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雯岐改悔来禄合院

作品:《春喜上眉梢

    屋内人都松了口气,孟二姐仔细将前后事一思量,瞧林来荀后怕的模样,忍不住发笑:“这回总行了,他老爹若还叫你管束他,用今日之事做借口。过往不咎是林家大度,和平共处也是林家有格局,再做试图倾心相授的老师就是强人所难了。”


    千禄的脸因为被误会羞得发红,眼内因计谋得逞满是愉悦,林来荀心又暖又软,林家人从来在这种地方帮不上忙,一味叫她忍让。


    此前对千禄这个突如而来的长辈,一向只有怜惜疼爱,当做小辈看待。经过这事,对她多了几分佩服,可怜也油然而生。若不是那几年在外面看人脸色装疯卖傻,想来是不把这种小把戏玩儿得如此熟稔。


    说话带了几分珍重:“还得多谢禄儿,否则不知还要扮乌龟到何时,这几月于我而言挨一日似三秋,度一夜似半夏。真个是愁苦我也,曾一度想撂挑子不干。不是因公事难办,而是同僚难以相处。可仔细想来,寻个下处我自然是能干好,但也会碰到他那样的公子哥,只是从一个大人手里落到另一个大人手里罢了,苦也。公子哥还会是另一种贱法,倒不如和已经熟识的贱人相处。”


    千禄低声安慰:“无事,熬死他们就好了。你为人谨慎正直,这几月确实苦了,往后甩掉他这个包袱,重心还能回公事上。”


    林来荀愁着脸道:“若他是正经人也就罢了,整日不定时发疯,还总念叨着莫名听不懂的话,真个是富贵命。别家孩子似他这般行事,百来条命不够打杀的。”


    千禄又宽慰几句,林来荀彻底抛开烦恼,在家里安心了几日。过了几日,林大人打发二福来送口信,林来荀趁机盘问。


    二福道:“金大人派人来衙里说了,还要你当他管束者。我家大人和其余几位大人为了你同陈大人吵了起来,说你和七小姐太过委屈。陈大人紧着讨好金大人,分明自己也是有个姐儿的人,一点不松口,恨不能自个儿把小金大人绑在腰带上 。那日闹在一处,小金大人连个面儿都没漏。”


    林来荀气愤感慨:“太不把我当人了,真叫我寒心。干了多少年,一次错没出过,背锅无数,功劳也被人抢占,我找谁说理去。如今的事又不是小事,怎么还如此?”


    后又觉得好笑:“那小子不露面,是被我打得走不了路,开不了口。那日我专打他脸腿,为的就是讨厌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还有无所事事的闲逛。对了,所以最后结果,那小子谁来带?”


    二福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在林来荀慢慢消失的笑容中说:“自然还是你,不过陈大人说了,三年后升你两级。我家大人认为此事结果对于你而言是颇多好处,加上七小姐又没真死,已经替你应下了。”


    林来荀思索不过一瞬,又问:“那我们禄儿的事就这么算了?”


    二福摇头不止:“没有的事,好歹是苦主,又是个小姐,不能这么过去。你几年前向我家大人问过官学的事,不是怕被欺负不敢送进去嘛。大人向金大人讨要人情,用金家名义给七小姐做个靠山,随时都能把人送进去。”


    林来荀觉这桩生意很是不错,送了二福去向孟二姐说明。孟二姐同她想得一般,因而让千禄准备明年春送到学里去。


    雯岐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无非又想起千禄来。继而开始怪罪自己,以往同千禄过于亲密,便不知和其他女子相处的度。但他悔的并非是冒犯了那个女子,而是悔自己将对千禄做的那些事对别人也做了。加上千禄以往总说他对女子不够友善,脑中也多了几句责怪。


    死后总会碰到千禄,不愿她气恼,雯岐翻来覆去睡不好,第二日起了个大早。


    比往常起得更早,雯岐在门口多占了两刻钟,待林来荀一露面,疾步上前道:“那日的事我之过错,替我向你妹妹致歉。”


    林来荀头一次见他如此正色,自己又是个不记仇的,拍他肩膀:“过去了,妹妹家里已经哄好了,以后注意言辞举止罢。”


    雯岐耳边又浮出千禄的话来:“女子是最好打交道的,他们说事过去了那便没事了。就算是句场面话,背地里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当时雯岐反驳:“那时因为你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被教的软弱。男人堆里长大的,自会留下一句给我等着。”


    千禄笑道:“没有比你们男人更会粉饰的人,好容易为身为同性的人开脱。”


    雯岐道:“你又如此怪里怪气,莫不是你看不起英雄,只愿做息事宁人的懦夫?”


    千禄否道:“并不,我只是觉得,若是碰到大事,必要报仇。可若是小事,何不丢开。为何总要争个你死我活?”


    雯岐站起身,满眼振奋:“你不懂,男人生来就要争抢,哪能同你们女子一样空等着?这便是我不喜欢女子的原因。”


    千禄道:“我也不喜欢你现在这样的野蛮男子。”


    雯岐被震在原地,不敢辩驳。


    事已过六年,想不明白的事硬要是想上几年,也想通了。雯岐渐已明白,千禄用自己是女子,占据下风这种来自他心里的偏见,巧妙地利用了自己几年。她恰到好处的示弱,正合适宜的强势,一次一次训好了自己。


    示弱时,雯岐知道女子就是这般。强势时,又不明所以,与生俱来的求知欲强迫他留下。


    他以为是他正在一点点摸透千禄,事实是她才是关系的主导者。如今想来她的手段十分刻意,也并不高明。


    千禄说得对,并不是天底下的女子都比男子聪明,但总有女子比男子聪明。林来荀是其中一位,千禄也是。


    为了不变成千禄不喜欢的男子,雯岐正在改。


    正因如此,雯岐准备用林来荀练手,去做一个他自己所认为的千禄会喜欢的男子。曾经玩儿得太过想不起千禄的训话就算了,那日想起来后,他就不敢放肆由心意做人。


    思绪拉回来,雯岐道:“已备了礼,下值时送与舍妹。她很是胆小,就不当面致歉了。”


    林来荀客套了几句,不忘纠正道:“她是我母亲的第七个妹妹,我该喊声姑姑的。”


    雯岐又致歉一番,林来荀压住心中恐慌,觉得他彻底疯了。心中未添平静,倒多了很多疑心。


    金雯岐此人不得不防,要不了多久,他会更癫狂。只要一想到此,林来荀就觉毛骨悚然,冷风阵阵。


    当夜,雯岐祖父亲自另备一份礼登门致歉,见千禄伶俐可爱,很是疑惑。年纪相貌都合适,怎么给雯岐挑妻子时没听说过林家有这么个女孩儿?


    因此多问了几句,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又有什么擅长的等。


    千禄坦白摇头,直言自己并无所喜,也并无所擅。


    金祖父道:“像姐儿的年纪正是热闹的时候,可观姐儿行事面容却极其冷静,莫不是嫌老夫年迈,不肯敷衍?”


    孟二姐打圆场:“老太爷不知晓,姐儿幼时体弱,寄名无用,只得送到观里养了几年。我们遵从仙人指教,只给她带去两个老娘,从不探望,便连节礼书信也是没有的。山里冷寂,道姑也少言,一直到十岁上下才接回家。在观里师父带着给逝去的亡魂念经超度,小小年纪见多了生离死别,人间万人万象,因此把性子磨得冷出来。”


    金祖父闻言脸色和缓了些:“也是个可怜孩子,冷淡些也好,人间苦你还得看上几十年。”


    千禄忙道是,几个人不尴不尬说了会儿,金祖父辞别。


    林来荀许久不去衙里,事儿落了些下来。处理完到家时,孟二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金祖父上门的话学给她听。林来荀并不觉千禄有何过错,宽慰几句。


    孟二姐又道:“千禄这孩子你也是知根知底,我已让她搬到你院里去了。一则你们二人亲近的很,二则这几年来我老了许多,往后她还得仰仗你。”


    林来荀将雯岐送的礼拎起来,对孟二姐一笑:“我知道母亲的意思,您不必总是解释。我会提点照顾她,但她并不是那种只会等人相顾的人。有姐如此,何况乎妹?母亲别忘了,她自己养活了自己,她并不是娇花。”


    孟二姐含笑:“我如何不知,按亲是她,可你才是我养大的。你们成为彼此的依靠,这是我想见到的。”


    林来荀扯出嘴角漏出一笑,正色:“母亲,我会同她撑起我们的家。”


    孟二姐点首,目送她出了院子。


    林来荀到了院子外,已听见内里忙出忙进的声音。到屋后不见千禄,她又抬步向偏院去寻。


    果见千禄在阶上站着,林来荀托举雯岐盒子,大步走过:“哟,还忙着收拾呢?”


    千禄听声,转身问道:“今日如何?”


    林来荀将礼放下,一一细说。千禄皱眉:“他行事果然像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