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来荀被冤千禄求助

作品:《春喜上眉梢

    林来荀见她高兴,便道:“千禄说自己幼时并不接触这些,但家中却有几本残书。母亲自千禄来家就一直教导,是母亲的功劳让她一举得中。”


    孟二姐忆起往昔,苦笑:“我读了近十年的书。考了四次都不中。是禄儿争气,比我聪明。当年教她念书时我就知道,她一定考得上。”


    林来荀观她神色有些不甘,将热茶奉到她面前:“母亲,千禄很像你。若没有你发现她的天赋,目前也只是个普通女孩儿而已。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是世人熟知的道理。您既是她的引路人,又是恩师,这何尝不是明珠引路。比起千禄耀眼的天赋,您的慧眼引路有如夜星般内敛不张扬的光芒。”


    孟二姐轻笑一声,流出两行清泪:“睡去吧,母亲也歇去了。”


    林来荀做了一礼,往院子去。孟二姐除了鞋袜,席地坐在池边听蛙叫。蘧老娘拿着一盏小灯,慢悠悠踱步过来:“二姐儿,还不歇么?”


    灯光照亮孟二姐布满泪痕的脸,蘧老娘哽咽:“珠姐儿,别哭了。”


    “明珠引路么,我到忘了自己是明珠了。”孟二姐自嘲:“读书十年,只为了发现没读过书的幼妹在我所学之道有惊人天赋。可我自己付出心血却一事无成,叫我怎么甘心,我是明珠,她确是禄。”


    蘧老娘将灯置于地上,拥她在怀:“没什么的,珠玉问世都必经过一捧不可或缺的淬火,你便是禄姐儿的火。你们的关系不是明珠引路,是一颗明珠发现了另一颗明珠。是你养大了她,重新给了她生命。十五岁的珠姐儿换了一条路,养出了另一个珠姐儿。这是你们的路,十五岁的珠姐儿原先要走的路,在禄姐儿身上延续开了。”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孟二姐早已释然,情绪也能自洽,也知道千禄考上是无争的事实,她只是有一点不甘心:“母亲死时,是不是最放心不下禄儿,到死还念她名字?”


    蘧老娘抚平她额头皱的眉:“是不是老夫人一直不改悔,您就可以有理由一直生气?夫人不清醒的时候,叫的一直是你。六哥儿禄姐儿都在。临死之前,一直拉着我的手念你,说对不住你。你用过的文具残缺的纸业她都留着,拼命活了那么多年,只是为了等你的一句原谅而已。”


    孟二姐心觉畅快,擦了泪理衣襟站起来:“那便好,只要她痛苦我就快活。她这辈子生了太多孩子,犹如母猪一般不停地生,生到了六十岁也不见停歇,因为她除了生孩子什么也不会。生下来养不活,又因为我是个丫头有利可图就把我明码标价卖了,最后还得被吸血是报应。死前念着我,无非是怕下地狱罢了。吃饱了想起来我后悔了,再饿一次还是会毫不犹豫卖掉我。千禄总是幸运的,那种老娘死了也罢。不死只能等着被卖,从千禄没读过书,只看过经书就能看得出来,她怕千禄明事理开了智,瞧出她的卑劣。同为女子,生在那种家里,是我们的不幸。”


    蘧老娘见她歇斯底里,劝道:“姐儿不该这样,事已过多年……”


    孟二姐当头厉声喝断:“事过不过由受害一方说了算,你们吃饱了把嘴抹了想到劝我来算了,哪有这种好事?千禄越好我越高兴,虽不是我肚子里生的,但和我一样的血,我要将她据为己有!从施端敏手里抢过来,从此以后,自千禄底下这脉,全是和我孟行初有关的,我要把施端敏的存在彻底抹去。族谱由我开始,管她之前和我们有何关系,待我和千禄死去,往后子孙再找不到一个认识她施端敏的人!不是爱儿子么,我看几个儿子记得她?几个儿子会把她全名写在族谱上,无非一个施氏罢了。”


    蘧老娘不敢再劝,留下等摸黑走了,孟二姐自言自语:“将千禄过继做我的女儿,妹妹也是儿,自此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脉。”


    夜深人静,孟二姐双眼绽放的光,竟比地上那盏残灯还要亮上几分。


    春时,千禄由林来荀带着去修定部点卯接印,自己每日忙起自己的公务。修定部几乎都是年长之人,个个对千禄十分友善,有人称她小孟修,有人称她孟小修。千禄都应下来,和同僚关系不用刻意处理,日子过的更是飞快,转眼已是两年过去。


    不知从何时起,林来荀似是闲了下来,节间都在家。但平常日又早出晚归的,千禄问了几次甚是无解。


    如此过了半年,林来荀离家一月未归,期间一封书信都不曾给家里寄过。夜已深,邻家满府寂静,漆黑的宅子外围突然被举火把的官兵包围,为首的是户本蕙与袁峤,二人埋头相视一眼,命人上前敲门。


    大堆官兵涌入林家,将孟二姐同如君们从梦里抓出,身挂锁链压在院中,几名官兵死死盯着。林来荀的院子略远,又因千禄住着,袁峤亲自到房中将她推醒。


    千禄不及反应,另有两人抓着火把乱踹冲进房大声吵闹:“磨蹭什么,带走!”


    袁峤挡住要动手抓千禄的人,将她用被包住:“你大胆!她同林来荀并无关系!”


    那人道:“连下人都要扣留,她自然不能幸免。”


    袁峤喝道:“她是孟夫人母族,与林家并无甚干系。衙里只叫抓同族,还未到母族这脉。”


    那人冷笑两声:“谁不知你与林来荀交好,此番是陈大人逼迫你来同林家撇清关系,怎到了这儿又包庇?”


    户本蕙在院中安抚完孟二姐几人,才到此便听到这句。轻斥袁峤:“你也太不懂事,将人放开,谅她不会如此。”


    袁峤果然放手,户本蕙像那两人道:“容我找件衣裳将她打发了,外头天黑又冷,她只是个文官,并不会什么拳脚。又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家,遭受不住娘子们那样的屈辱,闹出人命不是好玩儿的。”


    那两人互相递眼色,其一点头:“随便你们怎样,只不能留她在林家给林来荀报信。”


    户本蕙正在衣箱里翻找,故意恶声让千禄穿上。千禄还未接,官兵嬉笑道:“给什么衣裳,让她这般出去,上头不叫带走林家一分家财,衣裳留着卖呢。肯给寝衣与鞋,已是我们哥俩开恩。”


    袁峤抽出刀便要砍,千禄已猜出大概,伸手拦住她。后又伸出双脚穿鞋,着寝衣起身朝院里跑去。


    两个官兵看得发笑,为戏弄了官家女眷沾沾自喜。


    千禄来到家人被锁的院子,想上前交谈时被人拦住。


    袁峤在她耳边轻声道:“出了院门向西,我让丫头在等你,别声张,容我们想想办法。”


    千禄咬牙看着家人,楼娘瞧见她光洁的脚并未着袜,寝衣单薄贴身身段明显可见,又气又急,高声道:“禄儿没事,莫羞恼,这是男人惯用羞辱女子的手段。一笑而过便可,他们的眼光并不是什么利剑!只是不怀好意的野畜,未开智的猪狗罢了!”


    一群男人肆无忌惮的观赏困于险境的女子,欣赏她们脸上的慌乱迷茫,嘻嘻笑着点评。


    怪的是,林家所有女子,衣衫不整自出来后并没有任何扭扭捏捏,遮东挡西,昂首挺胸回视了所有恶意的眼光。那位据说未出阁的女子,更是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坦坦荡荡,仿如他们不是人。


    她们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因此不在意,所以不畏惧。


    渐渐的,见不到猎物慌乱的的男人,因为达不到目的,失去了兴趣。


    望一眼家人,千禄转身朝后院跑去。奔出一箭之地,果然有人,她接过斗篷披上急道:“究竟如何?”


    迪兰道:“说林大人私卖人口,贿赂官员,人证物证齐全,林大人畏罪潜逃了。”


    千禄心知不可能,但不欲与她废话:“是否有可相助之人。”


    “除我们户袁陈三家,还有原先的林大人,别的再没有了。”


    衙里的大人很是看重林来荀,怎会无相助的,千禄疑心多问了两句。


    迪兰怜悯的看了她一眼:“衙里早就大换血了,姐儿不知道是因我们都瞒着。实对姐儿说,此事凶多吉少。姐儿过继给孟夫人的事,托的我家大人,是你家林大人提前打过招呼阻止的,因此才两年多没办下来,她早有预谋。也正是如此,今夜您才能出来。”


    千禄压住无助,问了林来荀:“来荀去哪儿了呢,你们是否知道?”


    迪兰摇头:“姐儿别问了,我家姐儿还想问您呢。此刻同我家去,有个蔽身之地,部里已请过长假了。”


    千禄点头,同她上了马车忽道:“若我去了,恐怕你家同我们家真的牵扯说不清了,你送我去金家,我去求金大人。”


    迪兰命马夫将马车赶到金府大门旁,问道:“姐儿是此时进去么,扰人清梦该是不好的。”


    千禄将车帘打开,望着紧闭的大门摇头。门子摇头强打精神,思索后道:“我同金大人的交集也就一次念经罢了,当日他已有重谢,此番不过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来碰个运气。只能等清早他清醒再叨扰。免得把希望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