争!”


    人前满嘴仁义道德的礼部掌事,背地里是个残害兄弟夺妻上位的伪君子,这副假面叫他活活戴了二十年。父皇他稳坐高堂,手下臣子竟是如此阴邪狡诈,糊涂啊,真是糊涂…


    这东都城里,究竟还藏着多少条这样的毒蛇?


    孟祁宁背后一阵恶寒,刚吃下脾胃的几颗荔枝也在身体里发酸,引得人头晕目眩。她强压下心里的邪火,“坊间传闻定不了罪,怀疑是要讲证据的。”


    孟景容为这人递上一碗热茶,唤了一声含烟,她便又扶着老太婆回来了。老人家脸上已挂满了泪痕,冲着孟景容行了礼。


    “李老夫人,三年前你投湖自尽偶然被我救下,那时我应允过会找到能为你主持公道的人,如今这个人就近在眼前了,她便是当朝嫡长公主殿下。”


    李老太再也忍不住地嚎哭起来,不顾那残废的右腿踉跄跪在了孟祁宁面前。塌上的人不愿承这样的大礼,一把将她扶起,让秦良玉去外头盯着不让旁人靠近。


    贵人,你且听我老太婆道一道苦呐…我儿李崇维打小就聪明,他爹死的早,就我一个不识字的老太婆种地卖菜拉扯他。这孩子爱读书,可家里穷买不起书,他就总去书摊上瞧书看。一来二去人家也不肯让他总白看,他居然就练就了只看一遍就能背诵的好本事,还能为书摊老板吆喝赚点碎银子补贴家里。


    就这样,我们李家村出了个大才子,乡试会试一路高中,就连那老太师也愿与我这贫家户结亲家,他说我儿金榜题名指日可待。我老太婆每夜都烧香拜佛,感谢老天给了我个既聪明又孝顺的好儿子。


    崇维出名了,好人多了,那恶人便也来了。天杀的陈敬就是条狼狗,一只披着羊皮的大狼狗啊…可怜我儿,还把他当兄弟呀。


    陈敬那个混账整日里跟在崇维后面,跟着崇维结识了好多大老爷,我劝我儿待人不要太大方,他却说将来一起当官有个照应是好的。


    那年春天,离殿试还有十几日,老婆子在地里摔了腿。本不想告诉我儿,怕他分心,但一听我出了事他就立马从城里赶回来,每日汤水侍奉片刻不离。


    就是这时候,我发现一件怪事,他居然在抄书,我问崇维你如今也需要这样死记硬背呐?我儿说,这是陈敬要的,他背不下来手里又没有余钱买书,便让崇维帮他一起抄书省点是点。从这时候开始,陈敬那畜生便在算计崇维了。


    那日应考,老婆子在家里眼皮直跳,过了晌午就有姑子来说崇维被抓了。官爷们说他舞弊,要关在牢里打板子,我吓得从床上爬到了衙门里去。


    崇维在牢里被打的鼻青脸肿,看见我还笑着喊娘说没事,都是误会。他进考场前,官爷从他身上搜出了小抄,便将他架了出来,但他明明是前几日就给了陈敬的。


    到这时候,崇维都没多想,还给了老婆子一封陈情信,让我等陈敬考完出来交给他,他去找官府解释原委,大不了耽误三年下次应考就是了。


    老婆子就这么守着考场等那畜生,千拜万求的请他一定尽快去找官府说情,他嘴上满口答应还雇马车把我打发回村。一夜没睡,老婆子就瘸着腿去衙门口等崇维,结果是等到我儿蒙着白布被抬出来啊…崇维那天夜里就被害死了啊,他们说我儿畏罪自杀,天不开眼呐,崇维哪来的罪呀…


    说到这里,李老太几乎要哭死过去,孟祁宁上前按住她的人中,又灌了一碗参汤下去才把人救回来。


    听完前因后果,孟祁宁心里逐渐有了盘算,让荆楚楚好生安抚李老太再找个地方把人藏好,关键时刻需要她的证词。人证有了,紧要的就是还缺物证,那封陈情信究竟在哪里呢?


    “你有找过那封信吗?”


    孟景容点点头,“想过办法,但一无所获。一是不知道那东西陈敬毁掉了没,就算没毁掉他也绝对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一晃二十年,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容儿,我有种直觉,那封信还存在着,老天或许也在等一个机会,好还李崇维一个清白。”


    密令分三路发出,一路暗查陈府,一路监视礼部衙门,一路发给了阿狼,让他想办法潜入内廷架阁库,找到李崇维的决案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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