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弓箭手准备

作品:《替嫁死对头之后

    “我的要求不难办到。”


    “只要你答应我绝不破坏清乐公主的遗体,并把公主遗体交给我!”


    柳清宵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和赶到现场的江岁寒谈判,浑然不知十几名弓箭手正趴在屋顶上。尖利的箭镞泛着冷光指向马车。


    他满以为,挟持着江岁寒的妻子躲在马车里,隔绝视野后未免伤害到越秋柏,江岁寒绝不敢轻易命人动手。


    “我说了,此事不可能答应你。查明案件是大理寺职守,我若同意,往后谁都来阻挠办案,案情如何查明?大理寺威信何在?”


    “那你是不管你妻子死活了?”


    两个男人隔着马车的门帘对话。锦袍玉带的年轻大理寺卿冷漠回话:“你执意用她威胁我也没办法,我只知道不能因私废公。”


    马车里沉默片刻,柳清宵对越秋柏道:“你男人真是无情。”


    “无法庇佑妇孺弱小,他一点都不男人。其次,”越秋柏微微一顿,同样语气冷漠地否认道,“这样的人,你以为我会承认他是我男人?”


    “听好了,你现在放开人质、主动投案还来得及,我会从轻论处,”见里面没有回应,江岁寒再度出声,语气中强烈的嘲讽几乎是在激怒犯人,“不然,我会让你变成一只刺猬,今天就去地府见你心爱的人。”


    柳清宵此时困惑到极点,又惶恐又不知所措。他转向自己手中的人质,因被他劫持,鬓发松散,蹙着的眉尖我见犹怜。他忍不住对越秋柏问道:“他真不管你了?”


    “我说过,他的行事作风我早就为之不齿!这的确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你打开窗户看看。”


    两人一齐往外看去。外面,大理寺公差正按照江岁寒的指令疏散围观群众,防止待会儿放箭误伤他人。


    他已决意调用弓箭手,越秋柏寻思着,江岁寒都能当街.杀.妻了,她待会儿该要如何摆脱困境。


    许多人亲眼看见越秋柏被掳上马车。新婚妻子被当作人质,大理寺卿仍然做出这样的处置。一想到他能把妻子连带着犯人一并除掉,所有围观的人都不寒而栗。他们忙不矢撤走,看热闹的心情那是一点都没了。


    “考虑好了吗?我最后给你三秒钟时间——”


    柳清宵赶紧让越秋柏把窗户放下,免得暴露他的位置。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肃杀之意四面围绕着马车。


    面对江岁寒的逼问,柳清宵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大声道:“你放箭就放箭。清乐公主已死,连她的遗体都保护不了,我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只可惜你年轻美丽的妻子,要随我一起赴黄泉了。”


    “喂喂!你就这样放弃了?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你先答应他,我想办法帮你保全……”


    那刀刃仍旧划在她脖子上,随时能割破她喉管,越秋柏不敢随意妄动,争分夺秒劝诫他。她感觉对方有松动的迹象,谁曾想,她话没说完,江岁寒的倒计时盖过她的声音,毫不犹豫下令:


    “三、二、一——放箭!”


    马车内两人齐齐绷紧身体,空气寂静了一瞬,只听得倏然一声轻响。


    越秋柏失去了意识。


    -


    她真以为自己要死在江岁寒手里了。


    却没想到,还有睁开眼睛这一刻。越秋柏躺在榻上,落地罩和屏风隔开内外室,另一边隐约传来几人探讨案件的声音。她起身下地,穿上鞋走出去。


    “……他咬死只是不愿意公主尸体遭到破坏,别的什么也没说。”


    江岁寒的声音沉而清晰,伴随着“笃笃”扣在桌案上的规律轻响:“事有蹊跷,他是如何得知要解剖尸体的?在座几位都知道此事……”


    几人连忙撇清干系。


    “我和柳清宵没有任何往来。”


    “我没见过这人。”


    “我也是。”


    江岁寒接着道:“除了我大理寺几名直接审理案件者,知道此事的,还有刑部主官,受皇上之命监理此事的太子,再有就是清乐公主的驸马。龚寺正,你去查一查相关人员的行踪,看看谁近日和柳清宵有交集。”


    龚寺正点头记下此事。覃寺丞坐在侧边,一抬头见越秋柏从内室走出来,他压下心中的不满,彬彬有礼地招呼道:“江夫人醒来了。”


    越秋柏还没摸清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大理寺陈少卿摸着胡须,笑容可掬地给她解了惑。


    “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吧,您真以为江大人要当街射.穿马车吗?您可还在里面呢。弓箭手只是幌子,是用来吸引犯人注意力的,实际大人另外安排了人,偷偷从侧面接近马车,从车窗里把.迷.药吹了进去。在你和犯人都晕过去之后,我们就将犯人缉拿住了。”


    “几位先下去忙。龚寺正查明情况后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我们再作商议。”


    江岁寒话落,陈少卿几人识相地行礼告退,留出空间给他们夫妻相处。


    江岁寒靠着桌案,抬头打量她表情。他以为越秋柏一醒来,必定会哭哭啼啼地质问他。谁料看她神色,一丝起伏也无。


    越秋柏微抿住唇角,淡淡一笑,“夫君好计谋。”


    安静下来的屋内,江岁寒想起前一刻,他的心腹下属向他回禀之事。他跟踪越秋柏跟到一半莫名其妙被人打晕,人自然跟丢了。


    “夫人受惊了。”


    “夫君职责在身,我理解您,您处理得很好。”


    越秋柏垂颈静立,低眸看他。两人一坐一站,甚至比先前同事间的距离隔得还要远。


    江岁寒分辨不出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也懒得去分辨,“母亲年纪大了,这些事不必拿去惊扰她。我知你受委屈,若是有想要的玩意儿,我空闲下来陪你去买。”


    “没什么想要的东西,”越秋柏轻轻摇头,试探着问,“只是想请求夫君,查案时能否将我带上?”


    江岁寒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笑。他秀丽清隽的面容偶尔会让人错觉他没有什么威胁性,笑意在他脸上绽开,如花一般柔软,眼底寒光却分外慑人。


    “夫人已受惊吓,怎可再将你卷入案件。我不同意。”他毫不犹豫回绝。


    “既然夫君不愿将我带上,我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去婆母那里寻求安抚了。”


    越秋柏才说完,突然间注意到,江岁寒穿着的圆领锦袍下摆曳在地上,紫色布料上泛出淡淡的红。是血迹。


    “你是想去寻求安抚,还是想去告状?”江岁寒不怒反笑,黑漆漆的眼神渗出了几分阴森。


    午时方过,太阳正盛,可大理寺内总有股挥之不去的冷郁压抑。他坐在桌案边,身后投下淡淡阴影,有一瞬间如同修罗鬼相。


    越秋柏瞟了一眼房间门的位置,“夫君不庇佑我,我免不了没有安全感。”


    “你执意想跟我查案,可以,只要你不介意和一帮大老爷们混在一起。”他嘲讽说道。


    越秋柏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注意分寸。”


    江岁寒发出了一声呵笑。


    “你过来。”


    越秋柏慢慢走过去。她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自己以前有过查案的经历。可一旦告诉他,她侯府小姐的身份必遭怀疑,替嫁之事几乎就瞒不住了。


    桌案很矮,几个坐垫放在地上,她敛起裙裾,在他旁边端正跪坐下。


    旁边的人倏忽发难,大手猛然卡住她手腕,她一惊,抬起头,肩膀上压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她控制不住地往后摔倒。


    眼睛一眨,她已经被狠狠按在了地上。一片阴影从上往下遮挡住光线,将她整个人笼罩住。江岁寒弓着薄韧有力的腰身,如同猛兽扑食一般用手按住她肩膀,视线低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得日日夜夜与我同吃同住,你确定想好了?”


    他指尖探入她衣袖,像蛇一样贴着她的肌肤、顺着她小臂攀援而上。他暧昧地暗示着,语气却森冷,“只要你点头,就视为同意今后一切听我指挥。到时候,我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要先试一试吗?”


    他手按住她腰身,指节勾紧腰带,越秋柏脸色都变了,像案板上扑腾的鱼一样,挣扎着去推他。他胳膊就如同铁棍,怎么掰都掰不动。江岁寒无情压制住她,手指一勾,长长的布条从她腰间抽走,被扔在一旁。


    他眼中幽芒闪动,冰冷的恶意将她锁定,嘲道:“这就不愿意了?”


    越秋柏挣扎间将旁边的桌案碰倒,带起一片“哗啦啦”的声响。她刻意假装出来的柔顺就像桌案上的杯盘一样碎了一地,怒火从她眼中燃烧而起。


    “你根本就没打算同意是不是!?不同意带我查案就直说,不必如此作弄我!”


    “哈哈!”江岁寒大笑出声,“你明白了就好。”


    他一点不在意地松开她,起身,越秋柏怒火上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先一脚踹了过去。他纹丝不动,反倒越秋柏一个没稳住,连忙伸手撑住地面,手心一下刺痛,被茶杯碎片划破了皮肤。


    江岁寒没有一点情绪地看过来,居高临下睨视她。


    少女云鬓微散、衣裳凌乱,拢着衣服从一地狼藉中站起身。那纤细得仿佛能一只手折断的腰肢、从她衣袖领口处露出的白嫩肌肤,在他眼中视若无物,江岁寒只看见她那双燃着火光的凌厉眸子。


    终于不装了。


    “你该回去了,别忘记把腰带捡走。”他冷淡提醒道。


    越秋柏迅速系好腰带,手心被刺破渗出的血珠沾在了腰带上。江岁寒的视线落向那处,“你的手流血了。”


    越秋柏理都不带理他,破门而出。


    -


    越秋柏两天没和他说话。每每把饭送到他办公地外面,转交别人送进去给他。


    江岁寒一连几宿没回家,晚上就睡在大理寺。公务繁忙是真,不想回去搭理新婚妻子也是真。


    国公夫人既不管束越秋柏,也不特意关心她,越秋柏觉得这样的距离再好不过,要是这婚后的日子没有江岁寒,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她和紫苏闲来无事就上街逛逛,四处看看京城风物。这天中午,越秋柏把饭送到大理寺,在紫苏的陪同下走进了一家酒楼。


    它的装潢布置极风雅,美食的香味飘在空气中。许多人坐在一楼大堂,一边吃东西,一边热闹地聊着天。


    两人寻了处空地坐下,要了两杯茶和一些点心。紫苏虎视眈眈地盯着越秋柏,生怕她吃东西时一不小心,帽帷掀太开,把脸给露了出来。


    在她高压视线之下,越秋柏吃得十分淑女,小口小口地进食。旁边人的交谈声溜进耳朵里,她侧耳去听,发现他们竟是在谈清乐公主遇刺身亡的案件。


    “要我说,这得怪公主移情别恋。以前她和驸马多恩爱,冒出来一个情人后就厌弃驸马了。夫妻做得好好的,这说离心就离心了,换谁谁不恨啊!驸马早都恨死那柳清宵了,对公主恐怕也是因爱生恨。清乐公主啊,八成是被驸马害死的!”


    越秋柏听了一耳朵八卦。


    楼上雅座里的人凭栏往外看,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天青色衣袖顺着栏杆往下滑,如瀑青丝束在脑后,半边侧影轮廓清晰地描在窗台间,往那儿一坐,就如同一幅惊艳的画作。


    他微侧过脸,问道:“你觉得这人说的怎么样?”


    “属下认为,的确不能排除驸马的嫌疑。”


    “你说了句废话。”他一顿,突然间从众声喧哗中听见了颇为耳熟的声音。一对少女也在谈论案件。


    “小姐,你觉得凶.手会是驸马吗?”


    回答响起的第一刻,他就不怎么费劲地想起几天前遇到的那位爱转伞的少女。


    “靠感觉没有用,靠证据才有用。要确定或排除他的嫌疑,就得查他的衣物,看有没有血迹或奇怪的抓痕,查他近几日行踪都去了哪里,看他是否同意解剖验尸,再就是要把驸马和公主的情人分隔两地,映证两人的说辞是否一致。”


    紫苏惊呆了,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越听嘴巴张得越大,“小姐,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越秋柏怔住了。


    关心案件是仵作的本能。


    如今的她,众人皆知她有侯府小姐的出身和大理寺卿之妻的身份,却再无人知晓,她曾是江南偏安小镇闻名远近的娴熟仵作“秋柏”。


    两天前,她克服自己对江岁寒的厌恶,提出和他一同查案。他说“可以,只要你不介意和一帮大老爷们混在一起”,那时候越秋柏真的以为他会同意,她几乎是用一种准备入职的心情,认真又慎重地回答他说,“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注意分寸”。


    结果……


    不仅□□脆地拒之门外,还遭到了恶劣至极的对待。


    这婚不离不行。说起来是嫁给了大理寺卿,到头来是一点发挥才能的余地都没有。


    “懂得再多有什么用?再关心真相有什么用?又不让我去调查。”


    越秋柏一想起那日情形,再度陷入了郁闷。正当这时,一位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男子向她们这桌走来,紫苏立即警惕地站起身。


    他抱拳向越秋柏行礼,“这位姑娘,我家主人请你楼上一叙。”


    “你主人是?”越秋柏问。


    男子微一愣,思索片刻回道:“若姑娘肯赏脸前去,主人自会告知于你。”


    越秋柏思来想去,她进酒楼之后也没露过脸,安安分分吃了许久点心,唯一做过的事就是方才和紫苏谈了会儿案件。楼上这人,或许是同样对案件感兴趣之人。


    总不能是她吃的点心和对方一样,对方大喜之下,准备看看和自己口味相同的人是谁吧?


    越秋柏点头:“有请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