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劝诫
作品:《玫瑰战争》 一周的时光,如南国夏日里转瞬即逝的流云,短暂,却也足够温暖。
与陆景深约定到期那天的清晨,林晚独自一人,乘坐最早的航班,飞回了京城。
她没有去陆景深位于主楼二楼的房间,而是径直穿过庭院,回到了后罩院里,那个属于她自己的、小小的房间。
房间里,一尘不染,显然每天都有人精心打扫。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老样子,连那本她长读的、厚重的《资治通鉴》,都还静静地摆在床头柜原来的位置上,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就在林晚还有些愣神的功夫,院门被推开了。爷爷奶奶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晚晚,你回来啦!”奶奶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见到孙女的欣喜。
林晚的心,微微一暖。
无论是她一年前被陆景深强硬地宣布为“女朋友”之后,还是如今,她与陆景深的关系早已人尽皆知。两位老人,都从未当面与她谈论过这件事。但林晚知道,他们是希望自己能成为陆家未来的女主人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只是不知道,他们今天,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晚晚,你这回南方,一待就是一周,景深少爷他……知道吗?”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关切地问。
“嗯,他知道。”林晚轻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松了口气,“你回南方这么久,景深少爷也一直没回家,我还以为……以为你们俩,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林晚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奶奶那双充满了担忧的眼睛,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奶奶,我们闹矛盾,不是也很正常吗?”
“哎哟,我的傻孩子,怎么能这么想呢!”奶奶一听这话,急了,“晚晚,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追求,不就是嫁一个好丈夫吗?景深少爷那么优秀的人,那么好的家世,那是多少女孩子挤破了头都盼不来的福气。你可要格外珍惜啊。”
林晚低下头,看着自己交叠在一起的、干净修长的手指,静默着,没有回话。
“晚晚,你听奶奶一句劝,”奶奶见她不说话,更是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就别去美国读书了,好不好?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就在国内,不是很好吗?京城最好的那几所大学,凭你的成绩,再加上有陆家帮你打点,还不是任你挑?”
“奶奶,国内是很好,”林晚抬起头,眼神平静而坚定,“但我想趁着年轻,先到外面去见识一番。”
“见识了,然后呢?”奶奶的语气,愈发急切,“女孩子家家的,见识再多,不最终还是要嫁人生子吗?你这一出国,就是好几年,离得那么远,时间长了,就不怕……不怕景深少爷变心?”
“如果是那样,”林晚的语气,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调子,“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体面退场。”
“什么退场!傻孩子!”奶奶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气得不行,“距离远了,时间长了,再深的感情,也都会变淡的!维系感情最好的法子,就是趁热打铁,尽快结婚,再生个孩子!有了孩子,男人的心,才能真正地定下来!”
“奶奶,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那么早就结婚生孩子。”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爸爸都会打酱油了!你妈妈,也是在你这个年纪,怀的你呀!”
“奶奶,”林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疲惫和恳求,“咱们……不聊这个了,好吗?”
“晚晚……”奶奶还准备继续唠叨,却被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爷爷,轻轻地打断了。
“行了,老婆子,少说两句吧。”
爷爷走到林晚面前,那双看透了世事风云的、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却也充满了理解与心疼:
“晚晚,爷爷晓得,你跟景深少爷在一起,肯定是要受很多委屈的。”
听到爷爷这句“委屈”,林晚那颗坚韧的心,在那一刻,险些就要当场碎裂。她猛地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让那股瞬间涌上眼眶的酸涩,变成不争气的眼泪。
“孩子,人们都说‘高嫁女,低娶妇’,这话,是有道理的。”爷爷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悲凉,“高门大户的日子,是不容易过。但是……如果让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将来陷入为一家人柴米油盐发愁的琐碎里,我们做长辈的,更是舍不得。”
“爷爷,现在时代变了,”林晚抬起头,眼眶微红,眼神却依旧清亮,“女孩子也不一定非要结婚,陷入一家人柴米油盐的琐碎里,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可以靠自己,活得很好。”
“爷爷支持你读书,支持你有自己的事业。”爷爷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欣慰,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担忧所取代,“但是你去美国,爷爷舍不得,也更担心。担心你在外面,一个人,无依无靠,被欺负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那个时候,你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得心疼死啊。”
林晚听着爷爷的话,感动得无以复加。
“孩子,听爷爷一句劝,就留在国内读大学,好不好?”爷爷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林晚看着爷爷那双充满了恳求与担忧的眼睛,心中酸涩难当。但她还是,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爷爷奶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与失落。他们最终,只是深深地叹息一声,便起身,离开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这个倔强的孙女。
爷爷奶奶走后,林晚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静坐了许久。
她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本她很久没有打开过的《资治通鉴》,却怎么也读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种种。
她想起自己刚来京城时,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千万要远离陆景深,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可结果呢?
是她,在绝境中,向他低头求救;是她,为了换取一线生机,主动吻上他的唇,提出确立男女朋友的关系;然后,便是那场长达一年的、充满了痛苦与沉沦的熬鹰。
这一年里,她的格斗技巧、体能、知识格局、生存技能,都有了质的飞跃。
但是,她面对陆景深的勇气,却在一点一点地,退却,消磨。
佛经里面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自己……还可以重回那个无忧亦无怖的时候吗?
她看着手中这本一直伴随着自己、度过了前世今生所有艰难岁月的《资治通鉴》,那冰冷而厚重的触感,让她那颗有些纷乱的心,一点点地,重新安定了下来。
后罩院里,那棵老石榴树的影子,被清冷的月光拉得很长,像一头沉默的、蛰伏的巨兽,静静地趴在青石板上。白日里还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院,此刻寂静得只听得到秋虫最后的、断断续续的悲鸣。
林晚早早就歇下了。
她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那点微弱的月光,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路。
去美国,是唯一的生路。
她必须走。
她想得出了神,连日来的疲惫渐渐涌上,眼皮变得愈发沉重。就在她即将坠入梦乡的、那片混沌的半梦半醒之间,一股熟悉的、带着一丝清冽雪松、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她。
林晚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她猛地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狼一般的眼眸。
是他。陆景深。
他怎么会……跑到自己这个位于后罩院的房间里来?!
一股混杂着震惊、羞愤与恐惧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她下意识地便要推开他,要尖叫,要将这个擅自闯入她最后一片安全领地的男人,驱逐出去。
然而,她的那点力气,在他面前,依旧是那么的可笑和无力。
他甚至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只是轻易地,便将她所有的挣扎都化解于无形,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身下。
“晚晚,”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好想你。”
说着,那个充满了掠夺意味的吻,便狂风暴雨般地落了下来。
他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数日的、濒死的旅人,疯狂地,贪婪地,汲取着她唇齿间所有的芬芳与津液。
林晚紧闭着双唇,偏着头,用一种无声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滚烫的唇,转而落在纤细脆弱的脖颈上,一路向下,试图用最熟练的方式,突破防线。
然而,那被征服过的城池,此刻城门紧闭,一片秋寒萧瑟,带着不欢迎任何闯入者的姿态。攻城者只得先鸣金收兵,各种水火攻势,齐齐施展。
滚烫的唇贴着冰冷的耳廓,用轻描淡写的戏谑语气问道:
“还在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