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禄大病求救林府

作品:《春喜上眉梢

    漫无目的出去游玩近三月,山川河流看了不少,雯岐对千禄的思念却与日俱增。


    有日因多思不慎掉入水池,湿哒哒出来使性子怄气故意的不换衣裳,爬到树杈上吹冷风歇宿。次早转醒身上添了病痛,忽喜极拍额:“千禄也许是病了。”


    说罢又猛拍自己的嘴:“不能咒她!”


    受两下打,雯岐静下心仔细想了一想:“她不叫我去,我就不去,如此听她的话,这是何道理?我且去找她,不同她说话,不叫她看见我便是了。否则传扬出去,我金雯岐听一个女孩儿的话,世间人岂不笑话我。”


    一把事想通,雯岐下树换了衣裳,买快马跑回乡上。路途虽只花费十数日,他却心烦得很。


    骑马一径上山,四下搜寻千禄身影不得,又怕直问叫人起疑忌,让小随忙去以买经文的由头去打探消息。


    随从慌着脸回来,生怕自己说错话挨打:“哥儿,静元师父说,小师父病了,三月前就再也没来过观里。”


    雯岐先是喜千禄果然病了,不是要同自己分道扬镳。后又着慌,这是她赖以生存糊口的活计,若不是病得没办法,绝不会轻易不来。


    她病得太久,自己理应探访,也好拿出钱给她买几贴好药吃吃。


    当即打发随从骑马回家,为自己先支取个二百两花销。


    自己则快步下山,走到千禄住的住所。一到门口,便扒着门缝大叫:“千禄,是珠珠来了。奶奶们在家吗,烦您二位开一下门。”


    一个半大男童闻声过来,同样在门缝中问:“这里没有叫做千禄的人,哥哥找错人家了吧。”


    千禄家里人口简单,相貌雯岐都记在心里。当下一听,心里已明白她们搬走了,垂着头往邻舍去问。


    禾大姐正巧在家,回道:“问的是禄儿么,命苦呵。病了三日头晕不迭,七日后喂不进饭,半月咳血不止,两个奶奶找了多少大夫都没用。蘧老娘说,请医用药过于昂贵,家里已是负担不起。禄儿怕自个儿死在家里屋主借机责难敲诈家人,半夜跑了一回。我家阿黄闻出她的苦味,咬着她后脖颈的领子拉到家里。又从后山叼了堆药草回来,千禄吃下能说几句话,她不想死在外地,央老娘背她回清河了,说是那里有她母亲的坟。”


    雯岐听过,魂似飞出躯壳一般死呆住。禾大哥背着花箱儿回来,想到什么后从箱里拿出封书子并两颗再普通不过的玉珠来:“禄儿临走前托我交付与你,方才见你腕上一串珠子,该是禄儿等的人。”


    雯岐双手接过,已是等不及将书子展开,上头字迹虚软轻浮无力,没有往日的康健,写道:爱友珠,禄已去,望友莫伤。惟愿你康健一生,寻份正经差事,长存天地间,切莫终日碌碌。


    雯岐哭得不像样,禾大哥劝道:“禄儿对她的失约很是愧疚,只是她实在下不了床,老娘脚又慢总等不到你。我去了几次,也没等到你。禄儿说你一定是误会了,才不肯来,叫我以后碰到你,无论如何也要解释。她临死前还念着你,这两块玉石是她亲手打磨的,但还没有完成。原我想助她一把,可想到这是你们两人的事,也不好动手。”


    雯岐捏着打磨一半的玉珠,私心想去千禄坟头拜拜,便问禾大哥:“大哥可知千禄的家在哪里?”


    禾大哥摇头,倒是禾大姐是知道点的:“千禄老娘姓蘧,奶母姓杜,清河也不大,打听打听当是能有眉目的。”


    雯岐记着这点信息,不要随从跟着,自己打马去了清河。只这世上同姓太多,千禄又是个不被常人熟知的小名,又没姓氏,毫无收获。


    至后归家,自己将两块玉石穿了孔戴在身上,日间苦攻练武。后在父亲相助下讨了门差事,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话提到千禄这边,蘧老娘不忍看她年幼死去,且又看她劳苦两年多,未曾享过一天福。当下心一狠,对杜奶母道:“去找二姐,林府距这儿也并不远。央她找个好大夫再瞧一瞧,就算禄姐儿真的要死,跪也要跪出一份丧葬费!决计不能让姐儿这么穷酸落魄的去死,好歹给她买件合身的寿衣。”


    家里能卖的全卖了,两位老娘已有两日没钱买食,全靠禾大姐接济。杜奶母略一收拾,取出仅剩的二十个钱,赁了一辆牛车,用被包着千禄朝林府去。


    这林府便是当年千禄在王娘子身边做活时碰到的林来荀家,她的主母便是蘧老娘多次提及的孟家姐,孟行初。


    这孟行初十五岁时,被孟老爹和施老娘聘给林家,虽是明媒正娶,但近乎所有知情者都明白,二姐是被明码标价的卖了。


    孟行初未带一钱银子的嫁妆,田地更是没有。就连日常所需的衣服,都是林家着忙赶出来的。聘礼也没有带回林家,全被兄弟们瓜分,皆是父母允许的。


    倘或林家哥儿是个良配,孟二姐许不会有怨言。无奈林哥儿何止不是良配,还十分的不堪。


    这便是为何能允许新媳不带一分钱,吃住全靠婆家的缘故。孟二姐已是林老娘当时能找到,最好的人选,因此就算花大价钱把人买回来,也好好的供着。


    林哥儿从十三岁开始沾色,家中后院妾室十数位,外头养的妓子名伶不可计数,外室也有个□□房。而这些都是在孟二姐还未嫁过来之前的数字,成亲后没有收敛,愈发放纵。


    好在林老娘知道儿子德行,没有对孟二姐有任何的责难。


    孟二姐对丈夫颇为不屑,以至于三十岁才有了个姐儿,取名林守真。同林家其他孩子一样,都没过十一岁这个坎儿。养到十岁上害病死了,距今已有二十多年。


    林家死掉的孩子多得很,多到专门包了块风水宝地,存放孩子的尸体,那是一座大坟山。


    大坟山里很多小坟堆,小坟堆里埋着许多的小孩子,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甚至没足月。


    林家所剩的子女,只有林来荀一个。


    孟二姐近年来岁数渐长,对林守真的怀念便越多。府上众人,只守着一个林来荀活,就连林二哥的孩子,也死绝了。两户兄弟所剩的长辈妻妾,只有一个林来荀。


    这林家的两个哥儿,当然也死了很多年了。除了林老娘稍微在意一些自己的骨肉,没有人对烂人有思念。毕竟妻子是因儿子为人丑陋父母重金求的,妾室更不用提,纯粹的金钱往来罢了。


    那日林来荀当完值才入门,便听得外头门子来报:“大人,外头两个老妈子抱着个要死不活的女娃求见主母。”


    林来荀放下佩刀,皱眉问道:“什么人,可问清楚了?”


    门子回:“是孟家七小姐,将要死了,向主母讨份银子买药。”


    林来荀记得千禄模样,对林守真的感情十分深厚,因此想悄悄帮她一把,对门子道:“你去同我娘要一百两,叫车送她们回去。”


    门子擦了满头的汗,低声道:“主母已下令,谁也不许帮。特命小人在此守候,等七小姐一断气,就叫妈妈们撵走她们。更嘱咐小人告诉您,不叫您心软,她们已跪了两个时辰,应当也快了。”


    林来荀不忍心,她见过无数死掉的孩子,起码那孩子不应该死在林家门口,向门子道:“你去看着她们,别让人赶走,是我的意思。母亲那边,我即刻就去说。”


    门子应声退下,林来荀连家常衣裳都没换,匆匆奔向孟二姐的院子。


    家里所有女眷都在此地聊天解闷,林来荀大致问了好,凑在孟二姐耳边低声道:“母亲,我有话同您说。”


    孟二姐以为是官场上的事,随她出了屋。林来荀开门见山:“母亲,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儿既称不上官,也不想断您的家务事。只有一句,那外头的女孩子,前两年先后死了娘和哥哥,这些年是她自个儿养着自个儿的。儿知道她在何处讨生活,离我们近得很,她不是苦肉计来打秋风,若不是走投无路,决不会来。”


    孟二姐冷哼一声,并不想管:“自己命不好投了个烂胎,怪谁?不如早死早轮回,下辈子投个好胎。”


    林来荀拉住转身要走的孟二姐,劝道:“母亲,帮她一次吧,姐姐也是死在她这个年纪。府上死了那么多孩子,又何必再让她成为其中一个。再者母亲对林家尚且呕心沥血,对她何必如此?她并不知情,也并不是吸您的血长大的呀。”


    孟二姐被林守真的死触动,软了几分心肠:“那便交给你,是死是活你自个儿处理。”


    林来荀忙行礼退下,命婆子丫鬟将千禄三人安置在自己院里。林老娘趁孟二姐神伤之际趁空溜出,悄入了林来荀院子。


    不多时,三三两两又来了几个媳妇,面上都是焦急,绞着手帕探头干等,黑压压占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