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小儿相争各分道
作品:《春喜上眉梢》 虎儿笑起来,赞道:“好在你还是有点头脑,若你是只会哭泣的人,我真不知如何搭救。如此看来,没有我,你也会找到逃路。”
千禄不问她为何相救,只道:“没有你,今晚我是断不能出那户人家。初时我找错了方向,出去也是白费力。再者,那傻子不定哪日就不怕我,留在那处总有一日坏事。就算侥幸逃出,我也没有去路,多谢你的搭救。”
虎儿望向她递过来的钱袋,惊道:“你偷了他的钱?!你怎能偷东西!”
千禄硬塞到虎儿怀里:“是他自个儿给我的,既然他愿意给我,那么房中其他金银我就能随意取用。”
虎儿发怒:“我高看你了,你竟是个贼!欺他蒙昧无知诓骗于他。虽他很是不堪,却并没有害你,何至于此?”
千禄觉得好笑,故意的在她面前跳两下,弄出身上珠玉元宝碰撞声:“听见了么,叮叮当当全是钱的声音,没错,就是我偷来的。”
又凑过去贴着:“闻见了么,是铜臭的味道。”
虎儿大怒,野蛮动手拖着千禄往回走:“你到底拿了多少,给我还回去。”
千禄挣开:“你少给我装好人,我是被你爷爹卖了的!生你养你为你流泪流汗的母亲不见你心疼,倒想可怜一个想害人性命的人,真可笑。我告诉你牛虎儿,如果傻子真要算这笔账,该去找你爷爹,而不是我!”
虎儿指着千禄鼻子大骂:“好啊你,我就知道你因为我母亲被打,我不去相帮一事怄气,承认你看不起我了吧?那天你过去,除了被打了几下,你做到了什么?纯粹找死罢了,我是不是同你说过,过一会儿就好了。”
千禄坦然:“我该瞧得起你么,你从花大嫂的肚子里爬出来,挤开了她的血肉,她就是因为生育你,至今走路不稳当。你怎么忍心看着母亲挨打?”
虎儿辩解:“我没有读过书,怎知你说的这些!我也不识字,如何得知你们读书人对母亲的歌颂!再者我怎知你所说是否为你们读书人的巧言令色!你读了两年书,不来教导我没读过书的,反而摆出架子刁难我,你也自诩清高是吧。”
千禄冷笑:“吃母亲奶水的时候你不识字,吃她种出来的粮食的时候,你也不识字。怎么到了正事上,你就把罪过推给了不识字?原来不识字是只会拿好处,不懂心疼和付出的么?你没读过书还尽把好处揽在身上,坏处全有因由。叫你识了字,那真是了不得了。”
虎儿咬口无言,千禄紧道:“就此别过,体恤母亲都要人教。你父像他父,终日间只会打骂发妻。你像你父一般不知感恩,不过好在你不是男的,再过几年没有一个可怜的妻等着你去打骂,世间总算是少了一个被打的女娘。”
这话落在虎儿耳里,便是一句很简单的:你像个男人一样。
而往日虎儿最恨旁人说她像个男的,一因她有力气,不似别的女孩儿娇弱。二则是她最在意的,面容不同千禄这样的女孩儿一样灵秀美雅,是粗眉高鼻深眼的英俊。
她一向喜欢的是玲珑样貌,表哥生得个好女相,因此她就喜欢上了。对于自己的男相,她一直有怨言。
火气涌上,虎儿也顾不得奶奶叮嘱过的对千禄温和些,也忘了自己喜欢千禄的清眸玉容多过表哥数座山那样多,当即反手狠厉将她推到在地。
千禄不妨,吃痛惊呼,平静下认清虎儿所做后却笑,眼里全是赞许:“好大的力气,就该这样。你爹打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更不用说你爷爷,下次大嫂被打,你会帮她的对不对?”
虎儿掩住心中悔意,半扶半抱将人带起,朝她怀里塞了两颗白菜,没什么情绪道:“往前再走五里地,见到男的就跑,见到女的问好问路,说你要到镇上的莲心堂做姑子。”
千禄站定,一声不吭往前走了。
虎儿盯着她走的方向,寻思走得差不多了,放下箩筐跟上去。
“也许,她还需要我的帮助也说不定。”
她小声自语,边望前方的千禄,边掩住自己身形,不叫那人发现。
等千禄真进了莲心堂,虎儿才吐出口气,飞奔下山去找背篓。
天色大明,白菜叶里有什么东西发光闪烁不定,虎儿低头望去,原来是一堆珠子。
是千禄放在此处的吧,虎儿想着又把里头的白菜全取出,发现了更多的金银,都藏在了菜叶里。
虎儿捡起藏在袖里,慢腾腾走回家,路行至一半忽而轻声发笑:“这个讨厌的小贼,我要告诉奶奶去。”
未免引起父亲怀疑,虎儿一路飞奔,将白菜送到舅爷家去。
傻子爹娘天明叫傻子吃饭,开门未发现千禄身影,只望到傻子蹲身,拉了几大泡热热的大屎。
见了娘张嘴傻笑,屋内窗户大开,傻子娘猜到千禄已逃,催促傻子爹去捉。
语气重而大,傻子一吓,坐在一堆烫屎里仰躺在地。慌得傻子娘连忙叫人抬起来,换衣用药忙不迭。
傻子平日玩儿的匣子,内中金银首饰全无,傻子娘气得火冒三丈。
虎儿到家时,狭小院落挤得无处下脚,几个人吵嚷作一团。傻子娘逼迫牛老爹退钱,牛老爹给了卖人的,却还不出被千禄带走的。
傻子娘气极,让兄弟们打烂了牛家的鸡窝鸭圈。牛老爹不敢言语,待人走后看着满家狼藉,和牛大哥商量如何还债。
家里连人都卖了,哪有可再卖的,牛大哥悄指花大嫂,牛老爹便明了。
“好儿子,这事过后,爹在给你讨更加好的媳妇。她只生了个女儿,不给咱家留后,以后家产屋舍都没人继承。女儿和老爹永远不会太亲密,毕竟是要嫁出去的,不像你我,父子才是一家人。”
牛老爹说罢出家门,不久后又带回两个汉子。花大嫂被扭送出去,挣开来又拿头往牛大哥身上撞去。
口里骂不迭:“畜生,卖了母亲如今又要卖妻,我心苦也。”
牛大哥抬脚便踹,被买家挡下,喝道:“踢坏了你赔得起么!如今已不是你的人了,哪儿还轮得到你来打!”
牛大哥忙赔不是,点头哈腰陪笑。虎儿缩成个鹌鹑,在屋内听到一切,心道母亲若叫我,我便不顾一切冲出去。
花大嫂却不叫虎儿,只骂牛大哥。声音越来越远,虎儿下定决心终于肯出去,口内叫着娘。抬手就给了牛大哥一拳,牛大哥被拳击懵,回过神来骂一声与虎儿打在一处。
虎儿先是悔怕,强镇下心躲过。不巧后几次接到一拳,咂摸出味儿来,父亲体弱手软,打在身上并不十分痛。
当即心下生出无限勇气,豁出去一般,脑内带着千禄的话语,把牛大哥按在地上打得畅快。
拳起拳下,硬生生把牛大哥的一次喘气打得分成三份。
被打得还不了手,牛老爹拎着锄头过来,将打在虎儿背上。虎儿打得正欢,哪里想到这层,花大嫂护女心切,挣脱开人。把牛老爹当胸一脚踹翻在地,母女俩打了个痛快,父子俩被大哥臭死。
母女比父子更亲密,也更有力。
最后还是买人的没耐心,趁空打晕了花大嫂才罢。
一人心有余悸:“怎的还打起来了?”
另一人道:“哦哟,穷地方就是这样子咯。”
牛老爹指向虎儿:“这个杂种也卖,和她娘一个价。”
牛大哥开口要阻止,倒吐出颗牙:“卖... ...不卖... ...”
牛老爹喝道:“我说卖就卖,别理这小子。”
一谈到钱,痛的人不痛了,牛大哥吐出几口血沫,也不结巴了:“卖!但不是和妇一个价!我女儿年轻有力,干活麻利。大爷买回去,不仅能干活,还能生儿育女,听闻富人总要多儿多女,让我女儿去生。从十三岁让她生,生到四十岁可是比大买卖,和妇一个价,我可不卖!女人的肚子可是好东西,大爷不会不知道。”
买人的相视一眼,目瞪口呆,仔细一想也是这个理。兴兴头头付了钱,将虎儿也带走。
虎儿并不反抗,啐了牛大哥一声:“做你的孩子真是抬不起头,往后我不跟你姓。”
买人者笑了两声:“主家姓金,蛮好的姓,走吧。”
虎儿大跨步,背上花大嫂。买人的一左一右,夹架着母女走了。
出了村,上了马车,一人道:“听说你家有个女孩儿偷了许多银子,没分给你?”
几人已行驶一段距离,花大嫂转醒,恰听到这句:“大爷说笑,我们那孩子不是个坏的,怎会偷东西。”
虎儿在心中将千禄骂了一遍,对问话人道:“给了又如何?”
买人者抢在花大嫂之前,将两份文书举起:“你家男人画押了,我们奉主人之命买丫鬟婆子。倒只是想从中发点小财,这才来乡下采买。你们既有银子,何不自赎?”
虎儿毕竟年轻不经事,一听这话把千禄所给的几颗珠子拿出来:“够么?”
那二人默契一笑:“还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