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碣石调·幽兰(五十)

作品:《清名本虚妄

    那老鸨声音尚带着未清醒的慵懒,却又透着一股热络。若先生此前常来教习琴艺,算是熟客,且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她自然不敢怠慢。


    若嵁略微颔首。脸容未改分毫,清俊之感却愈发鲜明,仿佛被拭净了光华,连周身的气度风华亦更显卓然。


    “妈妈安好。如今民生渐安,然粮价风波初定,官场余震未平,城中人心浮动,亦需些许清音雅乐,涤荡尘虑,安定心神。在下欲办一场雅集,届时还需劳烦红绡姑娘与阁中诸位佳人出场助兴。”


    老鸨闻言,眼珠一转,盘算起这场雅集能给翠云阁带来的好处,脸上不由堆起更盛的笑容。


    “哎呦!先生当真是心系苍生!阁里的诸位姑娘能得先生青眼,是她们的福分!”


    若嵁以笑应和。


    二楼廊间,一道倩影凭栏而立。


    红绡不知何时已携侍女站在那里,正垂眸望着楼下这一幕。


    她依旧未施浓妆,只着一身水红色家常襦裙,青丝松松绾就,更添雅致。


    红绡的目光先是在若嵁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随即移至先生身后那个浑身透着别扭与疏离的“护卫”身上。


    李趣在红绡目光投来的瞬间便有所察觉,他猛然抬头,警惕的目光直直刺了过去。


    四目相对。


    红绡非但未露怯意,反而唇角微勾,对他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几分戏谑,仿佛早已看穿他的装腔作势。


    李趣似是被那笑容烫到一般,眉头狠狠一拧,竟下意识地侧开了视线,不愿与她对视。脚步也不动声色地往后撤半步,将自己藏入门廊的阴影里。


    见他如此反应,红绡眼底的笑意收敛,化作一抹冰冷的讥诮。


    “燕王可真是多疑。”红绡冷嗤,“先生的护卫是换了一波又一波,如今这个……更显无趣。”


    她转而望向若嵁,着意拿捏着缠绵缱绻的声线道:“先生相邀,奴家岂敢推辞?只是不知,先生这雅集,欲邀哪些人共赏?”


    眸光流转间,若嵁侧首“看”向声音的来处,唇角亦泛起清浅的弧度。


    “姑娘放心,”若嵁声音平稳,“届时所邀,必是真正懂得欣赏姑娘弦歌雅意,且乐于见此间‘风调雨顺’之人。”


    这话听在老鸨耳中,自是说宾客非富即贵、绝非等闲之辈。听在红绡耳中,却明白若嵁欲借此机会,接触那些在粮价风波中受损或得益、如今正惶惶不安或欲寻新靠山的富商豪强。


    而听在李趣耳中,则觉得这盲眼琴师与风尘花魁言语机锋,暗藏玄机,愈发显得可疑。


    他抱臂靠在门边,脸色更沉,只觉得这阁内的熏香浓重粘腻,令他浑身不自在。


    红绡得了若嵁的暗示,心中已明了七八分。莲步款款,扶栏而下,转眼已至众人面前,她嫣然笑道:


    “正巧,阁中新得了罐上好的春茶,刚沏了盏,先生可愿赏光品茗一番?也好借着这茶,与奴家把此事细细说透。”


    “叨扰了。”


    得了应允,红绡便引着若嵁往楼上走去。


    云徵下意识要跟上,却被若嵁抬手止住。


    “此处陈设精巧,你向来喜欢这些玩意儿。不妨自行看看。莫要走远便是。”


    云徵对先生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又确实对这雕梁画栋充满好奇,便乖巧应下,留在厅中,打量起多宝格上的琉璃盏与墙上悬着的工笔美人图来。


    李趣跟在二人身后走了一段路,见琴师若嵁对此处颇为熟悉,不由低声讥讽:“假名士,真风流。不过是个靠虚名博利的沽名钓誉之辈,又怎配与簪缨世家扯上半分干系?”


    若嵁只做充耳不闻,攫住红绡的衣袂,截断她尚未出口的袒护之言。


    二楼雅间,熏香袅袅,茶烟轻腾,与窗畔透进的细碎天光缠在一起,漫出几分慵懒的暖意。


    红绡屏退了侍女,亲自掩上房门。


    她似笑非笑地扫过一脸别扭,恨不得离门三尺远的李趣。嗓音柔媚,身子不着痕迹地向向靠近,带来一阵馥郁的香风。


    “先生今日前来,身旁竟换了位新护卫?瞧着身形挺拔,本是副俊秀公子模样,怎的偏要遮掩容貌、故作粗丑之态?


    李趣眉头紧锁,下意识后退半步,指尖无意识地掸了掸衣袖。心中更是难掩惊骇,这花魁竟有几分本事,轻易便看出来他的伪装?!


    若嵁对此间闹剧充耳不闻。


    如此明显的逗趣,这位叫“李十二”的护卫要是接不住,她倒是要重新评估燕王派此人来的用意了。


    那端面红耳赤的李趣,半天只憋出一句:“姑娘,请自重。”


    红绡噗嗤一笑,非但不曾收敛,反而莲步轻移,逼近他耳畔,吐气如兰:“这位大人,怎地站得那般远?莫非是嫌弃奴家这里的茶不够香,人……不够美么?”


    李趣脸色一沉,强忍不适,硬邦邦地道:“在下职责在身,不便靠近。”


    “哦?”红绡拖长了语调,手指似要搭上他的臂膀,“大人这般紧张作甚?莫非是怕奴家吃了你不成?先生在此,安全得很呢。”


    李趣死死攥紧腰间佩剑,肩线绷得笔直,显然是恼羞成怒到了极点,指尖发力,便要将剑从鞘中抽出。


    “红绡。”剑鸣声未出,若嵁已出声喝止。


    “罢,罢。先生稍坐,奴家给您再沏一盏。”


    红绡暂收神通,自李趣身前离开。


    后者亦是忍耐到了极限,侧身避开,冷硬道:“某去外面守着!”说罢,落荒而逃地退至若嵁身后。


    若嵁静坐于琴台前,指尖拂过琴弦,并未多言。


    片刻,红绡捧着茶具回来,置于案上,轻声道:“刚沏好还冒着热气。先生若觉乏味,可要抚上一曲解解闷?”


    “善。”


    若嵁应了一声,双手缓缓置于琴弦之上。她并未立刻弹奏,指腹感受着琴身的木质纹理与丝弦的张力。


    旋即,清越的琴音自她指尖流淌而出。


    初时,确是《幽兰》的调子,空谷幽兰,清冷高洁,意境悠远。红绡凝神细听,眼中露出欣赏之色。


    然而,随着曲调行进,几个极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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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突兀音符穿插进来。


    时而一个本该清扬的泛音变得滞涩,时而一段流畅的走手音陡然转调,带出几分金石交击般的锐利,打破了原有的平和意境。


    这变调极其隐晦,若非红绡与若嵁相知甚深,又对音律极为精通,几乎难以察觉。


    她端着茶盏的手微顿,抬眸看向若嵁,只见对方覆纱的面容沉静如水,唯有指尖在弦上精准地跳跃,将那不和谐的杂音巧妙地编织在原本的旋律之中。


    “隔墙有耳,需密谈,设法引开门外之人。”


    红绡读懂琴中深意,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含笑为若嵁斟了半盏茶,赞道:“先生琴艺,愈发精妙了。尤其是方才那几个转折,真是……别具一格,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心思电转间,她已有了计较。


    红绡款款起身,执起案上那壶新沏的春茶,袅袅娜娜地行至门边,正挡住李趣欲退出门外的去路。


    “这位大人,”她声音甜腻,带着几分委屈,“先前的冒犯,是奴家的不是,奴家给您赔罪。”说着,她手腕似是不稳,那壶中微烫的茶水便朝着李趣的前襟泼去。


    李趣神经紧绷,时刻提防着这妖娆女子的靠近。见她突然发难,虽惊不乱,脚下步伐一错便欲闪开。


    然而红绡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着,足尖看似无意地勾了一下裙摆,身形一个趔趄,那壶嘴偏离了原本轨迹,大半茶水依旧精准地洒在了李趣的袖口与衣襟上。


    “哎呀!”红绡惊呼一声,掩口作惶恐状,“对不住,对不住!是奴家手笨,竟污了大人的衣裳!”她说着,便抽出袖中的丝帕,作势要上前擦拭。


    温热茶水浸透衣衫,黏腻感传来,伴随着浓郁茶香与女子身上袭来的馥郁香气,李趣浑身一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弹开一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既是恼怒,更是对这过分亲近的极度不适。


    “你……你休要过来!”他厉声喝道,声音因窘迫而有些变调,手已按在了剑柄上,却又碍于身份不能真的拔剑。


    “大人莫气,”红绡眨着无辜的眼,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狡黠,“这茶水渍若不及时清理,恐会留下痕迹,坏了这身好料子。奴家这就唤人带大人去后厢房更衣,定寻一套干净合身的给大人换上。”


    李趣低头看着自己紧贴皮肤的湿衣衫,又瞥了一眼面前不假掩饰的欣赏视线。


    再待在这满是脂粉气的房间里与这花魁纠缠,简直比受刑还难熬。他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红绡一眼,又警惕地扫过依旧静坐抚琴,仿佛对周遭一切浑然未觉的若嵁。


    “某速去速回!”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终究是无法忍受这身狼狈,转身跟着侍女,快步离开了雅间。


    房门被轻轻合上。


    琴音未停,下阕《幽兰》已复归原调。


    红绡脸上的娇媚与慌乱褪得一干而净,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锐利。她大步折回若嵁身边,身子微倾,压低声音道:


    “那人已离去。不过,奴的侍女会暂且设法牵制住他,断不会教他轻易脱身。”