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作品:《帝女掌中刃》 隆庆二年,吴王孟允琏联合燕王、岐王、江陵王、陈留王、镇南王、中山王一众诸侯王,以“诛奸佞,清君侧”为名起兵反叛,时人称“七王之乱”。
彼时孟允璋继位不久朝政不稳,全靠以髙弘远为首的文臣集团稳住局势,调来亲信浙江总兵朱彦武驰援东都,征调全国兵力在虎牢关外击退叛军主力,才使得战局扭转。
七王之乱中死伤无数,当时的凤羽军还在孟祁宁外祖葛云飞的统领下,他将精锐之师都交予朱彦武指挥,却不料突厥人闻风偷袭。葛云飞率部下在雁门关死战,以身殉国,祸不单行,深宫之中的皇后葛兰茵也暴毙而亡。
在西京避暑山庄接到噩耗的孟祁宁大病一场,她最好的玩伴长平郡主孟景容不顾闲言碎语,只身前往西京照顾失去靠山的三公主。但孟祁宁病好后却与孟景容割席断交,吴王嫡女即是她的至仇之人。
此时战局已风头渐转,孟景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入东都为朝廷献上了吴国的兵力驻防图,孟允璋盛赞其大义灭亲忠臣之举,承诺吴王之过不会牵连到她。坊间却都在骂这位郡主贪生怕死,连亲生父亲都能出卖,活该无亲无友。
孟祁宁掀开车帘,举着灯笼的婢女便微微抬头,看着灯笼布上印着的纹样,孟祁宁便也知晓了这是谁的人。
沉默了半晌终是放下车帘,“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十年前本宫说过的话,还作数。”
秦良玉听了令牵着缰绳扬长而去,含烟将孟祁宁的话一字一句交代给孟景容,即使隔着纱帽看不见表情,含烟也知道自己主子叹了多长一口气。
“血海深仇,此生不见”…宁儿,你真的要对我心狠到底嘛。
回到公主府的众人在内殿议事,荆楚楚将有用的信件一并呈了上来,“殿下,凤羽军已在城西扎营,但神策军那边迟迟没人来接洽如何安顿我们的将士。”
孟祁宁翻开神策军中尉朱北山的有关情报,三十有六,妻妾八房,统领东都二十万神策军。出色的本领没有,但有个好大伯,护国公朱彦武。
孟祁宁往身后的虎皮靠去,隔着烛火望向殿内站着的二人,“这样的鼠辈,为了自己那点利益绞尽脑汁,别的手段不好说,排挤人的招数他绝对最擅长。凤羽军的去处不用他安排,他的去处本宫倒是想安排安排。”
“殿下,你是说想敲打敲打兵部?”
孟祁宁会心一笑,“敲打谈不上,吹吹风罢了。兵部尚书卢天良是个刚正的人,他从前给凤羽军押过粮草,外祖与他是莫逆之交,本宫身为晚辈也该登门拜访。”
秦良玉知道能吃顿好饭瞬间喜上眉梢,“殿下,我这就去准备见面礼,拿几坛上好的黄縢酒。”
日上三竿,孟祁宁已经到了卢府门口,只是卢府却大门紧闭,只派个管家出来道歉说卢天良病了,见不了客。
“荒唐,公主殿下是普通的来客吗!”秦良玉怒目而视,若不是荆楚楚扯了扯她的袖子,怕是卢府的门要被她一刀劈开。
今日来卢府为了表示尊重,特意没用公主銮驾,如今吃了闭门羹也不会引人注意,倒是给自己留了几分颜面。只是这卢天良,莫不是自己信错了人?
孟祁宁让秦良玉把美酒留下,便打道回府。但刚出卢府街巷,就又碰上了昨夜那顶轿子。
秦良玉正愁没地方撒气,狠狠往地上抽了一鞭子,“昨晚殿下已经给过你答案,何必还来纠缠?”
含烟依旧面带微笑瞧着秦良玉,“秦将军莫气,我家主子今日来不为叙旧,而是为公主殿下解惑。”
荆楚楚听出这话里有话,望了眼孟祁宁,她摆摆手让人出去回话了。“敢问郡主,有何见教?”
纱帽下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荆楚楚她是知道的,在外她的话就是孟祁宁的意思。“楚楚姑娘,再是神通遍布,个中秘辛还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你们离开东都这么久,有些事情需要懂的人为你们指路。”
荆楚楚眼睛一眯,看来这长平郡主不是等闲女流之辈,殿下要成事怕是得放下心中芥蒂。还没等她开口劝,孟祁宁就咳嗽了一声,“东都郊外的荷花许是开了,本宫今日有心情喝茶。”
荆楚楚等人在岸上凉亭里休息,孟祁宁和孟景容登上了赏荷扁舟。孟祁宁摇着船桨,打量着一身青黛纱裙的女子,“十年不见,你倒是规矩了许多,出门在外不肯抛头露面。”
孟景容扶了扶纱帽,她一直未曾解下面纱,“殿下见谅,染了风寒,不敢冲撞凤颜。”
孟祁宁望了望天,东都虽环山而建夏日不算炎热,但这样的日头还能染上风寒,果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无碍,这样也好,也算不负本宫的誓言,与你此生不见。”
话语是尖刀,愈是亲近愈是锋利。
孟景容斟茶的手一抖,热茶泼在桌上,水汽蒸腾而起,在阳光的炙烤下顷刻就没了痕迹,但对面人冰冷的心如何再度温暖起来?
轻舟已行至藕花深处,孟祁宁不想再兜圈子,“直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卢天良确实是清正之士,官声好门人多,办事也是得力的。但你想利用他扳倒姓朱的,找错人了。”
孟祁宁眉毛一皱,眼神变得阴冷起来,只是一次拜访之举,甚至还没有碰上面,孟景容就猜出了这么多东西。“你敢监视本宫?”
“殿下不必动怒,景容罪臣之女,岂有那翻天的本事?察言观色,左右打探,不过是保命的无奈之举。”说罢将茶杯恭敬地递到了孟祁宁面前。
“说下去。”
“殿下回京,首要的就是为凤羽军将士搏个前程。东都军饷本是专供给神策军的,要从这里分杯羹先得过朱北山这一关。但您和姓朱的梁子早在十年前就结下了…”
“世上谁人不知当年葛将军惨死,究其根源是精锐援朱,可论功行赏时朱彦武封了护国公,葛老却是败军之将一抔黄土无人问津。朱北山酒囊饭袋还能忝居高位,不过是有护国公撑腰,再加上大行贿赂,自然官运亨通。”
孟祁宁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你是说卢天良也被他打点清楚了?”
“卢尚书两袖清风,不会贪图蝇头小利,可现如今要动未来亲家的人,他也得思虑再三啊…”
这一层倒是荆楚楚没有打探出来的,“东都重臣的姻亲关系都得陛下点头指婚,宫里可没消息言说朱家和卢家的事,你如何得知?”
“前些日子请平安香遇见几个相熟的夫人,便晓得了卢夫人在寒山寺为卢小姐和朱彦武的三公子合八字,吉日就选在下个月十五。左不过这两天就要去宫里请旨了,这个关口卢天良怎敢见殿下这尊大佛?”
计划拉拢的人已经被抢先一步,这个哑巴亏孟祁宁只得吃下,自己在明敌人在暗,看来想占得先机便走不得寻常路。
“你这杯茶甘甜可口,解了本宫的头痛。郡主的本事领教了,若无其他事这便散了。”孟祁宁吹了声口哨,秦良玉闻声便划着船来湖中央接人。
“殿下如今想在东都招贤纳才,何不让景容助你一臂之力?”
刚刚的谈话已经显露出孟景容情报网的强大,她绝不是表面上的清闲郡主那么简单,可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孟祁宁拿不定主意。
“郡主,与狐谋皮,能得几时好?”
孟景容轻笑一声,小时候孟祁宁总打趣她长得像只狐狸精,“俗语道狐假虎威,殿下是虎,我助殿下自是如虎添翼。”
秦良玉的船载着含烟一同来了,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孟景容欠身行礼送孟祁宁登船,一阵风过,将那轻纱从头顶拂过,总是遮住的容颜才现了出来。
自幼便有江东第一美人称号的长平郡主,脸色因少见阳光愈渐白皙,异色的瞳孔却因突然的刺激收缩起来,更多地是羞于面对故人惊叹的眼光。
“你的眼睛…”孟祁宁语气里困惑与担忧交织,心中那些刺都软了下去。
“吓着你了吧,含烟,快帮我系上面纱。”婢女慌乱地整理着头纱,这是主子的痛处,因着它才终日深居宅院,断了红尘。
孟祁宁上前推开了含烟,扯下头纱仔细瞧着孟景容的脸。一只眼睛已经灰白,眼角连到耳尖的是一道可怖的红痕。“谁下的手?圣旨说过长平郡主无罪,谁敢大逆不道!”
秦良玉看这架势就知道孟祁宁是动怒了,上次公主这般言辞狠厉还是在下令屠灭雪族之时。
“殿下不必为景容不忿,那人已然死了,一杯毒酒魂断九霄。”
含烟此刻已是泪眼婆娑,这些年来主子吃的苦她都知道,主子有多盼望靖宁公主回东都她也看在眼里,所以主子的冷遇她亦是格外不平。
含烟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船身也因这动作摇摆起来,“长公主殿下,您受的委屈万民皆知,如今总算苦尽甘来。可郡主呢,父兄反叛岂是她能劝阻的,大义灭亲难道她的心里就不痛吗?吴王临死前说想见郡主一面,竟是活生生要剜了她的眼珠子,骂她认贼作父咒她孤苦一生…”
这些事孟祁宁不曾知晓,她从未听人说过孟景容在东都的遭遇,或者说她拒绝知道这位旧友的消息。
当年一别,原来我们都没从那段旧事里逃出来。
回府的马车上,孟祁宁面色凝重,荆楚楚也不敢出声打扰,良久才听到一句嘱咐,“楚楚,你去将穆大夫请来东都,当年有个将士双目被石灰灼烧,她施针三日竟将那人的眼疾彻底医好。”
“殿下,眼睛上的伤穆大夫可以尽力救治,但心病怕是要心药医。”
这话戳着孟祁宁的肺管子,若是想治孟景容早就能治,是她不愿意治,可这事自己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过往的恩怨暂且不论,郡主的眼睛若是有一线希望,必须找人医好。”
国庆懒惰了一个假期,也趁这段时间好好列了这篇文的细纲,篇幅不会很长,请大家放心一定不弃坑。新人作者,请大家多多包涵,如果愿意鼓励的话,请多点评论和收藏吧。[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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