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请代为转告
作品:《替嫁死对头之后》 越秋柏回到马车上时,昏迷的紫苏已经清醒过来,回想起前一刻看见尸体的场景,依旧脸色苍白,心有余悸。越秋柏想着左右无事,让车夫把她们带去医馆,请大夫给紫苏把脉瞧一瞧。
看诊完开完药,紫苏陪着越秋柏,两人顺便在附近四处走走。
槐花街街口牌坊后种植着一棵硕大的槐花树,槐花街因此而得名。这条街与公主府所在的庆义坊比邻,相隔不太远,街上遍布香料铺、脂粉铺、成衣店,商贾行人往来热闹,处处可见前来采购的女客。
紫苏常年在京城,对女孩子们喜爱的东西熟悉得很,热切地和越秋柏说着哪家的新衣供不应求,哪家的香囊虽不太知名但香味独特好闻。
一条岔道延伸去居民住宅片区,往里走个数米,见一株桑树、一口井水、一方歇脚石构成一片幽静的小天地,与街上繁华景象形成鲜明对比。越秋柏往那一瞥,转脚走了进去,并不知道她信步而行的身影已落入别人眼中。
“公子,有人来了。”
“来就来,这地又不是我的。”
白色院墙边传出低语,得到回应后又隐匿下去。从桑树枝条间滑下一片天青色衣角,被几只修长手指浅浅一捞,收了回去。即使站在树下抬头去看,枝繁叶茂中,一点看不见粗拙枝干上躺了个人。
太阳越升越高,细碎光斑透过枝叶洒在地上。紫苏仍在絮絮叨叨,越秋柏从她手中拿过遮阳伞,捏着伞柄转了两圈,把伞撑开着放在地上,掀起了帽帷。
紫苏立马大惊小怪,“小姐,这在外面呢,你怎么能随便就掀起帽帷来?快点放下吧。”
“怕什么,这里没人在,要是有人来了赶紧放下就是。戴个这多挡视线,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越秋柏一边说,一边围绕着那把伞转了两圈。紫苏好奇问她,“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刚才街上有人耍杂耍,我看他们一踢那杆枪就把它直直踢起来了。我就寻思,能不能试试把伞踢起来。然后像这样……”
把伞踢起到半空,一把握住伞柄——完美!
想象的是这样,然而实施起来,越秋柏一下把伞踢到了两米开外。它在地上翻来滚去,最后伞面朝下,仿佛在对她说:你看你把我弄成什么样了!
紫苏给愣住了,片刻后脸色都变了,“啊啊啊小姐!你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端庄一点。”
“你可别叨叨我了,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再叨叨我要憋不住了!”
“憋不住什么?”
“憋不住就会像这样……”越秋柏给她演示了一把,一脚狠狠揣在了桑树上,把那树都踹得似乎摇晃了两下。
“小姐!”紫苏有点崩溃,忍不住提高声音尖叫出来。她家小姐怎么能这么不端庄、这么不优雅!
她连忙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幸好这里没人,有人在的时候你可不能这样!老爷和夫人特意让我多看着你呢。”
“行了,你别说话了。”越秋柏无奈摇摇头,自己去把伞捡了回来。她把伞拿在手里转着,阳光在画有松竹梅的伞面上变换着光影,衬得那画栩栩如生。她举着伞,向留在原地的紫苏回眸一笑,“这样够端庄了吗?”
“对,就是这样,”紫苏瞧着她家小姐,一边朝她跟过去,一边频频点头,语气激动,“太对了!”
说话声逐渐远去了。
寂静下来的巷道里,一双干干净净的白靴轻轻踩落在地,天青色衣角随之飘落。在墙角边处隐身的侍从走了出来,“公子,回去吗?”
青衣人从侍从手中拿过伞,手一松,在伞即将掉在地上之时,脚尖轻微一点,向上施加的力让伞笔直上抛,在半空中张开了伞面。细长伞柄稳稳落入一只象牙白的手,微抬伞沿下露出一双泛着点青灰的明锐眼眸。
“高处视野还是好,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顿了一顿,如松风过境的清润语调泠泠响起:“有个形迹可疑的人跟在那位小姐身后,派人帮忙料理一下。”
“是。”侍从立刻领命,眼神从伞面上掠过,微微一闪。
恰好是松竹梅岁寒三友的装饰图画。
他犹豫着想要说什么,青衣人已转身,悠悠话音传了回来,“多余的事不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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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越秋柏带着府中做好的午饭,再次从国公府出发前往大理寺。
马车门帘上方绣有标志着国公府身份的江氏纹章,识得的人皆避让三分,一路畅通,在大理寺门口停下。
有一人在大理寺外小茶馆坐了许久,被马车吸引了注意。他仔细一看,对那熟悉的水波纹章琢磨片刻,终于想起来,这是国公府江氏的标识。巧了,他要找的人,正是国公府世子。
他丢下几个铜板付了茶钱,起身走去。
紫苏掀起门帘,越秋柏正提着食盒从马车上下来。早上才来过一次,门口守卫一见国公府的马车,又见到她们两人的组合,立即上前迎了几步,招呼道:“江夫人日安!”
“夫君可在里面?”越秋柏问道。
“江大人去宗正寺许久了,还未回来。江夫人不若转去宗正寺寻他。”
“也好。”越秋柏点头。正当她往回走时,有人上前问她:“敢问,贵人可是大理寺卿家中贤妻?”
越秋柏看向来人,“何事?”
“小民欲求见大理寺卿,有事相商,可否请贵人代为转告?”
他将手拢在一起,向越秋柏行了一礼。此人面容清瘦,身形似柳,仿佛风一吹就会摔倒,深陷的眼窝和浓重的眼下黑影更让他添了几分憔悴。
越秋柏本不想插手她便宜夫君的事,可瞧见此人神色清苦,一副愁怨难申的样子,她心中暗骂江岁寒尸位素餐,终是忍不住开口:“你请先告诉我,是什么事需我转告?”
他再度走近几步。拢在一起的手分开,倏忽从袖间抽出一片薄刃。站在台阶上的守卫看不太清,只见一点锋利白光闪过,他失色喊道:“江夫人小心!”
来人两步欺上前,刀刃指向越秋柏喉间,手臂一曲,迅速将她裹挟至身前。门口两名守卫蹬蹬跑下台阶,竖起长枪对准了他们,却又不敢再前进一步。
“快把江夫人放开!”
紫苏急得在旁边团团转,跟着大喊:“快放开我们夫人!”
周围的人迅速围了过来,远远围了一圈,好奇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隐隐有人交头接耳,零星传出一点私语声:“我认识这人。他是受刺激了吧,怎么……”
持刃之人眼神闪烁,神色冷静中压抑着几分狠劲,转头蹬向惊呆在马车外边的驾车夫,冷声说道:“下去!”
车夫赶忙溜下马去。
这人看着清瘦,力道却不小,挟持住越秋柏,推着她走向马车,“上车去。”
越秋柏侧目瞟了一眼。以前查案时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险情,她不太惊慌,暂且表示出顺从。两人上了马车,门帘被打下来。从马车中冷冷传出声音。
“把你们大理寺卿叫过来,我有事要和他说。”
紫苏已经急得当街哭了出来。
大理寺卿不在,听闻变故的第一时间,留在寺内的覃寺丞和龚寺正连忙赶出来主持局面。覃寺丞立即派人去和江岁寒报信,同时让人去查明来者身份,龚寺正一边与犯人周旋,“我们已派人去禀告大理寺卿,请冷静稍等片刻,有什么冤屈我们必会公正处理,不要伤害江夫人。”
外面闹哄哄的,马车里气氛沉冷。
越秋柏能清晰听见身后这人“怦怦”跳得激烈的心跳。
当街劫持他人,对此人来说是一种铤而走险的冒险之举,所以他才会如此不平静。
越秋柏轻轻出声,语气柔和毫无攻击性,尝试与他交流。
“京中传言江岁寒‘貌若好女,心如恶鬼’,我知道他常做出格之事,心里亦有所不齿。你若对他有怨恨,不妨同我说一说,我也许还能帮到你。”
“你与他夫妻一体,怎会帮我。”他不为所动。
越秋柏回道:“在公理与道义面前,帮理不帮亲。”
“告诉你也无妨。我的身份见不得光,但一查就能查到。大理寺准备解剖清乐的遗体,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他冷冷说完,越秋柏若有所悟,迟疑问:“你是……清乐公主的情人?”
“不是。”他的否认刚引起她进一步疑惑,就听他认真纠正道,“不是情人,是此生挚爱。”
“解剖遗体是为了查明真相,你不同意破坏她的遗体,难道就愿意让清乐公主不明不白地死去?”
“……”
两人正在马车内交谈。另一边,接到消息的江岁寒仔仔细细向报信人询问现场的情况和细节。
他一边从宗正寺往外走,从下人手里接过马鞭,利落翻身跨上高头大马,十分冷静地对报信人吩咐了几句话。他交代完毕,不等报信人跟上,一甩缰绳,策马直奔大街。
敢挑衅他的人,他向来会以雷霆之势,让对方见识到他的手段。
报信人留在原地,生怕自己漏了什么,碎碎念着反复回顾江岁寒的安排。
“——你绕道从后门进大理寺。安排弓箭手埋伏在屋顶待命,虽然马车厢遮挡了视野,但有需要的时候我会举手示意,一旦见我举手,立即放箭——”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让我这个小喽啰传达这么重大的命令!我刚才没听错吧?”他哀嚎一声,紧绷着面皮,连忙驱马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